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容走了!在与宫珏短暂相会后,知道他还活着,就心满意足地走了。甚至连让玖玥感激她前后两次出手相助的机会都没给她。
玖玥是在一片吵杂声中醒过来的。
说来真叫人啼笑皆非。她是伤患,犹在昏睡之中,这些人好歹也该对她有起码的尊重,让她能够‘安安静静’地歇息吧?
可是......这算什么?
暖室之中,只见刘炳同左尔岚正不知为着什么事情争得面红脖子粗。
玖玥仔细听了听,似乎是为了给她‘灌药’,不,喂她喝药的事。
左尔岚坚持等到她醒过来再喝药不迟。刘炳却片刻也不肯耽搁,非要现在就将玖玥摇醒,喂了药不可。他们各有各的‘坚持’,难怪会吵了起来。
菊清在一旁急得干跳脚,生怕吵醒玖玥,可这两个人,个顶个的倔脾气,哪是她劝得住的呀?
结果,这一吵,刘炳忽然生出一个想法来。
“我说左丫头,你给我做徒弟得了!”这丫头性子像他,又直又倔,该机灵的时候也挺机灵,做他的‘接班人’刚刚好。
岂料,左尔岚听了他的‘建议’,忽然大笑三声,“我?给你当徒弟?做梦去吧!”
刘炳气得吹胡子瞪眼,正要同她‘说道说道’,菊清忽然在这时惊喜地喊出一声:“公主,您醒了?”
她这一喊,瞬间将左尔岚的注意力拉到了玖玥身上。不再与刘炳争执斗嘴,她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床前,对玖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死丫头,你想吓死我吗?我跟你说了多少遍,让你别去管闲事,你偏不听。结果呢?你讨着什么好了?你这么出心又出力地帮他,那个人呢?他却抛妻弃子,打算另娶旁人。像这种没心没肺肝的负心汉,你还管他做什么?”
左尔岚也是气急了,才会连玖玥的名字都不叫。‘死丫头’的称呼落在菊清耳朵里,不禁暗暗替她捏了把冷汗。纵然两人再亲密,可她家主子的身份摆在那儿,堂堂一国公主,却被人叫成‘死丫头’,这要传了出去......
“哎呀,大皇子还在偏厅等着呢,奴婢这就去把公主醒来的好消息告诉他!”
不等话音落下,菊清一溜烟地就已经跑了出去。
没用多久,再度出现的菊清引着两个人走入暖室。其中一人自是等得心力交瘁的沐崎焱。当看到宇文拓居然也在时,玖玥如宝石一般乌黑亮灿的眸子闪过一道晦暗的光泽,转瞬即逝。
谈聊片刻,玖玥便让菊清引着哥哥去见小外甥。就连左尔岚和刘炳也都被她这样那样的理由支开了,唯独留下宇文拓,显然要与他私下谈聊的意思。
众人心照不宣,鱼贯地走出了暖室。
宇文拓自顾自地搬来凳子,却刻意与床榻拉开了微许距离,似是为了避嫌。虽然他私心里更想与玖玥亲近,可前提却必须得是她在心甘情愿的首肯下。现在......还不到时候。
“宇文拓~”
玖玥叫了声他的名字,而非‘三皇子’,无形中似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宇文拓正暗暗欣喜时,她随之而来的话声却又无端泼了他一身的冷水。
“我很感激你的探视,也很欣慰能有你这个朋友。但你我之间,仅是朋友 ......”
宇文拓虽心中有数,她仍未做好接受自己的准备。可听她如此直白又毫无转圜余地的拒绝,心口就如同被钝铁磋磨着,疼入了心骨。
“玥儿,你何必拒我于千里之外?我不会逼迫你现在就做出任何决定。但未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我可以等,等多久都无所谓 ......”
唇角抿出冷硬的线条,玖玥星眸幽沉,清冷似冰,“宇文拓,你是听不懂呢,还是故意装傻?我说过了,和你之间仅是朋友。今日是,明日是,不论过去多久都只是朋友。你若一意孤行,却是连这朋友之谊也要尽数葬送了。”、
宇文拓幽黑凤目划过一丝伤痛,“玥儿,何以你竟连一丝‘可能’都不愿给我?”
“因为我与你,本就无一丝可能。”
暖室内忽然陷入了沉默。玖玥言尽于此,不再多说。而宇文拓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表明心迹。
就在气氛微有些凝滞的时候,随着几声叩门的响动,初一踏入房中。
“寒王来了,您要见吗?”
初一的话,依然简略得近乎潦草,直截了当,开门见山。
宇文拓的眸光隐晦一闪,带有微许探寻意味的目光落向玖玥时,却见她凝然不动的神色没有一丝拨乱,仿佛那个人来与不来,于她毫无意义可言。
“说我病中不宜见客,打发了吧。”
如果说玖玥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人,大概就属凤赭寒了。为了他,她不远万里,毅然决然地来到了这儿。得知他失去记忆,她并未灰心,而是********地想让他重新爱上自己......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对的,并且毫无怨悔。
可就在几个时辰前,就在她遇袭生死一线之间,她的心忽然动摇了。无论她用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粉饰自私的心,也无法更改她的自私与卑劣。
为了她爱的人,她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弃之不顾;为了她爱的人,她固然可以奋不顾身,可是初一、夏、秋、冬包括大伯,他们凭什么?凭什么要陪着她几次三番地在危机中游走?凭什么要为了保护她而险些搭上一条条鲜活宝贵的性命?
这一趟出使北漠,父皇大可派出一位臣使即可。哥哥却主动请命前来,不是为了牵挂又是什么?
还有左尔岚......夜离......
他们每一个人都对她倾心付出,再看看自己,又为他们做过什么?一次次的自以为是、一意孤行......每每害得自己身陷在危险之中,累得他们为救自己拼尽全力。
她总认为自己是对的。总认为在追求真爱的路上,哪怕荆棘坎坷,也是她可以承受的。但.......她却不能令这些关心她的人也一并承受着本不该由他们来承受的‘坎坷’。那样,就太自私也太卑劣了!
~~?~~
几日后,北漠尊皇醒过来的消息令北漠王廷乃至朝堂上下无不振奋。而在这些欢欣雀跃的人群里,却唯独不见皇世子凤琅邺的身影。
他自以为计划周详......没有立刻毒死皇帝,是他自认还没做好万全的准备,可在父皇突然驾崩后,能在第一时间控制住整个皇城。驰、寒两个巨大的变数,他不得不仔细考量。于是,他在父皇寝宫的安神香里加入了少量的慢性毒药。不会立即致死,却会让人一点点地被毒素蚕食,乃至‘油尽灯枯’。
父皇昏厥的这些日子,他也没闲着。积极地调动隶属王廷的禁卫军。曾经的对父皇忠心耿耿的禁卫军指挥使被他以‘莫须有’的罪名惩处,现如今接替禁卫军指挥使的人虽也是个忠良之将,与他,却有着莫大的关联。
当初,此人虽以武状元之姿入得朝堂,却因性子耿直莽率,得罪了人犹不自知。结果惨遭诬陷,险些人头不保。是他出面,解了他燃眉之急,也保住了他一条性命。此人知恩图报,到了关键时刻,自当为他所用 ......
而,只要禁卫军的号令把持在他手里,他就有把握可以制约驰、寒二人。等到自己登上帝位,成王败寇,他驰、寒二位亲王又能奈他何以?
他把一切都算计到了,却为何 ......
事情发生如此变故,凤琅邺自当‘百思不得其解’。话,还得从玖玥那日进宫与夏皇后的一番言谈说起。夏皇后能够屹立后宫多年不倒,自然有她的几分精明。而,据可靠消息,就在玖玥进宫当晚,夏国舅也曾悄入后宫,与夏皇后密谈了许久。这位夏国舅,是个野心极大之人,一心想要攀越权力顶峰。先前有意把女儿嫁给凤琅邺,就是为了将来有一日凤琅邺做了皇帝,也必须老老实实在他的掌控之中......后来发生了沐卿璃小产一事,让他的计划落空。事后,只消稍一忖度,他即想通了关窍。知道凤琅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他们夏家一条心,他还有什么理由助他成事?即便要助他,也是在他们夏家的权力上达一定的高峰,乃至凤琅邺不可轻易逃出他的掌心。那时,他才能毫无顾虑地推他上位。但,绝不是现在!
自然,夏皇后不会与凤琅邺撕破了脸皮。故,纵然她有心扭转局势,也只能在暗中悄悄进行。
是以,每一次刘炳悄然入宫,都是伪装成‘太监’的模样。为此,刘炳别提有多不满了。虽然没少在玖玥面前叨叨着怨怼不满,可对于玖玥的托付,他却仍尽心尽力地做。
撤换了皇帝鼎炉里的香,再对北漠尊皇施针放毒......所有的一切都进行地神不知鬼不觉。这也是夏皇后唯一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