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的！就是她！”
混子举起手指着我，他这一喊顿时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向我看过来。
我攥紧拳头，手下意识摸向袖口，为了以防万一，我在袖口里藏了一把匕首。
这个季节算是刚入秋，山里定是比城里冷了些，所以村里的人穿的都算得上比较厚实。
袖口能有多大地方？这就有所不知了，东北人有一个经典动作...就是将左手放右手袖口右手再放左手袖口里......这个动作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叫什么，只是相处时间长了，渐渐地有时候手冷了，这个动作特别管用！
我这里想说的是，手都能伸进去更何况一把匕首呢。
歪嘴将身子向前倾眯缝这眼打量我
“...这脸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楚个模样！”
“洗洗，让她洗一洗就好了！”
洗洗？我狠得牙根直痒痒，真想上去给他一脚！
“来来...把那个丫头拉到跟前来！”
歪嘴话音刚落，那个离我最近，也是刚刚杀害姑姑的刽子手同旁边另一个人一把‘薅’起我，拖着我走到那骑马二人面前。
身边的土匪人数太多，不敢贸然行动，否则以我现在的想法定是拿出匕首在那人身上戳几个血窟窿！
我低着头那人捏着我的下颚，强硬着让我抬头。
歪嘴仔细打量着，而后有点了点头。
“这不仔细瞧还真看不出，这丫头有几分姿色......丫头，你叫个啥名啊？”
见我不答话，那混子讨好着答道
“她叫罗淼！”
这时一直没有发话的义天虎，看着混子问道
“那你叫什么啊？”
“他就是个人渣！我奉劝你不要留下他！”
义天虎愣了愣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说话，一般情况下，见到此等情形的女子不应该都是哭哭啼啼大气不敢喘，眼前这个可以说有点胆量，就是不知道能撑多久。
歪嘴讥笑着
“呦呵！怎么着啊？小丫头还没上山呢就想做主？”
义天虎示意歪嘴别打岔，想听听我还要说什么，自然到了这个节骨眼，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管他听还是不听！反正都这样了！说了，死倒也痛快！
我伸手指了指地上的一具尸体
“那是他的父亲，我和他是一个村的，他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在你们的刀下...竟然还有脸跪下来求你们，不是人渣是什么？这样的人你们也留着，恐怕只能说明你们是一类人。”
歪嘴正要发怒，义天虎却笑了
“小丫头！你知道说这话的后果吗？你自己是什么处境...你知道吗？”
长时间的赶路，又经历了刚刚的一切，此时多说一个字都觉得舌干唇焦。
我抿了抿唇开口道
“可能会被杀掉，但我觉得就算不说......下场也未必好的到哪里去，换句话讲我说的是实话，也算是为了你们着想...如果你们收了这样一个人，这世道变数多，将来说不定他会成为你们那的第一个叛徒！”
“叛徒？谁的叛徒？”
“反正都是叛徒，谁要剿灭你们他就投靠谁。”
混子一听这话骂骂咧咧站起身
“大当家！你别听她胡说！她跟我有仇！以前我顺过她家东西......她记恨着我呢！我绝对会对大当家忠心耿耿！怎么会成叛徒！”
义天虎倒也不看那混子，突然从身侧拿出枪对准了我。
我想这样也好，尽管心底怕得要死却还是装出一副‘你开枪吧！我不怕’的架势，手不自觉掐着自己的腿，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却也不想闭上眼睛。
举着枪的手臂横移，就连看都不看一眼，'砰'的一声子弹贯穿那混子的脑袋。
我讶然的说不出话，下一刻胸前剧烈的起伏起来，这表明刚刚我是憋了一口气的......
收了枪，义天虎笑着说道
“你说的没错，这样的人的确不该活。”
歪嘴凑近义天虎低声道
“大哥...我看这丫头胆量不错，咱们山上正好缺个压寨夫人，要不......”
“她太小了......看上去也就才十七八，我看不行。”
“那就留着给二弟，他不还没成家么。”
“哼！他？那臭小子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呢！自从知道我做了土匪，两年没露面了！还能听我话吗！”
“长兄如父...他也就现在闹闹别扭，你先把这丫头带上去，等二弟回来了再说。”
“那他要是不喜欢怎么办？”
“不喜欢的话，随便说给弟兄们谁不行，再说了女人就是生个孩子传宗接代，男人三妻四妾不也正常。”
义天虎斟酌着觉得歪嘴说的也不无道理。
“……丫头！叫罗淼是吧，跟我们上山吧，这乱世你一个姑娘家去哪都危险。”
“......”
这句话的确是为了我着想，但试问谁会愿意跟土匪上山？更何况他们杀了姑姑。
正当那几个土匪要来押我的时候，挣扎着推了他们一把
“我...我不能跟你们上山！”
土匪头子义天虎也看出我的顾虑，安慰道
“你放心吧，我们与其他土匪不同，你且安心跟我们上山，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我突然觉得听到了笑话，义天虎明显看出了你的不屑皱起眉头来。
“你这丫头别不识好歹！”
“你敢带我上山？我的姑姑就死在你们手上......”
歪嘴怒喝
“我看你这臭丫头就是活腻歪了！再多说一句老子一枪崩了你！”
同村的一位大娘实在看不下去，站起身喊道
“你说你们跟其他土匪不一样，那你们咋还杀人！咋还抢我们！”
听到这话义天虎显得有些着急却又像因为无法辩解而羞赧。
“你们懂什么！你们他奶奶知道你们去的方向是哪儿吗！”
话还未说完！便听得一声枪响！接着身边架着我的人肩膀便中了一枪！手里握着的砍刀应声落地。
紧接着就是整个山沟里四面八方此起彼伏的枪响！
我立刻蹲下挪动身体斜靠到一旁的土堆上，这些年走的地方多也算有些经验，遇到枪战第一件事情就是蹲下找个地方隐藏自己。
马听到枪声立刻被惊着了，好在也算经历过，义天虎和歪嘴看着又有几个弟兄倒下心道不好！
“大哥！不会是那边的人来了吧！”
“不对啊...他们不是冲着大陆那几个来的！怎么拐到山里来了？！”
“大哥！别管那么多了先走吧！我们子弹不够没有那么多枪，这兄弟们用肉身可敌不过子弹啊！”
义天虎啐了一口心里骂道，这一趟没抢多少这是惹了一身骚啊，着实晦气！
“大哥用不用带上那丫头！”
我立刻捡起地上的砍刀抵在脖子上，死死盯着他，意思是我不会和你们走。
义天虎瞪了你一眼吼道
“这可不是我不讲义气了！你就在这等死吧！他们杀人可不眨眼！”
说罢！义天虎带着歪嘴招呼着手下喽啰撤退，那些土匪像猴子一般，顺着山林的小路很快逃得无影无踪。
随着那群土匪逃跑，土阳沟一下子安静了......刚刚混乱之中逃难的村民怕是也都跑了吧。
一时间这里只剩下我和一具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刚刚的勇气，刚刚表现出的无畏，在这一瞬间好似全部崩塌，也好似都是一场梦。
那不过是装出来的.......
要想活，首先就要学会观察，我自诩一向看人还算准，但也算是赌，毕竟也不是次次都准。
只不过这次我押对了，那土匪头子看上去有些义气，所以我才敢那样说话。
不过能逃过土匪这一劫也全靠了那无名枪声，看土匪的惊慌程度......他们不会怀疑是日本人吧？
我也想过可能是日本人，但又一想这事儿不对。
我们就是因为日本人杀来，村子被占才跑的，现在日本人应该还不能到这边。
所以我觉得这伙人不应该是日本人......但听那土匪头子和歪嘴的话，想必这里有两伙人在。
想着这些，我全然忘记放下手中的砍刀，也没有挪动半分。
只听得我们来时的那方向有脚步声，偏偏头看过去......那好像也是一队人马。
因为我也不确定来人是谁，所以不放下刀也算明智。
万一是日本人乔装的，这时候抹脖子也不晚，那时候我可是见过日本人有多么‘丧心病狂’
又近了些，才发现他们中间有几个穿着军装的，那军装破败不堪，颜色有点像日本人的......可感觉他们又不像日本人。
那队人第一眼注意到的是村民的尸体，一些人做出了防御的架势举枪对着树林。
这时他们中间一名青年男子蹲下身，捡起一些地上的弹壳，在手里颠了颠站起身呵道
“土匪或者是逃兵？这帮混蛋......”
他说完话我才认真打量起他来，此人身材高挑，一身轻便装束显得整个人很精神。
再看容貌，鼻梁高挺眉眼之中透露着一股军官该有的英气，但眼角微微上扬，唇角尖细......细看之下又有种男生女相的错觉。
整个人看上去应该是很好说话的那种，估计会是个好人。
他们是队伍上的无疑，就凭那跑步姿势就能看出来。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特别喜欢分析起人来......也可能是对这个世界对每一个陌生人天生的戒备心吧。
总想着能看透什么，看透了是不是就能看出好人坏人？是不是我就会安全一些？
本是跟其他人一样端着枪看着树林，回头一瞬间瞥见了我，那小子愣了愣跑到那捡了弹壳的长官旁边。
“嘉勋，你看那边......”
嘉勋？那长官叫嘉勋？看来两个人关系应该不一般。
这个人年纪看上去没那人大，但一看就能看出等级没有人家高，样貌也算说得过去。
不过他们这个时候才发现我，未免有些迟钝？或是他们也很紧张。
“姑娘......你没事吧？我们不是坏人，土匪已经逃走了......你安全了。”
忽然反应过来，他们定是看我这幅狼狈样，加上那柄自己架在脖子上的砍刀，这状态任谁都会觉得我有些受刺激了。
听到这话我渐渐放下了手中的刀，也放下了戒心。
看着那几个士兵抬动着村民的尸体到路旁，我才想起姑姑来......
站起身按着方向辨认者尸体，在看到那熟悉的面庞时终是落了泪。
她跟我虽然没有血缘，自小对我也不算好，但她一直陪着你......唤她声‘姑姑’便是亲人在，现在真的是自己一个人了。
慢慢掰开她那紧握的拳头，翡翠戒指还在掌心......我将那戒指戴在了姑姑的手上，她一辈子都没带过，宝贝的不得了......现在就让它永远陪着姑姑吧......
那长官名叫陆嘉勋，说起他家也算是一段传奇，不过这都是后话，我现在对他的身份是一点都不了解也一点都不想探究。
倒是这陆嘉勋对我的印象有些不同，他出身富贵人家，身边认识的自然都是些名媛千金，从没见过我这样的。
也对......第一面灰头土脸，脖子上架着一把还沾有血迹的砍刀......换做谁也都会印象深刻吧。
陆嘉勋心地还算善良，他见到我，便想起了那些名门望族家里温室的女孩子，同样的年纪不同的经历，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姑娘……你有什么打算吗？如果没有可以跟我们先到安全的地方。“
我看着他反问道
“安全的地方......哪里会是安全的地方？”
这时他旁边那小子有些着急了。
“嘉勋，我们还是赶紧赶路吧，这里不安全...陆伯伯还等着呢。”
“那帮土匪会回到这里，他们只是被枪声唬住了，我们确实要快些走...这枪声也会引来那帮人。”
我倒是不甚在乎他们说的，因为我并没有打算与他们同路，他们看似也并没有那么安全，这字里行间看起来还有人追杀他们的样子？
陆嘉勋显然还是放不下我，劝慰道
“姑娘，虽然的确没有什么安全的地方，但至少先过了眼前。”
又补了一句
“姑娘，我们一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看他们的样子是即刻就要走，那这些尸体就不管了？别人我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是姑姑......最起码也得找个地方葬了才好，这曝尸荒野不得善终......我真的做不到。
“长官......我想带上姑姑。”
听到这话，陆嘉勋身边那小子立刻就炸开了！
“带上她？你疯了吧！带上个死人我们的速度会减慢很多！”
“阿远！”
“......我是...我是说，带着不方便。”
原来这小子叫阿远，可能也是觉得称呼不对才改了口，我倒是理解他的意思，但与情与理我不能放下。
“姑姑体弱瘦小，我能背着她......别看我是女人，我有把子力气！再者说......她是我唯一的亲人，就让她的尸身这么晒着我做不到。”
说着我背起姑姑看着他们补了一句
“你们在前面走，我就在后面跟着，我会尽量跟上......如果没跟上你们也不用来寻。”
这地方确实不能呆了，不说那土匪，就说刚刚一系列的枪声恐怕也会引来些不能惹的主。
我现在的想法不外乎两点，第一保证自身安全，第二让姑姑入土为安。
本以为他们不会在搭理我了，没想到陆嘉勋还真是个良善之人，他不仅仅答应了带着我和姑姑，还找了个力气大的军官帮我背着姑姑的尸体。
以前觉得那些当官的没几个好人，但见到这位之后......忽然见觉得这世上好像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不通情理，至少陆嘉勋是个当官的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