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振戈、欧德海的部队顺着公路回黄龙山,经过一个村庄,村庄被日军蹂躏过的痕迹无处不在。人们在扑打房屋残留的火焰,从烧毁的房屋里抢出生活用品,粮食。到处都看见老乡围坐在亲人的遗体前痛哭,一看见八路军的到来,大家都跑上前拉住战士们哭诉。队伍走得很慢,很沉重。
一个一岁左右的小女孩坐在一座被烧毁的房子前哭泣,一男一女两具尸体横陈地上。赵振戈走过去抱起女孩,眼眶湿润。一旁的老乡说:“造孽啊,这家人本来就是外乡人,村里一个亲人都没有,这娃怎么活下去啊。”
赵振戈用衣袖擦擦孩子的眼泪,抱紧了孩子,走进了前行的队伍。
特务团战士们回到黄龙山上,大家站在山岭垭口上,看着平静的水面,大家的表情难以言状。
赵振戈、苏兆明带着两个抱着炸药和一大卷引线的战士,从干涸的瀑布口,进入了山洞逆河道而上,来到山洞水闸处,赵振戈指挥战士在水闸底座和中间安放炸药,铺设引线。
赵振戈对苏兆民说:“哎,这一计,就像诸葛亮的空城计,只能用此一次!” “是啊,这水城计救了兵工厂,一次足矣!”
安放好炸药,再把引线牵出洞外,一直到三十多米的安全地带,四个人蹲在地上,战士接上引爆器,望着赵振戈,赵振戈对他喊道:“点火!”
战士一按开关,只听得山洞里一声闷响,顷刻,河水咆哮而下,一匹闪着阳光的瀑布又挂在了黄龙山上。
随着河水的消退,山谷中的厂房慢慢显露了出来。阳光下,一层淤泥把兵工厂变成一片金黄色。赵振戈站在兵工厂广场土台上,广场上站满特务团战士和兵工厂工人,大家的脚下是五六寸后的淤泥。
赵振戈:“同志们,虽然我们的工厂被水淹了,但它还是完好地屹立在这里!我们的车间,我们的宿舍,我们的食堂,还有我们的卫生所、小卖部,他们都还是在这里!这里还是我们的兵工厂,还是八路军黄龙山兵工厂!鬼子破坏不了它,炸不了它,也把它搬不走!今天,我们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开始清淤,三天后,我们安装机器设备,五天后,我们恢复生产!大家有没有决心?”
台下万众一心:“有!”
第二天,紧张的清淤战斗打响了,疏散在贺庄的人们也回来了,赵振戈欧德海和工人们战士们卷起来裤脚,拿起了铁铲,拿起了各种工具,推起了小车,挑起了箩筐,铲着,挖着,推着,挑着,热火朝天。一筐筐,一车车的淤泥倒在了河里,奔流的河水瞬间把泥浆席卷而去,那几天,黄龙洞瀑布由银白色变成了橙黄色,在太阳的映照下又是一番风景。
就在清淤接近尾声时,老天爷又来帮忙,傍晚一场大雨下了一个通宵。第二天早晨大家起来一看,青山绿水灰厂房,黄龙洞恢复了昔日的面貌!人们都不由得又叫又跳欢呼起来。
经过两天紧张的安装恢复,在预计的时间里,黄龙洞兵工厂的锅炉又冒起了青烟,机器的马达又欢唱起来,小卖部又热闹了起来,广场上又是人来车往。
时间过得很快,一月一次的家信又由厂部的通讯员从八路军总部带到了兵工厂,一群工友和战士围着通讯员叽叽喳喳。
通讯员:“别急,别急,一个个来!张石新!王南顺!”
操场的另一角,方小双看着那些急着取信的战士,羡慕而又寞落。
通讯员:“魏中泉!魏中泉!魏中泉在不在?”
方小双一听,他忙应到:“在!”方小双跑了过去,接过信件对通讯员说:“魏中泉在卫生所,我是他老乡,我给他送去!”
卫生所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躺着二十几个伤员,两个医生、护士在巡查、护理。方小双进来,直奔一张病床。床上躺着一个头部和上身都缠着纱布的伤员,一动不动,眼睛紧闭,他就是魏中泉,方小双一个村子的老乡。
方小双贴近他的耳朵轻声地喊道:“魏大,魏中泉!魏中泉!” 魏中泉的头微微动了一下。
方小双:“魏大,我是小双,我给你送信来了,是你家里的信,是你老婆的信!”魏中泉浑身抖了一下。
方小双:“魏大,我念给你听!”方小双拆开信,抽出信纸,展开,“魏大,我念给你听!你听着。”魏中泉嘴巴动了动。
方小双一字一字的认真念着:“亲爱的中泉,真不好意思这样叫你,但你在我的心目中,就是我最最亲爱的人。你走后,时间过得很慢,但是回过头来,一年半也过来了。我们的庄稼,长势很好。我们的儿子,按你的意思,取名叫旺强,魏旺强。亲爱的中泉,你还没有见过的儿子五月十八就满一岁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儿子今天会叫‘爸爸’了,他指着墙上你的立功奖状喊‘爸爸!爸爸!’”方小双看看魏中泉,“魏大,你真是好福气!”
魏中泉的眼角上有一滴眼泪,但已经没有了呼吸,胸部再没有了起伏。方小双感觉到了不对劲:“魏大!魏大!魏中泉!魏——中——泉!你听见没有,你醒醒!你儿子会叫你爸爸了!你儿子,你儿子会,会叫你,爸爸了,呜呜……”小双大哭起来。
周围的伤员和护士都流下了眼泪。
兵工厂开总结会,全厂干部参加,军工部谢部长也从总部赶来参加。
谢部长充分肯定了大家的发言,也赞同赵振戈起草的总结报告,他说:“今天的总结会开得很好,我们这次行动,保护了工厂,锻炼了工人干部,我们的损失也减到了最小,粉碎了日本鬼子的进攻,这是一次成功的行动,是一场胜利的战斗,我会把你们的总结报告带回去,为你们请功!”大家都热烈鼓掌。
赵振戈:“谢部长,七天前我们就恢复了生产,争取在下周周内生产出新式步枪。李书记,你还有什么要讲的?”
李加渝:“对,我还有话说。同志们,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我们的战士和鬼子的尸体,谁重要?我们可以为因为处理鬼子尸体的小问题而殴打我们的战士吗?”
会场一下炸开了锅。李加渝接着说:“我认为绝不可以!这是革命立场的问题,这是阶级感情的问题,这是敌我不分的严重问题!”
赵振戈接过话头:“好,竟然提到这件事,我就说一说吧。我承认我当时很冲动,打了战士一拳,我为什么冲动?事出有因。这个‘因’就是我看见了违背人类良知的行为!无论是我们同志的尸体,或是敌人的尸体,都有他应有的尊严!国际公约有明确的规定,不得侮辱尸体。我们八路军同样有纪律,不得侮辱敌人的尸体!可这个战士,为了取得一颗金牙,满足自己的私利,竟然粗暴残忍地用枪托把它砸下来!我看见了,我无法容忍,这就是事情的全部。”
李加渝:“鬼子杀中国人不残忍?”
欧德海:“我承认,这个战士做法是不对,为什么你不是教育批评而是出手打人?”
李加渝:“这是军阀作风!这是骄傲自满!这是破坏官兵团结!”
李青岚:“我认为,这个战士的做法非常错误,我如果在现场,我也会冲动,也会发生过激的行为。但平心而论,这和革命立场没有关系,更不是敌我不分的问题。”
苏兆明:“这个战士的行为和赵厂长的处理方法是两个问题,一个是大问题,一个是小问题,我们绝不可以追究小问题来掩盖大问题!更不可以把小问题说成大问题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谢部长:“这件事,我也听到了反应。其实,总部首长也很关心。大家出现了认识上的分歧,是件好事,理越辩越明嘛。我会反映上去,尽快地给大家一个结果。”
铃木也在招开军事会议。
铃木:“各位同僚,我首先对大家说,对不起!这次行动的失败,不是情报的错误,不是士兵的怯弱,是我的轻敌,是我的轻率,是我的疏忽!我已经向总司令部递呈了请罪书,等候对我的惩处。在这期间,我将仍然坚守我的职责。请大家多多包涵,多多关照!”
晚上,铃木招来了元纲一郎。
铃木:“元纲君,这次行动的失利,使我处于十分被动的境地,近期我不会作出大的动作。但据我的判断,八路军兵工厂已经静静地改变了敌我战场的形势,总司令部不会置若罔闻,一定会采取行动,摧毁八路军兵工厂!我们要为这一天的到来做好准备。因此,复活“雪貂”的时机到了,而你是联络她的最佳人选,你也可以了却你几年的心中之愿了。不过,丑话我说在前头,你切不可因为私情而误了大东亚共荣的大事!“
元纲一郎:“嗨!”
铃木:“你要从‘雪貂’那里取得兵工厂的准确位置、人员、产品、防务等情报。”
元纲一郎:“嗨!”
铃木:“至于那个赵振戈,绑架!绑架不成就送他上西天。”
元纲一郎:“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