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到了后屋,林熙元还未站定就说:“老韩,今天晚上我有四卡车钢轨要出城,现在全城戒严,出不去了。“
老韩:“这,这戒严是不是因为钢轨的事?”
林熙元:“很可能!今天我在铃木那里看到了他的一副字帖,里面镶进了我和赵振戈的名字,看来,这只老狐狸早就闻出了味儿,我也可能暴露了。”
老韩:“那就按情报工作的规定,你赶快撤离。”
林熙元:“不管我撤不撤,这四车钢轨一定要运出去!”
老韩:“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林熙元:“这****的铃木老狐狸!竟然还把我写在字帖里,挂在墙上!”
老韩:“这样,我们就跟铃木玩儿一次调虎离山吧,我马上去联系原西游击队,让他们袭击东门,把城里的日军吸引出来,你带领卡车从西门出城。”
林熙元:“行,你能出城吗?”
老韩:“嗨,几十年的老原城人了,哪里还找不到一个洞钻出去。”
林熙元:“游击队什么时候发起攻击?
老韩:“从原城到游击队驻地大概要三个钟头,游击队到东门外日军据点,大概也是三个钟头,明天凌晨四点半发起攻击吧。“
林熙元:“刚好,我是五点出城。”
老 韩:“行,我们争取拖住城里的日军一个小时。”
林熙元:“就这样,我先回去收拾收拾,再见!”
老韩:“我马上就去,再见!”
林熙元出门左右看看,隐没在小街深处。
老韩关了铺子,一路小跑从大街转向小巷,老韩又从小巷转向小街。刚进小街,就听见列队行进的皮鞋声,是鬼子的巡逻队,老韩急忙藏在一堆砖块后面,看着日军巡逻队走过去。
老韩从小街出来,一趟跑到了城墙根,那里有一个小缺口。老韩看看左右,从缺口挤了出去。
林熙元回到东亚大浴室,休息室里还躺了些客人,有的在修脚,有的在捶背。
林熙元:“老少爷儿们,外面开始戒严了,你们快走吧,晚了恐怕回不去了。”
客人们七嘴八舌说道:“走,我走。”“哎,林老板这里舒服,想在这里睡一觉,算了吧。”
林熙元:“对不起,得罪诸位了,各位请快一点,今天就算我请客了!”
客人们都开心起来:“好啊,谢谢林老板!”纷纷起身穿衣穿鞋。
林熙元扫了大堂一眼,心中五味杂陈,牙一咬,匆匆上了楼。
林熙元进了卧室,从写字台抽屉里收拾出一些纸张,点火在一个铜痰盂里烧掉。又打开衣柜,拿了十来件古玩玉器和几件衣物,装进了一个小皮箱里。他太监父亲留下的那些宝贝,重修东亚大浴室就变卖了一半,买钢材又用去了一小半,还送给铃木及和田几件,现在就剩下这么一点了,爹,我对不起你了,你费尽心机留下来的这些宝贝我没有能给你保管好,我是个败家子!我对不起你,爹,如果你在地下有知,知道我是用你的宝贝去换我们国家的重生,是换我们民族的尊严,你也一定不会怪我,我走了,这个东亚大浴室也守不住了,爹,对不起,对不起。林熙元擦擦眼睛,提着皮箱走出了卧室门。
林熙元走到大堂柜台前对大堂经理说:“谢经理,,你把伙计们都喊到厨房来。”
谢经理:“好。”林熙元向厨房走去。林熙元看见伙夫已经做好的晚饭,拿起一个白面馒头,大口咬了下去,他吃着馒头在厨房里来回踱步,这时,七八个伙计进来了。
林熙元吞下最后一口馒头,对大家说:“工友门,因为有特殊情况,东亚大浴室要停业一段时间,请大家回去等我的通知。”
众人先是鸦雀无声,旋即立即小声交谈起来:“怎么回事?”“为什么?”“以后我们怎么办?”
林熙元:“大浴室开业这两个月来,大家兢兢业业,尽职尽责,我林熙元在这里感谢大家!”
林熙元给大家深深地鞠了个躬,又接着说:“我给大家发一点生活费,每人五个大洋。半小时内,大家离开这里。”林熙元把一袋银元交给了大堂经理,“谢经理,你来发给大家。我有事,我先走一步。”
大家都楞在原地。林熙元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大家,说:“大家,都,保重!谢经理,别忘了,把大门锁上。”林熙元说完快步走出了厨房。
大堂里的客人已经走完。林熙元站在大堂中央,环顾四周,无限感慨。他的双腿似乎重如千斤,他无力地放下手提包,一下跌坐在了椅子上,嘴里默念着:“爹,为儿不孝,为儿不孝。”
谢经理和伙计们从厨房里出来,看见林熙元后都停下了脚步。
林熙元朝他们挥手:“大家快走,快走!”
伙计们一个个走了出去,谢经理把一把大锁放在了柜台上,看了老板一眼,走出了大门。
林熙元站起来走到休息室,再走到浴池间,看着大池里慢慢升腾的水雾。良久,林熙元转身往外走,一个人突地出现在他的前面。
那是板恒,他斜靠在门柱上,对着林熙元冷笑。
林熙元:“哦,是板恒先生。”
板恒:“林老板,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平常这个时候可是宾客满座啊!”
林熙元:“板恒先生,今天晚上戒严,你不是不知道吧?”
板恒:“知道知道。林老板,上次我想和你喝两杯,被你借铃木司令的名义给推辞了。今天,可是铃木司令叫我来请你去喝酒,谈谈中国的书法。”
林熙元:“板恒先生,请你转告铃木,我明天去拜访他。现在,请你让开,我要出去。”
板恒:“出去?你就等着铃木司令派人来接你吧。”
一辆满载日军的军用卡车开进了霍家镇王记农具厂 ,三十来个日军士兵跳下了车,他们四处搜查,但已经是人去楼空。
日军小队长看着空空如也的厂房,看着墙角堆放着的一堆破铜烂铁,一脸的气恼:“******,跑了跑了的,撤退!”
日军士兵们上车,卡车开出了农具厂。
在东亚大浴室里,林熙元对一直冷笑着的板恒说道:“板恒先生,我明白的告诉你,我要走,你是挡不住我的。”
板恒肩膀一甩,两个拳头捏得“咯咯”直响:“哼,那就试试。”
林熙元往外走,板恒举起左手挡住他,林熙元用手轻轻一拨,板恒的手被弹开。板恒右手借势一个飞鹰爪,向林熙元的颈部抓去,林熙元反身一掌,挡开了板恒凌厉的一击。两个人你来我往,围着浴池打了半圈,难分胜负。
终究是林熙元的地盘,他步法稳健,沉着应对。而板恒在又湿又滑的地砖上是常常踩空踩滑。林熙元看准板恒的一个空挡,飞起一记凌空腿,向板恒头上踢去,板恒往下一躲,谁知那空中的腿瞬间到了板恒裆部,只听“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板恒已掉入池中。
板恒吃了几口浑水,挣扎着刚露出头来,林熙元从天而降,泰山压顶般地向他扑来,板恒又被压倒水底。林熙元快如闪电的拳头接连十几拳打在了板恒的头上,板恒难有招架之力。林熙元探出水面猛吸一口气,又紧紧的把板恒按在水中。已经被打晕了的板恒在水里张开嘴巴,吐着一连串的气泡,双手在水里乱抓乱舞,不到一分钟,板恒便软绵绵地沉入池底,林熙元跃出水面大吸了一口气。
林熙元一身湿衣湿裤,锁上了大门,提起小皮箱向对面的小街跑去。
就在林熙元刚跑进小街,两辆日军摩托车、两辆日军卡车就开到了浴室大门口,在一个军官的指挥下,日军包围了东亚大浴室。
军官上前一看,大门紧锁,他一挥手,四个日军士兵抬着一根木桩,向大门撞去。一下,两下,第三下,大门被撞开。
躲在小街深处的林熙元看到这一切,转身走去。
林熙元来到卡车停放的小学操场,走到四辆卡车前面。三个司机在驾驶室睡觉,一个叫钟秀训的司机蹲在地上在抽烟,看见林熙元立即站了起来。
林熙元问他:“你怎么不休息一下?”
钟秀迅:“老林,我担心你啊。”
林熙元:“小钟同志,我这不是平安的回来了吗?”
钟秀迅:“敢情好,今天的任务有没有变化?”
林熙元:“今晚情况突变,全城戒严,要出城危险很大。但我们的任务不能变,八路军已经在约定的地方等着我们。那三个师傅虽然思想进步,但只是老百姓,要尽力避免他们生命安全受到威胁。我们两个是党员,有什么危险应该我们来承担。我们商量一下,出城门时怎么配合。”
钟秀迅:“好。”
离原城城墙一百米的公路边,耸立着一座日军的炮楼,这是原城的一道关卡,也是原城的第一道防线,比一般日军据点规模大了许多。四个日军巡逻哨在炮楼下游动。
夜色里,老韩和一个女游击队队长并肩而行,女队长三十来岁,飒爽英姿,后面是近百人的队伍。
女队长:“老韩,我明白你的意图,我们只是围而不攻……”
老韩:“不,要攻,是佯攻,虽然是佯攻,但一定要鬼子以为我们是真正进攻,好把城里的鬼子大部请过来。”
女队长:“行,打他鬼子的孙子,把他的爹妈姥姥引出来。”
老韩:“对,引出来就跑!” “行!”
老韩看看前方,日军炮楼已经在地平线上闪烁着灯光。女队长转身向后面的游击队员们挥了挥手:“同志们,再快一点。”游击队加快了脚步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