李加渝念判决书:“被告原八路军直属兵工厂厂长赵振戈,男,三十岁,浙江杭州人,经查,被告共犯有四条罪行,一,里通外国罪,证据,和不明身份的外国人通信;二,背叛革命罪,证据,保护敌人尸体,殴打革命军人;三,反革命煽动罪,证据,散布唯武器论,否定党的领导和革命精神;四,生活作风腐化堕落,证据,有了恋爱对象,还勾引八路军女干部。为纯洁革命队伍,战争时期从严治军,根据八路军有关锄奸政策,八路军兵工厂战时特别法庭一审判处赵振戈死刑,立即押往八路军总部保卫部核查执行!现在,被告进行自我陈述。”
这种荒唐的审判结果让赵振戈惊得说不出话来。
欧德海、苏兆明等人冲进房里,一片混乱。
欧德海大喊:“李加渝,你才是反革命!”
苏兆明:“李加渝,你混账!”
李加渝:“你们这是劫法场!你们这是暴乱!你们都要负责!”
赵振戈转过身来示意大家静下来,冷静地驳斥李加渝的荒谬的判决:“同志们,同志们!大家静一静。这个‘法庭’给了我自我陈述的权利,但我不接受这个权利,因为我不承认这个法庭!我要说话,因为我本来就有说话的权利。首先我要说这个战时特别法庭非法!因为成立战时特别法庭必须是这个团级单位的党委会成员一致通过,不是一个或两个人就可以宣告成立的!第二,所谓的证据必须要有人证、物证,审判人自己的认定不能成为证据。最后,我没有功夫配合你李加渝演出这场闹剧。今天的事,你自己向军工部去交待吧!好了,同志们,该做什么去做什么吧,这个热闹一点不好看!老欧,请你帮我把绳子解开。”
欧德海马上上去给赵振戈解绳子。
李加渝冲上去:“住手!赵振戈,这不是我对你的个人恩怨,我和你也没有个人恩怨。这是总部保卫部的电话命令,有电话记录为证。你们看!你们看!”
李加渝把电话记录在大家面前晃来晃去:“保卫部掌握的情况比你们更多吧?比你们更全面吧?‘按八路军反奸锄奸的政策处理’,什么意思?嗯,欧团长,你懂这个政策吧?你也执行过这个政策,对吧?按这个政策,我完全有权将他就地正法,可是我没有!我也是念在战友的情分上把他送到保卫部去交差。同志们,我身为总部派来的政委,书记,说明总部是对我充分信任的。所以,我也要忠实的执行上级的指示。同志们,革命形势绝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你们不能干扰我执行上级命令,这个责任是你们担负不起的!”
围观人群一下安静了许多。李加渝:“把赵振戈押往总部!”
四个保卫科人员推赵振戈出门。这下人群炸开了锅。苏兆民指着李加渝的鼻子:“李加渝!你是保卫部章副部长的舅子,你们两个合伙陷害赵振戈,不行!不能让他们走,路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人们都叫喊着“不能走!”“不准走!”“放了赵厂长!”
李加渝大声喊道:“让开!让开!谁阻挡,谁就是犯罪!”人们似乎又安静了,李加渝趁机走到门口,大声催促:“快,押走!”
“呯”一声枪响,欧德海拔出枪来,朝房顶开了一枪:“谁敢动!”
欧德海一转身,到了李加渝面前,用枪顶着李加渝的太阳穴,而李加渝的身手也够快,他的手枪也抵住了欧德海的下巴。
他们两人的外围,是保卫科人员举枪对着特务团战士,而特务团战士几十条枪指向李加渝等人。
剑拔弩张,擦枪走火的状况一触即发。
赵振戈急的连忙喊道:“冷静冷静!大家冷静!大家千万不要为了我一个人搞出大事来!”
就在这时,有人喊话, “大家让一让,让一让!”大家一看,是两个陌生的战士,欧德海认出来,是总部首长的警卫员。人们不自主地让开一个通道。
总部首长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谢部长、李青岚,还有章副部长,整个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首长:“乱弹琴!乱弹琴!”
首长走到房子中间,看看赵振戈,又走到李加渝前面:“李书记,你当法官了?”
李加渝:“被告首长,我是执行上级指示!”
首长:“哦,上级是谁啊?是他吧?”首长指指章副部长,李加渝微微点了点头。
首长又转过来对着章副部长:“章副部长,你是他上级吧?”
章副部长:“首长,我是在尽保卫部的职责,执行八路军反奸除奸的政策。”
首长:“职责?扯****蛋!李加渝,快把赵振戈的绳子解开!”
李加渝只得对保卫科干事下令:“快解开。”
两个保卫干事忙给赵振戈松绑,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首长:“我宣布,赵振戈解除禁闭、恢复工作;李加渝解除职务、禁闭十五天,深刻反省;章副部长回总部听候处理。”
赵振戈、欧德海、苏兆明、李青岚几个喜悦地交换眼神。
首长:“还补充一点,由苏兆明同志代理兵工厂党委书记。”
首长摸出一封染有暗红色斑痕的信,递给给赵振戈:“小赵,这是阿米娜给你的信,放在我这里已经两个礼拜了。我们没有及时交给你,是考虑到你正在‘五零炮’的攻坚关口,怕影响你的情绪,对不起。你一定要冷静,你的阿米娜在五个月前牺牲了。”
刚经历了大难的赵振戈拿着那封信的双手剧烈地在颤抖。
李青岚敲着赵振戈的房门,没有反应,她干脆推开了赵振戈的房门,一股烟味、酒味迎面扑来,李青岚咳嗽了几声,忙用手扇了几下,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只看见赵振戈躺在床上,手里还提着酒瓶。
赵振戈:“谁呀?”
李青岚:“赵厂长,你怎么会这样?起来!”
赵振戈:“我,我不想起来。”
李青岚走过去抢过赵振戈手中的酒瓶,往桌上一放,然后,在洗脸盆里倒上水瓶的开水,扯下挂在洗脸架上的毛巾,用毛巾荡了几下,吹着气,拧了一下,来到床边给赵振戈擦脸。
可赵振戈不见了。李青岚一看,赵振戈站在在窗边,又拿起了酒瓶。
李青岚:“赵振戈!不准喝!”
赵振戈眼泪已经充盈眼眶,他把空酒瓶往地上一摔,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李青岚,你知道我今天经历了多少吗?我差点丢了命,绞架的绳子已经套在了我的脖子上!好,我刚从绞架上下来,又得到了阿米娜的噩耗!你知道吗?我和她相爱了三年,我们是那么地相爱!阿米娜,她说过,她要到中国来,和我们一起抗击日本法西斯……”
赵振戈背过身去,李青岚看见他的肩头在颤动。李青岚默默地看着他,让他尽情地宣泄。良久,李青岚走过去,拉起赵振戈的手,把毛巾放在他手上,站在他身边。赵振戈用毛巾擦着脸,完了,李青岚接过毛巾挂在洗脸架上。
李青岚挽着赵振戈的腰,让他在椅子上坐下,把她带来的一碗汤放在赵振戈的面前,把瓢羹塞在他手里:“趁热喝吧,我采的山菇再加上丹参、五味子、合欢皮、红枣熬的汤,安神养心。”
赵振戈看了她一眼,乖乖地喝起来。李青岚看着这个褪去正装的大孩子一口一口地喝着汤,眼睛也湿润起来:“赵厂长,我爸爸对我说过,人生只有回不去的路,没有过不去的坎。”
赵振戈端着碗,望着窗外的夜空。
从赵振戈处出来,李青岚心中既感到忧伤,又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她为赵振戈失去爱人非常同情,特别看到那个乐观开朗,似乎世间没有值得忧愁的赵振戈竟然也会有撕心裂肺的痛楚,她深深震撼,这也加深了对那个不认识的外国女人的惋惜和悲伤。可就在这些情绪和心境的深层,却好像泛起了一股缓缓涌动的兴奋,就好像日出前已经微微探出的光芒,让人期待。她不想去把它理清,那是不该有的,那也许是一种罪孽。李青岚快步来到那个深藏在山石密林间的水潭——她叫它为桃花潭。在岸边,李青岚练了一套拳,褪去衣服,跃入水中。她在中游来游去,时而蛙泳,时而仰泳,长江里练成的水性真是如鱼得水,星光下深绿色的水波遮盖不住她白玉般起伏扭动的的身体,刚才的一切思绪化为了满身心的清爽。
孙刚坐在炕上织毛衣,李花萍赶着面不时的转过头来看他:“茶凉了,歇歇喝口茶。
“嗯。”孙刚应道。
小草跑来,拿着一块木头,摇着孙刚的腿:“我要枪,你给我做把枪!”
李花萍:“小草,忘了喊人啦?”
小草望着孙刚,傻傻的笑着,大声地喊:“爸爸!”孙刚也乐得大笑。
李花萍:“小草,谁叫你这样喊的?”
小草:“我!”他摇着孙刚的手,“他就是爸爸!”
孙刚:“小草,叫八路叔叔。”
小草:“八路——爸爸!”孙刚和李花萍都“哈哈哈”大笑起来,小草为自己能逗笑大人,也笑了起来。
小草:“八路爸爸,给我做一把枪嘛。”
孙刚:“好,我给你做,做把枪,小草打鬼子,叭!好啦,时间不早了,我该回部队了。”
李花萍:“孙刚,别忘了向领导报告你们军医的事情。”
孙刚:“好,我记住。不过,我找个寡妇,她找个郎中,也没有什么奇怪啊。”
李花萍:“贫嘴!我看那郎中不是这里的人,才来过一两次,他们怎么就会抱在一起呢?蹊跷。”
孙刚:“对,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