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衣俊生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挂在树枝上,他的头昏昏然,一时什么也想不起来。他又闭上眼睛,努力地思索,哦,我跳崖了,被几个女八路逼到了悬崖边上,无路可走,无法可想,一纵身跳了下来。对,还有几个弟兄也跳了下来,我还活着,他们呢?
麻衣俊生动动手和脚,还好,没有摔断,他小心翼翼地从树上下来,活动了一下四肢,跪在地上,口里念念有词,垂下头,然后又站了起来,双手作喇叭状,喊道:“哎——兄弟们!你们在哪里!”
他连喊了几声,侧耳倾听,他听见了一声呻吟,是从不远处传来的,他顺着声音跑过去,看见一个伪军士兵卷曲着身子躺在地上。他蹲下查看这个伪军的头、手、腿和身体,有多出擦伤和刮伤,他摸摸他的脉搏,跳动还算正常。他叫道:“喂,喂!醒醒!”
伪军士兵慢慢抬起了眼皮,看了他一眼,含含糊糊第说:“我,我,我还没有死?”
麻衣俊生:“没有,你命大,你还活着,来,活动一下四肢。”这时,麻衣俊生听见有人再喊:“少佐!少佐!我动不了!你来帮帮我!”
麻衣俊生听出来是那个日本兵,他的同胞,他赶忙循着声音跑去,果然是他!那个鬼子挂在一根断树枝上,手脚不着天不着地,悬在半空中。
鬼子:“少佐,我们命真大,天皇在保佑我们!你帮帮我呀!”
麻衣俊生爬上大树,趴在树枝上,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鬼子的手,慢慢把他拉上了树枝上,他俩又慢慢爬了下来。
经过一番折腾,麻衣俊生清点了一下,摔死一个伪军士兵,三个伪军轻伤,一个腿摔断了,还有就是那个鬼子,居然就一些擦伤。
麻衣俊生找来散落的物品,几只枪还完好,还找到了一个急救包。伪军士兵忙找来一截树枝一折两段,当做夹板,把断腿的士兵包扎了起来。
两个日本兵四个伪军,这就是麻衣俊生现在的队伍,其中还有一个断了腿。
一座小屋孤零零地在树林中间,这是山里猎人的冬季狩猎屋,现在空无一人。
麻衣俊生和几个手下走近小屋,断腿士兵手杵木棍,一拐一拐地走在后面。刚到小屋门前,门“吱”一声打开了,众人本能地往后一退。
刘容出现在门口。
麻衣俊生用日语说道:“哦,是你!刘小姐,你的路标把我们害苦了,我们这次有六个弟兄英勇牺牲,其中两个是我们大日本皇军的战士!我要把你告上军事法庭!”
刘容也用日语回道:“少佐,我腿上被你打一枪,又被八路识破抓了起来,差点被处决,我拼死逃了出来,我受的苦,你受过了吗?”
麻衣俊生:“好啦,好啦,我们都******窝囊,竟然斗不过几个女八路!这样的失利,在我的职业生涯里,还是第一次!刘小姐,快把我们存放的食物和药品拿出来!”
刘容从一个墙洞里拿出两包东西,打开,一包食物是压缩饼干、罐头,一包是绷带、药品等等。这是前些时间特别行动队在搜索八路军时预留在这里的物资,这个狩猎屋就是日军选好的一个秘密据点。
士兵们忙开了,各取所需。跛脚的士兵打开一瓶黄色药水的瓶子,解开绷带,给自己的伤腿擦药,贴上药膏。忙完了,大家围在一起,开罐头,吃饼干。
麻衣俊生:“刘小姐,估计八路什么时候会到郭庄?”
刘容:“天黑吧。我们从这里到郭庄,也差不多那个时候。”
麻衣俊生:“嘿嘿,我们从悬崖上跳下来,还抄了近路,省了几个钟头的路程。”
鬼子:“想不到我们还能活命,我的灵魂不用安放在靖国神社了,哈哈!”
伪军士兵:“麻衣少佐大喊一声纵身一跳,我惊呆了,我不跟随他,我枉为男人了!”
麻衣俊生:“好啦,快吃吧,一会儿,我们还要和那几个女八路作**********!”
浅丘起伏连绵,农田镶嵌在较为平坦的地势上,夕阳给大地投射出一层金黄色,远处有一片村落的黑色剪影,那里有袅袅炊烟升起。
李青岚等六人走在小路上。
包莎莎:“青岚姐,那就是郭庄吧?”
李青岚手里拿着地图,看了一眼:“对,是郭庄,这个刘容还没有说假话。”
后面的张婉花和阿米娜并肩走着,她问阿米娜:“阿米娜姐姐,郭庄有日本鬼子吗?”
阿米娜:“有时有,有时没有。”
张婉花:“为什么呢?”
阿米娜:“因为郭庄一边是我们八路军的根据地,一边是鬼子的地盘,鬼子不敢住在那,但有时候他们也会去骚扰一下。”
张婉花点着头:“哦。”
麻衣俊生等七个人下了山,走在小路上,暮色映照在他们褴褛的军装上有些异样,军人不像军人,乞丐不像乞丐。
麻衣俊生:“刘小姐,郭庄还有多远?”
刘容:“少佐,前面就是,还有几里路。”
麻衣俊生:“你确定那几个女八路今天要到郭庄落脚吗?”
刘容:“确定,那个领头的女八路口风很紧,我无论怎样打探都没有听她流露一点她们这次任务的信息,但今天她们到郭庄确实是千真万确的。”
麻衣俊生:“好,我们悄悄地进村。”
在郭庄庄主的大院子里,张灯结彩,院子里摆着二十张大圆桌。今天正是郭庄维持会长、大地主郭大麻子的大孙子满月的日子,他请来乡绅名仕、乡亲四邻来喝满月酒,来宾差不多快要坐满了二十张桌子,佣人、丫环在给客人上菜、掺茶。
郭大麻子的媳妇英玉穿一身水红缎面短袄,怀抱红缎薄被裹着的婴儿坐在上座。后面的几张方桌子上堆着各色礼品。
胡大麻子的儿子郭肖满是民团首领,挎着盒子枪四处应酬,院子门口和四周站了三四十个荷枪实弹的民团团丁。
守门团丁拉开门,又迎进一对中年夫妻。
郭大麻子:“哦,是英宗两口啊,肖满!快,请你舅子入座。”
郭肖满:“哦,宗哥,来来,这边坐!”
英宗:“内弟,恭喜恭喜!大侄子在哪里?”
郭肖满:“这儿,来,英玉,你哥来看侄子了!”
英玉:“哥,我说你不来了呢。”
英宗从袋子里拿出四大厅奶粉:“这是我托人从上海带来的澳洲奶粉,给侄子喝了长得快!”
郭肖满:“谢谢宗哥,这小子胃口好,他娘的奶不够他吃,你这礼真是来得及时。来,接礼!”一个丫环把礼品接过放在礼品桌子上。
英宗:“来,让舅舅抱一抱。嗬,好沉啊,才一个月,嗨,这是坐江山的分量啊!你看这额头,饱满光滑,印堂发亮,聪慧啊,有大志啊!哦,你看他这眉毛,又黑有弯,女人缘,桃花缘,一定是三妻四妾,人丁兴旺!还有这鼻子,挺拔笔直,和他爹一样,是个豪爽重义的好兄弟!你看,这嘴吧,和他爷爷一样,哎,他大爷,这小子的嘴吧和你一个样,宽大厚实,有棱有角,以后一定是个一言九鼎、雄霸一方的英雄好汉!”
郭大麻子:“惭愧惭愧,乱世里要安身立命不易啊。”
郭肖满:“宗哥,这世间的好话都让你说尽了。”
英宗:“哈哈哈,我平常可是金口难开啊,这世道,日子难过,图个吉利平安嘛。”
郭肖满:“坐坐,上茶!”
李青岚六个人进入郭庄街道,天已经黑了。此时,正值家家户户村民吃晚饭时节,锅瓢碗盏的各种声响传到街上,倒也热气腾腾,平和温暖。
李青岚:“同志们,出发前赵厂长说这个村庄的大地主郭大麻子是个很会维持的维持会长,我想,我们去他那里借宿,他一定不会为难我们,反而安全。”
林凤鸣:“我赞成。”
阿米娜:“他不会是两面派吧?”
李青岚:“维持会就是两面会,我们一去,他就只能一面啦。”
包莎莎:“组长,你看,那边有一个大院子,大门头,院子里灯光明亮,一定是郭家吧。”
李青岚:“嗯,可能是吧。姐妹们,穿上军装,整理军容风纪。”
战士们急忙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军帽、军衣,戴在头上,穿在身上。整理好军容风纪,女战士们一个个看起来也还精神饱满,英姿飒爽。
张婉花:“我怎么办?”
阿米娜:“没关系,跟着我。”
李青岚问大家:“好了没有?”
众战士:“好啦。”
李青岚:“走!”
庄园的院子里,郭大麻子端起酒杯,客人们也端起酒杯。郭大麻子眯起眼睛把客人们扫了一圈,抹一抹山羊胡子:“父老乡亲们,朋友们,今天我们能聚在一起,实属不易。去年犬子大婚的典礼,客人比今天多一半!今天,我的大孙子满月,不是我没有给他们送请帖,而是没有地方送啦,家破人亡啦!今天我敬大家第一杯酒,不是为别的,就为在这乱世里,大家多保重,争取今年腊月十八,你们一个不少,来喝我老夫的六十岁的寿酒,干!”
众人感慨不已,一片苍凉的“干”。
这时,守门团丁来报:“郭老爷,有贵客,八路军到!”话音一落,只见大门口李青岚率众到来,郭大麻子、郭肖满马上迎了上去。
郭大麻子:“欢迎,欢迎,没有想到,我大孙子的满月酒也惊动了八路军,请,请。父老乡亲们,八路军也来喝我大孙子的满月酒啦!”众人报以掌声。
李青岚:“是郭会长吧,我们因公路过此地,听说郭会长家有喜事,念平常郭会长对我们八路军的帮助支持,特来贺喜。由于走得匆忙,来不及备办礼信,郭会长不会在意吧?”
郭大麻子:“哪里哪里,你们来了,就是给我郭某最大的面子。请请,肖满,带八路军入座!”郭肖满带着李青岚六人在主席左边的桌子坐下。
郭大麻子:“快给八路军撙酒。请问,这位同志怎么称呼。”
林凤鸣:“她是我们的李主任。”
郭大麻子:“哦,李主任,久仰,久仰。这就是我的儿子郭肖满,本镇民团团长。”郭肖满摘下博士帽向李青岚点头。
郭大麻子:“这就是我的媳妇英玉,这就是我的大孙子,今天满月,还没有取名字呢。”李青岚用手摸了摸小孩的脸蛋:“嗯,好胖,好乖,你看,他对着我笑了。”果然,小孙子对着李青岚笑起来,还手舞足蹈。
郭大麻子乐了起来:“是啊,连一个月的孩子都知道八路军是好人呐!父老乡亲们,我提议,为八路军在抗战中的卓越功勋干杯!”众宾客都站起来,举起了酒杯。李青岚等六个人也站立起来,李青岚端起酒杯:“谢谢乡亲们对八路军的支持,对抗日战争的支持,干杯!”李青岚和郭大麻子、郭肖满碰杯后一饮而尽。
郭大麻子:“痛快,痛快!来,李主任,我给你斟酒。哎,今天难得遇上八路军李主任,也是我孙子的福分,请李主任给我大孙子取个名字。”
李青岚:“不敢当,不敢当!”
郭大麻子:“别客气,取一个,大家鼓掌,请李主任给我孙子取个名字!”众宾客都鼓起掌来。
李青岚:“好好,我看,你姓郭,他就叫郭立成吧。”
郭大麻子:“什么?果粒橙?”
李青岚:“郭-立-成,立马成功。”
郭大麻子:“郭立成,好,立马成功!好!来,为郭立成干杯!”众宾客又是一阵掌声,碰杯声。
张婉花被酒呛得咳嗽不己,郭肖满走过来:“来,喝口茶,这位是……”
阿米娜:“她是我们刚招收的新兵。”
郭肖满抬头看着阿米娜,一脸惊奇:“哇,你,你是外国人?”
阿米娜:“对啊,我是从欧洲的波兰来中国参加八路军的。”众宾客都好奇地伸着头往这里张望。
郭大麻子:“不简单,不简单,八路军得道多助,得道多助!”
大家正吃得热闹,守门团丁又在门口来喊起来:“郭老爷!又有贵客,皇军到!”整个院子一下没有了声音。只见大门“嘭”一下被推开,麻衣俊生等七个人闯进了大门,后面一个女人是刘蓉。
李青岚和大家交换了一个眼色。包莎莎:“怪了,他们是人是鬼?”
李青岚:“本来就不是人。”
郭大麻子满脸堆笑和郭肖满迎了上去。
麻衣俊生:“你是郭会长吧。”
郭大麻子:“鄙人正是,正是。”
麻衣俊生:“今天为什么聚会?上报了没有?”
郭大麻子:“今天是我孙子的满月之日,我已经上报并且已经获准。请皇军赏脸,喝杯喜酒。”
麻衣俊生往里走着:“嗯,好吧。”
郭大麻子:“肖满,请皇军入座!”
郭肖满:“皇军,请!”郭肖满把麻衣俊生六带到了上席的右边坐下。
麻衣俊生一眼看见了上席左边邻桌上的李青岚等八路军,一下站了起来。李青岚也目光直视麻衣俊生。刘容拉了一下麻衣俊生的衣角,麻衣俊生坐了下来。
郭大麻子:“诸位父老乡亲,为皇军的光临,大家干一杯!”众宾客举起酒杯,没有碰杯的声音。只有郭大麻子和麻衣俊生是一饮而尽。郭肖满给麻衣俊生又斟满酒,麻衣俊生端着酒站起来。
麻衣俊生:“诸位,我们无意破坏大家的兴致,不管是中国,或是在我们大日本帝国,小孩子满月都是一件令人高兴的喜事,我也代表皇军祝孩子健康成长,干杯!”
麻衣俊生自己一饮而尽,几个日军也干了杯,一些宾客喝了酒,李青岚等连酒杯都没有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