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躲进了云朵,风又吹走了云朵,月亮又出来了。伪军们都睡过去了,连哨兵也靠着一个大树,站着打起了瞌睡。鼾声和林子里的虫鸣声搅在一起,一起一伏一唱一和,一派大山里静谧祥和的景象,谁知道这里却暗藏杀机,两股对立对抗的人一个清醒,一群昏睡。
李青岚觉得不能再等了,一定要抓住眼前这个机会。她从岩石后探出脑袋观察,仔细倾听,是的,伪军们都睡着了,开始行动吧。
李青岚把枪捂在衣服里慢慢上了膛,抬起脚小心翼翼地从横七竖八的伪军身上、腿中间跨过去。最后一个是小队长,李青岚刚抬起了腿,突然,小队长坐了起来,李青岚只好金鸡独立把脚悬在他的头上不动。几秒钟,那小队长嘟囔几声又倒了下去,打着呼噜,原来是小队长发梦颠。
李青岚轻盈一跳,落在了空地上,绕过了哨兵,无声无息一溜烟跑掉。
李青岚来到一处开阔地,不知东南西北,她抬头观察星象,看到了北斗七星,判明了方向,随即向东北走去。
李青岚走到一条河岸上,一块石头松动垮塌,她立即弹跳起来,轻落在另一个石头上,哪知这块石头更是不稳,脚下一滑,再也跳不起来,一个筋斗滚下了两丈多高的河岸,半截身子没入水中,她的头上,腿上钻心的疼痛,她挣扎了一下,昏了过去。
水流湍急,冲刷着李青岚的身体。不知过了多久,李青岚慢慢醒了过来,她艰难地坐起来,头很疼。她摸摸额头,粘乎乎的,那是快要凝固的鲜血,她知道自己受了伤。她撕下一块衬衣,给自己包扎起来。
李青岚要站起来,可右腿不听使唤,原来,腿上也是血迹斑斑,她又坐了地上,撕下一大块衬衣,把右腿包扎好。她摸摸腰带,还好,枪还在,她爬着找到一跟树枝,整理一下,杵着棍子,站立起来,看看方向,一瘸一拐地走去。
小雨中,李青岚一身泥水和伤痕慢慢走在小路上,东方已经发白,她听见了一声鸡鸣,远处的地平线上呈现出一个村庄的轮廓。
两个八路军战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用枪对着她,喝道:“不许动!”
李青岚看了他们一眼,棍子滑落,一身瘫软倒了下来。
李青岚坐在木椅上,她慢慢睁开了眼睛,打量着房间,这正是她曾经住过的总部招待所,刷得雪白的窑洞,两张单人床,一张桌子,多熟悉啊,她知道她终于来到了八路军总部,心里滚过一阵热浪。
一会儿,脚步声响起,却是章副部长,他笑眯眯地看着李青岚:“醒过来啦,小李,你感觉还好吗?”
李青岚白了他一眼,说:“我要见首长。’
章副部长:“哎呀,首长昨天睡得很晚,恐怕还没有起床,有什么事你先告诉我,好不好?“
李青岚:“那好,章副部长,我问你,是你下令把赵振戈抓起来的吗?”
章副部长:“哦,是这件事。我说啊,小李,这件事与你无关,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李青岚:“与我无关?你把我列为赵振戈玩弄的女性之中,我成了道德败坏的当事人,我要讨个清白!我要澄清事实!”
章副部长:“冷静冷静,小李同志,材料是你们兵工厂报上来的,赵振戈的问题很严重!不是关禁闭的问题,是敌我矛盾,是要掉脑袋的问题。你不要敌我不分。”
李青岚:“什么?你们想整死他?”
章副部长:“小李同志,你错了。我们不是要整死谁,是要救病治人。当然,对那些隐藏在我们革命队伍中的极少数敌对分子,我们也从来没有手软过!”
李青岚:“你们这是残酷打击,草菅人命!”
章副部长:“小李同志,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绘画绣花,为了保持我们组织的纯洁性,有时是要动动手术,流点血。你要真为他喊冤,你也可能成为包庇、同情敌对分子而受到牵连;反过来说,你如果与他划清界限,接受组织对你个人问题的安排,我们也可以对赵振戈进行一下批评教育也就过去了。”
李青岚:“卑鄙!无耻!你们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迫害革命同志,你们才是革命的敌人!”
李青岚把茶杯扔向了章副部长,章副部长大怒:“反了,反了!卫兵!卫兵!”两个卫兵闻声跑了进来,章副部长指着李青岚:“把她给我抓起来,关禁闭室!”
李青岚:“你凭什么关我?我犯了什么错?我是来反映情况的,我要见首长!”
卫兵要拉李青岚走,李青岚两脚像钉在地上,他们根本动不了她。卫兵面对一个女同志,身上又有伤,拉也拉不动,推也不好推。李青岚继续嚷嚷,引来许多人在门口围观。
章副部长对围观的人吼道:“你们看什么看?去去,都给我回去!”
就在大家要散去的时候,一个人分开了众人,走进了房间,是总部首长来了。
首长看了看李青岚,又看着章副部长:“什么事啊?谁要反映情况?哦,是你吧?小李子,哎,你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来来,不要急,慢慢讲。”
章副部长忙插话:“首长,我在处理一点小纠纷,不好惊动你。”
首长:“动静搞得这么大,是什么小纠纷啊?”
李青岚看到首长,干净利落对首长说道:“首长,要出人命了,他要整死赵振戈!”
“哦?”首长看看章副部长,章副部长的眼光有些游移。首长对李青岚说:“走,到我那里去,慢慢说。”
在首长的办公室,他听完了李青岚的讲述,“啪”一拍桌子:“乱弹琴!这是扩大矛盾,制造敌人,乱弹琴!请章副部长!”
警卫员拉开门,正要迈步,一直站在门口的章副部长走了进来。
章副部长:“首长,我在这儿。”
首长:“把赵振戈的材料给我。”章副部长把材料递给了首长。首长一边快速地翻看一边说道:“这个,对日军尸体的事,我们已经有了明确的结论,赵振戈没有错。这个,唯武器论,上纲上线,武器不重要,我们办球的个兵工厂!还有这个私藏俄文书籍,人家苏联留学,不看俄文书看朝鲜书啊?笑话!玩弄女性?有李青岚的名字。哎,小李子,他怎么玩弄你的?”
李青岚:“赵厂长造枪,我造子弹,经常在一起商量工作,我很尊敬他,确实也很喜欢他,但赵厂长从来都没有过分的语言和行为,他连我的一个小指头都没有碰过。”
首长:“要说真话,小李子。”
李青岚:“句句是真话,首长,我敢用党性保证!”
首长:“那好,我信。这个吴晓薇又是怎么回事?”
李青岚:“首长,这个我也可以用党性保证,赵厂长和吴晓薇基本没有什么接触。”
首长:“好啦,章副部长,我的初步结论是,你又在制造一起冤案,百分之九十五!”
章副部长:“首长,我也是正在调查。”
首长:“调查?人都抓起来了,还调查?”章副部长不知该如何回答。
首长:“老章,你给我一起去兵工厂,马上!”章副部长只能唯唯诺诺说“好”。
首长:“小李子,你跑一晚上为同志舍命喊冤,我不会让你白跑,你就在这里修整养伤,过两天再回去。”
李青岚:“首长,我这些都是皮外伤,没有什么关系,我和你一起回兵工厂!”
首长:“好吧,你去卫生队包扎一下伤口,我先去会议室开个短会就出发。”
李青岚被首长的警卫员带去了总部卫生所,这边章副部长急忙赶回办公室,使劲摇电话:“是我,保卫部,接兵工厂李书记。”
电话铃响,李加渝拿起话筒:“哦,姐夫,我是加渝。”
章副部:“加渝,情况紧急,经研究,你们立即押解赵振戈到保卫部受审,不不,你们按程序初审一遍,作好记录,形成书证,要快!然后押送总部,在路上,赵振戈如果逃跑或者反抗,记住,他逃跑或是反抗,立即按八路军反奸锄奸的政策处理,有什么责任由保卫部承担,马上!”章副部长说完立即放了电话。
李加渝:“姐夫,姐夫!”李加渝感到事态严重,自己不太好应付,可对方已搁了电话。要他杀人,灭口,造成既成事实!虽然他感到这是个极其棘手的任务,一旦出现差错,他还可能是替罪羊。但他也知道,在当下的战争时期,错杀人的人,基本很少追究,而没有斗争性的人,马上会被追究,上上下下都宁左勿右。怎么办?李加渝放下电话,把电话记录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桌子一拍,终于下决心提审赵振戈。
李加渝:“刘干事,华干事,马上布置战时特别法庭,提审赵振戈!”三个人把办公室桌椅搬动起来,布置得像个法庭的格局。
李加渝:“张干事,你快去提赵振戈!催干事!你担任书记员。”李加渝和刘、华二干事三个人在审判席上正襟危坐,神情严肃,书记员催干事坐一边,等着赵振戈。
赵振戈被带了进来后,被告知在被告的位置站着。
李加渝:“现在宣布兵工厂组战时特别法庭,就赵振戈的罪行进行一审。”
赵振戈显得无所谓,看李加渝如何表演。
听说要李加渝动用战时特别法庭审判赵振戈,谁都知道凶多吉少,欧德海、苏兆明、孙刚、响天雷和工人战士们早已把房子围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