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花萍家的院子里,挑着一盏煤气灯。院子中间放着一张圆桌,孙刚和孙候仕、刘大成等几个战士在月下剥瓜子,喝茶,吃月饼。
孙候仕:“中秋赏月,怎么这月亮还不出来?”
刘大成:“月亮出不出来,今年这个中秋节都是我当兵以来最豪华的中秋节了。”
孙候仕:“大成,这是托我二叔的福,他要不娶了我二婶,我们还在营房里吹烂牛嘞。”
孙刚:“我看啊,这得托我们赵厂长,欧团长的福,他们要不把黄龙山的防务建设得像铜墙铁壁,我们哪能这么宽心的放假过节!”
刘大成:“自从上次把日本鬼子的别动队打跑了以后,真还是安静了好久。我看,鬼子也不敢轻易来我们黄龙山了。”
孙候仕:“你也别偷着乐,谁知道鬼子是怎么想的,黎明前的黑暗,说不定他娘的来个大动作!”
孙刚:“哎,猴子的话还靠谱,这日本鬼子侵略中国,就是不想让我们过清净日子!”
孙候仕:“你说这****的日本鬼子,就卵子那么大个东西,就怎么就敢来打我们这么大个中国,是疯了吧?”
孙刚:“听团政委讲,还不是我们中国太穷太弱了。要是我们中国国富民强,顶天立地,谁还赶来欺负我们?”
孙候仕:“嗯,我看也是。”
李花萍端来两盘西瓜:“来来,这是我存放在窖里的西瓜,就等着中秋吃,快,放开肚子吃!”
小草跑来:“我要吃西瓜!”
孙刚:“给,小调皮。”
小草拿着一块西瓜:“哦,吃西瓜啰!”
刘大成:“嫂子,今天我可是没有客气!肚子都吃滚圆了!”
孙刚:“哎哎,嘴下留情!差不多了,你们俩该去换岗了,给下岗的兄弟留一点!”
孙候仕:“哎呀,二叔,是怕我们把你吃穷吧,怎么你一成家就变小气啦?”
李花萍:“让他们吃,我有的是。吃,猴子,就怕撑不死你!”
孙候仕:“还是二婶好,二叔啊,你好福气啊!走,大成,上岗去!”
刘大成站起来,恋恋不舍:“哎,如果没有这日本鬼子来捣乱,这日子该多好啊。”
孙刚:“别泄气,打败日本鬼子,好日子在后头!”
李花萍抓起一把瓜子:“来,抓几把瓜子儿。”
方小双爬上一棵树,坐在树桠上,盯着对面张婉花的家,白纸糊的窗格上印着几个女人的影子,有说有笑。
张婉花家还算殷实,小宝坐在炕上,张婉花和林凤鸣、钟慧、包莎莎围在炕上,童婆婆给大家端来一盘月饼:“姑娘们,我们家就三个人,小宝他爹在外做生意,已经两年没有音信了,也不知是死是活。平常我一个人带着小宝多不容易,幸亏把婉花娶进了门,我们这儿才像个家了。往后你们常来,客多家门旺!来,大家吃月饼!”
小宝:“我来,我来!”小宝把月饼一个一个分给大家,“这个给林阿姨,这个给钟阿姨,这个给傻傻阿姨,这个,给我的媳妇,婉花!”
林凤鸣:“小宝,什么叫媳妇啊?”
小宝转着眼睛想了想,说:“媳妇吗,就,就是给我洗脸,洗脚,陪我玩儿的姐姐!”
林凤鸣:“那不叫媳妇,就叫姐姐,行吗?”
小宝:“姐姐不好,姐姐不会听我的话,媳妇要听我的话!”
包莎莎:“哦,小宝还有大男子主义!”
童婆婆“哎“了一声:“其实,我也知道共产党不兴搞童养媳,反正小宝还小,就算是张婉花当他的姐姐吧,帮我撑撑这个家。等到她们俩再大一点,就让婉花去自由去!”
包莎莎拍了一下手:“婉花,听听!你要自由啦!”
张婉花动情地喊了一声:“妈!”
童婆婆:“哎!不过啊婉花,你还是我家的人,算我的女儿吧。”
张婉花:“嗯。”
童婆婆:“姑娘们,这孩子挺好,我也舍不得她,小宝也喜欢她。再说,她爹妈都不在了,她上哪儿去呀?”
林凤鸣:“童婆婆,你真好!来,我们敬你一杯酒!”林凤鸣给童婆婆倒上一杯酒,大家举起了酒杯。
小宝举起个杯子:“还有我!”
张婉花:“好,给你倒上酒。”林凤鸣端起水碗给小宝倒了小半碗开水。
林凤鸣:“来,我们祝童婆婆健康长寿!干!”大家干了酒。
童婆婆喝了酒,放下酒杯:“谢谢,谢谢大家!”
张婉花:“妈,我要敬你酒。”张婉花给童婆婆倒上酒,“妈,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挺疼我的,我脾气犟,经常惹你生气。这次我跟姐姐们出去了一趟,明白了很多事理。我才知道,一个人的事真还算不了什么事,这世上还有好多该操心的大事!妈,往后我不惹你生气了!干杯!”
童婆婆眼圈红了:“婉花,妈也会好好待你。”
小宝:“妈,婉花,我也要干!”
张婉花模摸小宝的头:“你能喝吗?”
小宝:“嘿嘿,我这是林阿姨倒的水。”
张婉花:“一起,干!”三人干了杯,大家鼓起掌来。
方小双尖起耳朵听见了房子里的谈话,高兴得手舞足蹈。树桠断了,方小双摔下来。方小双揉着屁股,慢慢站起来。对面的房门开了,童婆婆站在门口吼道:“什么人!干啥的!大过节的,积点德!”方小双爬起来就跑,大家都出来站在门口。
包莎莎:“是什么人?”
林凤鸣:“不会是小偷吧。”
张婉花抿着嘴偷着笑了。
老村长家里,阿米娜给大家跳起了波兰的民间舞蹈,还边唱边跳,大家有节奏地鼓着掌,大孙子还和着掌声用筷子敲着碗。李青岚却默默为赵振戈掺茶,赵振戈显然喝多了,酒上了脸。
阿米娜的舞蹈跳完了,她又做了一个谢幕的姿势,大家掌声雷动。
老村长:“好,跳得好!我开了眼界,第一次看外国人跳外国舞,来,为阿米娜大夫的外国舞干一杯!”
老村长要和赵振戈碰杯,李青岚抢在前面给老村长碰杯:“老村长,赵厂长不能再喝了,我替他喝。”不等老村长说话,她一口把酒喝了下去。
夜已经很深了,老村长送赵振戈三人来到村口。赵振戈还能走路,阿米娜若无其事,可李青岚却有些站不稳了。
老村长:“赵厂长,你看,李主任有些走不稳了,我安排两个人抬轿子送一下你们吧!”
赵振戈:“别,别,我们能走回去。李主任,你能走吗?”
李青岚:“能,走回去,不就二十里地吗?再走回来都能。”
赵振戈:“老村长,你看,没有问题,我们走啦!”
老村长:“那好,你们一路小心!”
赵振戈:“谢谢你们啦,再见!”
老村长目送着他们走出村庄。
一地的星光,赵振戈和李青岚、阿米娜三人走在山路上。赵振戈、阿米娜扶着李青岚,一路是跌跌撞撞。走着走着,李青岚突然挣脱两人的手,“我自己能走!”李青岚一个人走得跌跌撞撞,阿米娜上前要扶她,她甩开阿米娜的手。赵振戈上前去扶她,她推开赵振戈,还说:“我没有醉,你去照顾她!”她用手指着阿米娜,“她,你去照顾她,你去这个外国人!”赵振戈看着阿米娜,阿米娜苦笑一下,耸耸肩膀,两人只好跟在李青岚后面走,李青岚却唱起歌来:“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
三人来到一个山坡前,近四十度的坡度还是显得有些陡峭。上山了,阿米娜开始上坡,李青岚上了几步,站立不稳,滑了下来。赵振戈在下面看着,阿米娜在上面等着,李青岚又往上走,又滑了下来。大家都没有说话,李青岚再往上走,却险些摔下来,李青岚干脆就坐在地上了,昏昏欲睡。赵振戈上去扶起李青岚,要把她背起来。阿米娜几步跑下来,抓过李青岚的手臂,赵振戈看阿米娜,阿米娜瞪着赵振戈。赵振戈苦笑一下,挥挥手:“你来吧。”
阿米娜背起李青岚,向山坡上走去,赵振戈跟在后面。阿米娜累得满头大汗,咬着牙一步步攀登。阿米娜一步踩虚,眼看要摔下山坡,赵振戈一步抢上去,扶住了两人。
赵振戈:“还是我来吧。”
阿米娜摇摇头,看看前面的石梯,又迈开了脚步。三人终于上了坡顶,这是一片草地,四周是起伏的山林,月亮完全从云层后露出了脸,给整个世界撒上一层银色的光晕。
赵振戈:“阿米娜,我们歇一会儿吧。”
阿米娜把李青岚放在草地上,一屁股坐下来。一阵凉风吹来,李青岚似乎有些清醒:“哎,我们这是在哪儿?”
阿米娜:“青岚姐,我们在回兵工厂的路上,走累了,休息一会儿。”
赵振戈:“李主任,等你的酒醒了,我们再走。”
李青岚:“我没有喝醉,我能走,走吧。”
赵振戈:“你能走?刚才要不是阿米娜背你,这坡你都上不了。”
李青岚:“阿米娜背我?你怎么不背我?”
赵振戈:“都一样嘛。”
李青岚打了一个酒隔,说:“不一样,你是男子汉!这说明了一个问题,一个很深刻的问题,阿米娜要背我,是她真心想背我;你让她背我,是你怕她不高兴;你没有背我,是阿米娜不愿意你背我。你们说,是不是?”
阿米娜:“青岚姐,是我要背你,赵厂长今天也多喝了点,走不稳路。”
李青岚:“好,解释得通!我们同过生死,共过患难,我们是好姐妹!可是,你为什么不要赵振戈背我?”
阿米娜:“哦,是我自己要背的,赵厂长,是吗?”
赵振戈:“对对,是阿米娜自己。”
李青岚:“哈哈,你们可是联合起来对付我了!你帮她撒谎,她给你圆场,我成了你们眼中的傻瓜了,哈哈哈!”
赵振戈:“不是这样的,你刚才上坡有困难,我们都想帮你,是阿米娜离你近一点。”
李青岚:“好吧,不说这些了,谁背都一样,我们都是革命同志,生死战友,没有其他什么关系,没有,对吗?”
阿米娜:“说没有,也是假的,青岚姐,赵振戈以前得到我‘牺牲’的消息,他有重新追求爱情的权利。你的出现,让他又找到了爱情,这也是合情合理;而我决定到中国来,的确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开始了一段新的生活,我的出现对你们是个意外,可我毕竟是来了。也许,看见这一切,我真该默默地走开?”
李青岚:“爱情是自私的,但也是高尚的。无论是默默地走开,或者是默默地坚守,都是真爱的表达,对不对?你们说,嗯?”
风儿吹动云朵,云朵遮住月亮,风吹得山林哗哗作响。
阿米娜批着棉军装,坐在被窝里,写着日记。北风吹打着窗户,“咔咔”作响。她爬起来走到窗前,看看飘飘洒洒的雪花,这冬天的第一场雪,来得早了些。她关上了窗户,又回到了床上,把棉衣裹得更紧一些,想了想,又在本子上写起来。
“你真心爱一个人,你一定想看到他幸福,想看到他发自内心的微笑。如果他在艰难的抉择之中,他的心已经被痛苦压碎,你对他的爱已经变成了一块大石头!他爱过你,你们曾经很幸福;他又爱上了她,他们现在很幸福。你得到了他,你们能也许重拾起过去的幸福,但他必须承受离开她的痛苦;她得到了他,他们能继续现在的幸福,他不会为过去的记忆而痛苦,那会是他心底的一段美好的记忆。过去的毕竟已经过去,我真的应该默默地离去?”
阿米娜无法入睡,她合上日记本,下了床,穿好衣服,走出宿舍。她在小路上走来走去,不知该走向哪里。她需要倾诉,她需要诉说。他来到苏兆明宿舍门外,她敲响了木门。
苏兆明还在写材料,他问道:“谁呀?”
阿米娜:“是我,阿米娜。”
苏兆明听出是阿米娜,他有些惊讶,连忙起身:“马上,马上!”苏兆明打开了门,问道:“什么事呀,阿米娜?”
阿米娜:“不好意思,打搅了你,但我的确有重要的事请你帮忙。”
苏兆明:“什么事?这么急?”
阿米娜:“我有事要向你们几位领导宣布。”
苏兆明:“明天不行吗?”
阿米娜:“行,可我等不到明天。请你把赵厂长、欧团长、李主任都请来。”
苏兆明这可犯了难,抠着脑袋:“这这,这么晚啦,他们都睡了呀!”
阿米娜:“苏大哥,我求求你啦,帮帮忙吧。”
苏兆明:“好好,我去,我去。”苏兆明进到房子穿上棉大衣,“阿米娜,外面凉,你进屋去等着。”
苏兆明向赵振戈的宿舍走去,阿米娜走进了到苏兆明的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