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醒了。要对‘恩人’论功行赏时,玖玥却并不贪功,而是把救活皇帝的功劳如数归在了凤赭寒身上。就当......她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皇帝醒后,以‘冲喜’之名,令凤赭寒与韩家千金尽快完婚。
四月初五这一日,就是寒王殿下与韩家千金成婚的大日子。凤城里的勋贵豪门倾巢出动。皇帝圣体欠安,故遣其兄长定王为凤赭寒主婚。
“我的好殿下,吉时都快到了,您怎么连衣裳还没换?”
快步走入内室的王钊是凤赭寒的亲随。说是亲随,也就是个跑腿的角色,谁叫他连个三脚猫功夫都不会,也只能跑跑腿了。好在,他够机灵,办事也不拖泥带水,这才得了凤赭寒的信任。
见负手立于窗前的自家殿下仍穿着常服,王钊急得两道眉毛皱成了‘八字’,忙不迭将大红的新郎礼服捧到主子面前。
“殿下,喜轿就快到王府了,宾客们也都到了,您赶紧换衣裳吧。今儿是您的大喜日子,总不好您这个‘主角’姗姗迟到吧?平白惹了笑话。”
王钊见凤赭寒仍无换衣的打算,牙一咬,干脆伸手去解凤赭寒的腰间束带。
岂料,凤赭寒却突然向旁边撤开一步,丢下一句“告诉他们,婚礼不举行了。”就急如星火地飞奔出去。
“不......不举行了?”饶是王钊思绪敏捷,这会儿也迟了好几拍才勉强反应过来,一张脸登时煞白,眼睛瞪得溜圆,大惊之下,连声音都变了调,“别呀,我的好殿下,都到正日子了,您怎么能说不结就不结了。殿下,王爷,我的爷,小的叫您爷爷了,您快回来......快回来 ......”
全然不顾自己丢下的‘烂摊子’,凤赭寒冲到马厩,牵了自己的马‘追风’,从侧门离开王府,扬长而去!
彼时,往城外行进的马车里,坐着三个女子,分别是玖玥、左尔岚和菊清。
玖玥怀中抱着不足周岁的小寒儿,一路只是低着头逗孩子笑。
和她的‘悠然自得’相比,左尔岚和菊清的表情则明显有些局促不安。就在昨天晚膳时,玖玥突然宣称随兄长返回东越,且翌日一早就启程。
左尔岚、菊清等人完全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乍然获知她的决定,少不得会错愕、惊讶乃至无所适从。
后来,左尔岚自夜离那里听闻那个人预备今日成婚的消息,才明白了玖玥的一番‘苦心’。不走?难道要留下‘自取其辱’吗?可是,就这么走了,她又觉得不甘心,为玥儿感到不值得。
“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一时没忍住,左尔岚竟把心中想法说了出来。
菊清正在玖玥倒茶,闻言,手一抖,茶壶险些掉在地上,忙给左尔岚打了一个眼色,然后急着转开话锋:“公主,您那位义父怎么不随咱们一起回去?您不是说,除了您,他没有其他亲人了吗?”
宫珏的身份,对菊清而言仍是个‘谜’。大约一个月前,玖玥随大军回到凤城,就带回这么一个人物来,声称是她在军中认下的义父。
说来古怪得很,公主的那位义父特别喜欢小世子,每日总要有两三个时辰陪在小世子身边。哪怕小世子在睡觉,他也会痴痴地坐在一旁看着,简直把小世子当成了‘心肝宝贝’一样。
原本,菊清以为返回东越,那位‘公主的义父’也一定会跟随呢。要知道,公主在东越皇城是多么‘高贵’的存在。那人沾了公主的光,说不定还能青云直上弄个什么官来当当,岂不是天大的恩惠!
提到宫珏,玖玥的面容不觉有微许暗淡。
昨晚,她曾找上义父,语重心长地挽留。义父当时并未给她一个明确的回答,她只当他同意了。谁知......今日一早,却被告知义父已经悄然离去,甚至连封书信都不曾留下......
大约,义父过惯了自在逍遥的生活,不愿回到帝都那个束缚之地去。又或者,他是害怕......害怕回去后又会想起过去的种种,徒增烦扰。与其时刻活在痛苦的回忆里,纠结心痛,不如就以张龚的身份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起码那样,心会更快乐!
“不过,那西楚太子是怎么回事?这都出了凤城,咱们两队人马也该‘分道扬镳’了,可我看着,他还跟在后头,该不是要跟我们一起去东越吧?”掀开帘子看过后的左尔岚,不解地嘟囔着。
“他喜欢跟,就让他跟吧。”玖玥的语调温润宁逸,可是微凉的声音落到耳朵里,却是说不出的冷漠。
左尔岚掀开遮挡窗子的小帘,殷殷目光情不自禁地追随着一身白衣骑马缓行的夜离,眸子里有一层柔柔的水波沉浮晃动,神色却是怅然。
痴心追随玥儿的,又何止西楚太子一人?
忽然感觉胸口一阵闷痛,左尔岚放下了帘子。刚巧此时玖玥抬头看她,将她神色间来不及掩去的怅然失落尽数揽于眼睫之中,不觉就是一声轻叹。
岚岚是个不懂掩饰情绪的,她对那个人的情意都写在脸上,偏,那个人看不见。而自己看了,也只能装作不曾看见。
看来,找个时间,她得同夜离好好聊上一聊了!
行了近一个时辰,沐崎焱决定暂时在原地歇一歇,哪怕他们并不累,可玥儿有伤在身,加之,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颠簸的马车里,要如何哺喂孩子?
玖玥和左尔岚下了马车,菊清则留在车厢里抱着孩子。不一会儿,乳母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登上马车,作势哺喂孩子。
坐了一个时辰的车,这会儿刚好可以直直腰,左尔岚可是求之不得。马车里到底空间有限,实在有些憋屈。哪比得外面,这天高地阔的,连呼吸都清新得很。
宇文拓命人送过来一个食盒,里面是满满一食盒精致的点心。左尔岚挑捡了两块来吃,玖玥则是看也不看 ......
“玥儿,其实这位西楚太子......”
左尔岚本是想说宇文拓这人也挺不错的,可话刚一出口,就被玖玥一记凉凉的目光给瞪了回去,讪讪地一笑,只好继续吃她的点心。
其实,她是想劝一劝玥儿。‘宫肄宸’已成了‘陈年往事’,可日子总还好过下去,玥儿总不能一直停留现在,原地止步吧?有的时候,放开眼界去看,说不定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歇了会儿,觉得乳母应该喂得差不多了,玖玥作势要重回马车。却在这时,耳中飘进渐渐驰近的马蹄声,令她心弦不觉揪紧。
“诶,那不是宫......凤赭寒吗?”
喃喃念出这个名字,左尔岚不安的视线飘向玖玥。不是说寒王今日大婚吗?怎么放着******不顾,却追着他们来了?难道是......浪子回头?
这样的念头,她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说出来,怕玥儿难过。
凤赭寒骑马飞驰而来。也亏得他们这一行人在此歇了一歇,否则他怕是还不能这么快就追赶上。
见来人是他,沐崎焱冷着脸走至路中央。
彼时,凤赭寒一人一骑已到了近前,却被沐崎焱挡住去路,只得焦急用目光搜寻着那一抹妍丽的身影。
“寒王来错了地方吧?闻悉寒王今日大婚,该留在府中才是。若是有意为我等送行,随便派个什么人来聊表心意即可,又何须王爷亲自来这一趟?耽搁了成亲吉时,岂不要折煞我等?”
沐崎焱的话句句带刺,一丝的情面也不留。
“我有话同咏阳公主说,还望大皇子行个方便。”目光锁定着不远处的身影,凤赭寒语声急切。
沐崎焱听罢却是嗤嗤一笑,冰冷的笑容划过嘴角,带出刀锋般的凛厉森寒。
“寒王说笑了。今日寒王大婚,我妹妹也将回到东越。自此,你二人桥归桥路归路,已没有任何牵扯,寒王有话,不妨还是回去对你的寒王妃说吧。”沐崎焱语锋犀利,寸步不让。
凤赭寒不由得急了,竟跳下马,向着不远处的美丽身影飞奔而去。
“拦住他!”
沐崎焱一声命令,带来的百余人亲兵一呼啦地便向凤赭寒涌了过去。
“我不想大开杀戒,滚开!”
凤赭寒大吼一声,腮边肌肉不受控制地跳动几下。但那些亲兵只听令于沐崎焱,又岂会真的让开?
眼看着,双方即将动起手来,左尔岚那边却突然惊慌失措地喊出一声:“玥儿,你要干什么?”
循声望去,只见,沐玖玥已翻上马背,朝着不明方向奔驰而去。马蹄飞奔,扬起了一路烟尘。
几乎同时,夜离也跳上马作势要追,却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
看着骑马扬长而去的凤赭寒,亲兵头领走到沐崎焱身边,低声询问:“大皇子,还追吗?”
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沐崎焱冷冷地丢出一句:“由着他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