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液体迸溅而出，洒在那条并不平坦的土道上。
女人的身体缓缓倒下，右手死死握紧，嘴里似乎说着什么。
那一刻我竟有一种错觉……姑姑好像很开心……
忽然我好想明白，是什么东西能让她这样舍生忘死…
除了那枚翡翠戒指，应该不会是其他了。
在外人看来，她那手里的东西，并不值几个钱。
但对于姑姑来说，那是她此生最宝贵的东西，是可以用自己的命去衡量的无价之宝。
她识文断字，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做派，全然不像山沟沟里出来的人。
她曾说，自己和我并没有血缘关系。
但她面对我完全是另一副嘴脸，她对我很严厉，甚至很少给我一个笑脸，但我知道她是个善良的好人……
从记事起我就跟在她身边，我问过她很多关于我的事情，她却闭口不言，被我问烦了还会罚我抄课本。
说实话我讨厌过她，还有几次甚至可以与恨这个字眼挂上联系。
那都是一时之气，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就只有她了。
逃跑的人流还在继续向前，等到这里已经不剩几个了。
我愣在原地，连夜的跋涉使眼球上红血丝遍布，喉咙干涩、双唇不停地打颤......
我想喊，但却发不出声音。
现在的我像极了一个逆行者，真真正正诠释了‘背道而驰’这个词，可这却是那么的无力、崩溃。
“都给老子停下！******！跑什么跑！”
一个骑在马背上的中年男子，在朝天放枪后朝着已经停下来的人群高吼着。
几个土匪绕到难民前面，将路堵住，剩下几十个难民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喊话人。
我跪在姑姑身边，轻轻拨弄开粘在她脸上的沙土，合上了她的双眼。
“嘿！今儿真是你们劫数到了，我们爷向来都是只取财不取命，想活命的！赶紧把身上值钱的东西留下！我们爷能考虑饶你们一条小命。”
说这话的是一个有些歪嘴的中年男人，他梳着中分式短发，一身寻常人家布衣并不出奇，只是腰间别着的家伙刺了人的眼。
除了嘴歪，这人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左边鼻翼上长了好大一颗黑痣。
但显然这歪嘴只能算是土匪中的一个小头目，他身旁的人才是大当家。
这群土匪心狠手辣，跑是跑不了了，有些人瘫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得盯着喊话的歪嘴男人。
突然难民中跑出来一个年轻男人，他踉跄跑了几步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着歪嘴男人不停地磕着头。
“大爷！我求您饶了我！我…我我就是一种地的！求求您了！要不！要不这样…您收了我！我加入您的绺子今后给您当牛做马！我就是求您别杀我……”
歪嘴嗤笑道
“他娘的，倒真有识相的！想入山头？行啊，那你有什么好玩意孝敬我们当家的？没点好处，我们要你个怂吧玩意吃白饭啊？“
说着歪嘴伸出手比划了两下，明眼人都知道，他这是想要些油水。
听到这样的声音，我回了神看过去……
这个人我认识，这些年和姑姑虽然走过很多地方，停留的时间也都不算长，但这个人是我和姑姑在逃难之前，所住的最后一个村子里的人。
他是那个村子里有名的混子，整天游手好闲、混吃等死，偷鸡摸狗更是常事。当初因为家里只有我和姑姑两个女人，他可没少到我家来顺东西。现在想想，真亏得他只是偷东西没有别的想法。
“你…你这个没骨头的狗东西！你爹刚刚死在他们手里！你就这么快认贼作父！你这个白眼狼……哎呀！老栓头！当初你那口子为了生这个畜生撒手去了，早知道就不该要他！就该把他掐死！”
说话的是同村一位大娘，她口中的老栓头正是这混子的亲爹。
混子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
“你个老不死的，我跟几位爷说话有你什么事！”
转脸又一副谄媚相
“小的就一穷苦人，要是有钱也不会落难不是……”
歪嘴本就一脸嫌弃，在听到那大娘的话后更是鄙夷的很
“也亏了你落难，就你这货色要是有了钱…肚子里的坏水估计更是藏不住了吧！想要拜我们山头，拜我们当家爷！就必须有所表示！既然提出入伙，就算你拿出值得的东西我们也得掂量掂量值不值分量……不值可就别怪你老歪爷爷不讲情面。”
混子一听登时冷汗便下来了，他万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跳出来提出入伙。
听这个歪嘴的话，意思就是现在不管人家要不要你，你都得拿出东西孝敬人家，就算孝敬了人家也未必要你。
提出入伙本就是想保命，可这样一来自己反倒成了这里第一个要死的人。
当人在被逼到绝境之时，可能会不顾一切拼一把。
但这分遇到什么事，被逼的人是谁。
这混子为了活命什么做不出来呢？
我不禁在心中冷笑那混子真的蠢的不是一点点，他大可不必这么急着跳出来，那群土匪也说了只求财，搜到你没钱，估计也就是被打一顿，现在倒好…看你怎么收场。
“大爷！歪爷！您…您缺不缺女人！或者大当家缺不缺压寨夫人！”
歪嘴听了这话朝身旁的人看了一眼，显然他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接下来的话。
身旁的男人皱了皱眉，骑着马向前几步。
“女人？就你？能知道什么好女人！”
梳着干净板寸，续小络腮胡却不显老气，身背九环刀，脚蹬皮靴。
此人便是这伙土匪的当家人，号称义天虎。
这伙土匪几年前起绺，盘踞土阳山，本是很少下山，许是近年收成不好又连着旱了几年，实在没油水才下了山，要不是实在没办法，谁会打劫难民？难民能有几个钱！
听到有人问话，混子立刻又磕了几个头以示真诚。
“大爷！小的绝对没有骗您！那是我们村一等一的美人！良家女子！”
说着那混子的眼睛不自觉瞟向我，我心道不好，这畜生不会是要把我说出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