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下，按钟表上的时辰来说，是五点整。
钟鼓声声临耳畔，晨清幽幽唤人起。
院子里，少年道人正在清扫地面，我推开门他正巧抬起头。
“师兄，早。”
我向他问好，他施了一礼算是回答。
“师兄如何称呼？”
“清幽。”
清幽是弟子中话最少的，年纪看上去比清风大，但绝对没有我大。
虽然平常有早期的习惯，但今日推开房门，感觉上与平日大不相同。
山中薄雾未散，露水从房檐滑落，恰巧滴在刚出房门的小雅鼻子上。
她打着哈欠，伸着懒腰，那露珠滴落在鼻尖上，吓了她一跳，倒也精神了许多。
“竹姐！你起得好早，我还想着去叫你呢！”
“以前也差不多这个时间醒，所以还能起得来。”
说话间，忽听得有什么‘唰、唰、唰’的声音，我看向小雅，她解释道：
“这是师父在花林练剑的声音，我带你去看。”
这几次我便看出来，黎雅毛躁也是个急性子，更是那种肚子里藏不住事的人，她知道什么就一定要说出来，要是让她知道什么秘密，她是绝对不会保守的，也守不住。
三锦花林，一白发老者持木剑，藏青色道袍穿梭在这红粉之间。
即使是木剑也练出了破空而出的气势，点剑身起，一套招式行云流水般畅快。
突然一掌拍向剑柄，木剑直冲我而来！小雅见此便要来阻挡，怎料未明有意为之，他拾起石子飞向小雅，小雅反应不及被打中肩头连连后退。
眼看着那剑离自己越来越近，我不明白未明此举是何意，加上晨起，此时精神状态不佳，我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后退了几步，猛地想起以前只要听到枪声就会做得标准姿势，蹲下！
我立刻抱住头蹲下身，这个动作熟悉的已经快成为自然反应。
本以为那剑要么刺中身后大树，要么刺在地上，可在我蹲下后，那柄木剑竟然停在了空中。
“应该都清醒了。”
那剑沿着来时轨迹，退着回到未明手中。
“随贫道来。”
未明依旧盘坐与昨日见面时的位置，我与小雅跪在蒲团上，他看着我们开口道：
“对于你们，贫道能做的只是引导，你们都不是普通人，能到什么程度看天、看命也看自己。”
这话说了跟没说差别不大，不过他是师父是高人，说什么都对。
“这话说了跟没说差别不大，但贫道还是要说。”
“......”
巧合吧......
“小雅，你家里送你来我这，无非是想让你收收心性，改改秉性，你太过好动，接下来的日子你只要安心打坐便好。”
“啊！师父！还要打坐啊！可不可以减少一个时辰......”
“那就再加一个时辰吧。”
“......”
“你只有安下心来，才能在其他方面有所造诣。”
黎雅就像那泄了气的皮球，瘫跪在蒲团上。
开始我并不知道打坐时间限制，直到小雅和我说，每次最少三个时辰后，我也懵掉了。
一个时辰相当于两个小时，三个时辰那也就是六个小时，就算是我也不敢保证能坐六个小时，何况是小雅。
其实未明并不是纯粹的道士，他的身份很复杂，我和黎雅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二的两个弟子，他与胡煜相识极早算是至交，渊源颇深。
在他眼里，黎雅就像是朋友送来需要照顾的孩子，黎雅也无需从自己这学什么，毕竟黎雅家族背景强大，想要学什么本领应该有更好的去处。
所以他对黎雅并无要求，只希望她性格上个有些改变，就算是没白来这一趟，也对得起青丘送来的那几棵树。
未明将视线转到我的身上，我对于他来说比较头疼，他现在甚至有些后悔收我，后悔趟了这趟浑水。
“唉...既然决定了，贫道便会助你，黎竹你的情况不同于其他，救了你的那位自然也间接过给你一些灵气，加上你自身，你若是修炼会比常人要快很多，但贫道并不想让你修炼太多道法，也看你自己的选择。”
“请师父直言。”
“贫道会传授给你一些术法，这些术法保住自身足以，但切记不要乱用。”
“我知道了。”
未明说的这些我并不十分明白，毕竟不知道那所谓的术法有何等功力，也不知道该问什么，所以只能以观后效。
“你的身体是被救你的那位度过的，贫道传授的术法在遇到那人时是无效的，因为你的命是他的，身体也是。”
“而且在这乱世，不平的事会很多，如果你滥用术法被人发现会带来极大的麻烦，若是引来其余几界、其他流派的人来，没人能救得了你，你要明白，你现在有多特殊。”
“没有普通人能被复活，也没有人能像你这样逃过冥府过活。”
未明一口气说了很多，内容量太大，我完全不懂，他也看得出最后又补了一句。
“你不用明白太多，只要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术法就行了。”
我似懂非懂点点头，他接着又道：
“未醒凡人身，幼师特殊体质，修习术法困难重重，你要慢慢来。”
“黎竹谨记。”
“黎雅在此处打坐，黎竹你且去花林中，打坐是一切修行的源头，不论谁人都要经过这一遭，只有这心定了，才好说别的。”
听到这话，黎雅叹了口气，我倒是没觉得什么，向师父讨教了打坐的基本姿势后去了花林。
我想双盘膝，无奈柔韧度不够只能单盘。
花林风景好，未明道长定是怕黎雅贪玩才不让她来。
打坐确实很无聊，境界不够根本呆不住，我就是这类的。
“我终于理解小雅了...不是一般的无聊，给我本书也好啊。”
“心无杂念，坐好，定心神平呼吸。”
我刚一回头，只见未明举起木剑，我抱住头立刻转过身。
头没有预期的疼痛，未明举起木剑又收了回去。
“坐好，定心神平呼吸。”
盘膝坐好，腰背挺直。
“抱印，女子右手为阳，阳手外居阴手居内，阴手虎口抱阳手大指，两手大指另触手心。”
右手为阳，也就是说左手抱住右手，手指触手心。
还好我明白话中大意，做起来也不费劲。
“轻闭双眼，感受你的呼吸，呼与吸之间步调均匀，五次为一轮...慢慢来......”
思绪放空，身体才能放空。
耳边是风的声音，渐渐地只剩下了呼吸，自己的呼吸。
对于常人来说，我进入这种状态很快。
未明有一瞬间的愕然，而后又变成一种‘必然如此，何须惊讶’的态度。
我对于未明来说是个特殊的存在，至于特殊在哪儿，他不说没人知晓，他也断然是不会说的。
我不知道打坐想入到境界有多难，只是对我来说没觉得多难，反而有种熟悉的自然之感。
未明了解我的状态后，让我可以不必坐那么久，全凭自行自愿，他说每个人修炼程度、深浅也是一种缘分，不必强迫自己一定要做到，尽管他明白我能做到。
至这日之后，我打坐真正进入境界的时间越来越长，周而复始日复一日，也不觉得是在荒废时日。
从善如流，在这山上心境也变了许多，每日都与黎雅那丫头混在一起，日子也变得有趣了许多。
在潜意识里，未明这样的得道高人，应该是喜静的才对，然而他并不嫌我与黎雅吵闹。
未明的每日生活很规律，时间长了我知道他大概清晨四点开始在花林练剑，五点结束回房。
有时候我会特地早起去花林，为的就是看他练剑。
时间过得还算快，半月过去，未明见我刻苦，准我可以提早一日下山晚一日回来，难得的下山机会，这些天，我还有些想念程大娘和赵大爷。
与师父打了声招呼便下了山，本来黎雅也想跟我同去，一想到自己的家人过些时辰也会来接自己，便与我定下约定下次同去。
上次是坐了马车，今日可没有马车来接，好在这路我都记得，只是这么走下去要走上一段时间。
大概是中午了，我才走到村子。
村口的村民见了我，那第一反应还是老样子，见我朝他们笑，他们精神才放松下来。
赵大爷不在家，跟村民下地干活去了，程大娘在灶火前忙着做饭。
听到我唤她，下意识用围裙擦了擦手迎我进门。
“闺女，不是明天才到半月吗？我还跟你大爷说去接你呢。”
“我有跟师父好好学，师父准我可以提前下山。”
“真的！我就说你这闺女不赖！赶紧进屋，饿了吗？饭马上就好！”
“赵大爷呢？”
“他下地去了，过会儿回来，不用等他。”
正说着，赵大爷便带着另一个人回来了，那人是同村李老头，李老头是后搬到这个村子的，平常好喝几口，跟赵大爷脾气相投关系最好。
“闺女！你咋回来了！”
赵大爷见到我有些惊讶，程大娘解释道：
“道长让回来的，李家大哥也来了！赶紧进屋一起吃饭吧！”
李老头举起手里提溜着的东西说道：
“正好！把这只肥兔子炖了下酒。”
李老头手里拎着一只白色兔子，兔子倒不奇怪，奇怪的是这只兔子照比其他的体型大得多，那一双眼睛明亮有神，见我看他立刻一副可怜兮兮求救模样，可见极通人性。
我不禁多看了两眼，这一看之下我却有看出点不对劲来。
那兔子额间有一团红东西，隐约间还有一个字。
愣神间，李老头把兔子扔给我，想让我带到厨房处理一下。
我抱着这兔子看了好久，越看越觉得不寻常。
“闺女，愣着做什么？”
“李大爷，这兔子您从哪儿抓来的？”
“不是抓来的，我上俺家果树地去看看，这兔子就躺在树下跑都不跑。”
“老李，这兔子不会生病了吧？要俺看还是不吃了，你看它长这么大也不容易。”
“这放了怪可惜的，我看它是活到头了，不然也不能让我逮着它。”
说话间程大娘张罗着让老李头进屋，我抱着兔子进了厨房。
坐在灶台旁小凳子上，我仔细看着这只兔子。
我虽然在山上没有学习术法，终日只是打坐，但受了山上的日精月华，加上这本就不平凡的身体，自己由心而变，有些东西也能分辨出几分的。
“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