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玥暗暗惊讶于宇文拓的‘洞察力’。然,当局者迷,西楚国皇却未必就能想清楚这一点。又或者,他想得清楚却不愿意相信。因为一旦相信了自己的心,在五皇子之死上,东越撇除了干系,那么,也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一种他最不希望发生的可能。
“即便你了解事情的真相,但你毕竟是西楚人,这么做,委实令我费解。”
“如果我说是为了你,你愿意相信我吗?”
“为我?”玖玥挑着眉毛看他,这又是从何说起?她与这位西楚三皇子也只能算是‘泛泛之交’,只是在那么因缘际会下,互相救过对方的命,仅此而已。何况,她救他一命在前,他也为她跳过悬崖深潭,他们之间算扯平了,应该再无干系才对。那么这个‘为她’......
看来,不是她太迟钝,就是自己尚未表达清楚 ......
宇文拓自嘲般地轻扯嘴角,垂眸默了片刻,再抬头,目光落在她近在咫尺的脸庞,眼中有莫名的光影闪烁。
“玖玥,为了你,我可以放弃所有,哪怕是皇子的身份,哪怕是夺位称帝的可能。所以,你可愿......可愿与我共栖双飞,去做一对闲云野鹤?”
呃......她是被表白了吗?
“她不愿意!”
没等沐玖玥这里做出回应,已经有人代替她说出了答案。
看着悠然从掀开帐帘而入的人,宇文拓目色微微一沉,显然对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十分不满。
宫肄宸才不管他满意与否,他再不进来,媳妇儿就要让人拐跑了。
径直走到沐玖玥身边,不由分说地牵起一只手,举步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煞有其事地唠叨着:“你呀,就知道给我招蜂引蝶,看我怎么收拾你!”
宇文拓不禁瞠目结舌。而最最令他讶异的,却不是宫肄宸‘出其不意’的举动,而是玖玥的反应。她竟然由着宫肄宸牵她的手,由着他带她往外走,不挣扎,不反抗。难道,玖玥对宫肄宸也 ......
一路拽着玖玥进了军帅的帐房,宫肄宸一步步逼近,玖玥则一步步后退。
“你站住!”玖玥蹙眉。
“你先站住。”某人似笑非笑,表情邪魅。
“你站住!”玖玥重复着,神色已有了些着恼。
“你不站住,我怎么站住?”某狐狸几许耍赖。
“宫肄宸!”
“哎,我在!”
“你站住!”
“乖,你先站住,我自然就站住了。”
“你——”
玖玥终于意识到,同这只厚脸皮的‘狐狸’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脚下不断地后退着,她却未意识到身后就是床。于是,腿绊在了床沿上,伴随一声浅浅的惊呼,人呈后仰式地往后倒去。
宫肄宸本以飞快地伸出手,看就要即将拦腰抱住她的时候,他却忽然改变了主意。手一顿,眼睁睁看着她‘不小心’地摔在了床上。他则一脸坏笑,在玖玥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的时候,覆身而上。
两臂各撑在她左右身侧,将她牢牢禁锢在臂怀之间。他居高临下看着她,一双琥珀色深眸闪烁着暖暖的光泽,“想没想我?”
玖玥脸颊顷刻浮起一抹绯红,恰如寒日雪地里开放的一株红梅,美得令人恍惚。
“快起来!一会儿有人进来就麻烦了!”她有些气急败坏地说。
“你先说想没想我。”宫肄宸却是不以为然。这里是军帅的帐房,谁敢没经他允许就擅自闯入?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想......想了。”
玖玥的声音细弱蚊嗡,几不可闻。但耳力极佳的宫肄宸还是听了个真切,却仍不满足地追问:“有多想?”
玖玥终于忍无可忍:“宫肄宸,你别得寸进尺!”
看着少女娇红的面颊,不知是羞红的还是气红的,宫肄宸终于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他的小玥儿,真是太可爱了!!!
一翻身,他躺在了她身边,顺便把她往里面挤了挤。
玖玥无语,“你还不起来?”
“我困了!”他可怜兮兮地说。其实并不是在骗她,他是真的困极了。自从得到皇上指令,他的十万大军便不分日夜地往这边赶,唯恐晚了迟了。要知道,这一路上他都没怎么合过眼 ......
见他闭上了双眼,还真打算就此睡过去的架势,玖玥不禁感到好气又好笑。不过再看他眼下一层淡淡的青晕,似乎真是许久未睡的样子。
玖玥决定不吵他,让他安心睡上一觉。她则一直等到他呼吸平顺,看上去像是睡着了,才蹑手蹑脚地要‘逃离’床榻。
岂料,她刚一动,男人的大手便紧跟着扯住了她的胳膊,一个顺势拉拽,玖玥身子不稳,便又倒了下去。与此同时,宫肄宸用铁臂紧紧钳制禁锢着她。不仅如此,他更把腿也搭在了她身上,呈‘八爪鱼’式地将她紧紧抱住。这下,玖玥即便化身成小鸟,也是插翅难飞 ......
这个无赖!
玖玥心中腹诽着,唇角却爬上一抹连她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甜蜜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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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哲翰同宇文澍秘密见面。宇文澍在今日对战时吃了那么大的亏,这会儿火气正旺,见了沐哲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斥诉,言辞犀利,毫不留情!
“这就是郡王所说的‘同盟’?表面与我结盟,暗地里却狠插我一刀?你的信义呢?还是说你们东越人都是这么的不讲信用,出尔反尔?本宫今日算是见识到了,郡王所说的‘同盟’是何涵义。”
这含沙弄影地一番话,分明在影射沐哲翰表面与其同盟,背地里却伙同沐玖玥宫肄宸等人在他背后狠插了一刀,是言而无信的小人。
沐哲翰心中虽有不满,却也知道宇文澍正在气头上,难免会口不择言。强压下心中火气,他心平气和地说道:“今日之事我确一点也不知情。若我真与他们联合起来,欲对太子殿下不利,现在,我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与殿下见面?”
“哼!”
宇文澍雷霆之怒未减,脸色呈现出一种近乎狰狞的扭曲。本以为这场仗他必胜无疑,得到东越所赠的几座城池,回去后,他这个当朝储君必定会在朝中乃至百姓心里有了极高的威望。甚至于父皇,也会对他另眼看待。他的太子之位就算稳固了。然而,他千算万算,却唯独没算到沐玖玥那个女子居然会成为他的‘拦路虎’!
“殿下稍安勿躁。就算那沐玖玥和宫肄宸在今日略占上风,也说明不了什么 ......”
不等沐哲翰把话说完,宇文澍已气急败坏地低吼出来:“你懂什么?他们抓住了宇文拓,用他的性命要挟我就范。我虽不在乎宇文拓的死活,可父皇最是重情不过。若我此时不顾兄弟死活,即便拿了‘胜利’回朝,也必会惹得父皇大怒。到那时,我就真是岌岌可危了!”
五弟的死,庆幸的是父皇并不曾怀疑到他头上。否则,他的世界早已天翻地覆。何况,父皇对宇文拓的在乎,非其他儿子可比。即使他不愿意承认,但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如果宇文拓死了,还是被自己‘间接’害死的,父皇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轻则,废了他的太子之位。严重的话,说不定会将他流放。那他,就真的彻底完了!
表面上,沐哲翰不显山不露水,内里则对宇文澍充满了鄙夷轻屑。说到底,让宇文澍如此执着在意的,还是他位列储君的太子之位。哼,愚蠢!以为坐上太子之位,他朝就一定能摸到那把象征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宝座吗?他未免把权位之争想得太过简单了。其实重要的根本不是什么太子之位,而是谁能笑到最后,成为那个俯瞰天下的人!
敛了眸中的一丝阴沉,沐哲翰似笑非笑看着因气怒而致脸色铁青的宇文澍,淡然开口:“其实,太子殿下何不趁此良机,一举除掉宇文拓那个祸患?”
“你以为我不想吗?”宇文澍没好气地冷哼一声,“问题是我若派人去东越军中行刺,传回朝中,必会令父皇生出疑心 ......”后面的话不用他说,相信沐哲翰也能明白。一旦帝皇之心发生动摇,他在朝中的地位也将跟着岌岌可危。为了一个宇文拓,付出如此之代价,到底是不值得。
“若是宇文拓死在了东越军中,非太子之故呢?”
沐哲翰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落在宇文澍耳中却犹如‘醍醐灌顶’。
“你的意思是......”
“太子若信我,此事便交我来做,如何?”
“好!”宇文澍与他一拍即合,一扫前时阴霾,端起酒盅,笑道,“郡王若能助本宫除去宇文拓那个眼中钉,本宫必不会忘记郡王这个‘盟友’。来日只要郡王需本宫帮忙的地方,本宫必肝脑涂地!”
沐哲翰亦端起酒盅,相互致意后,一饮而尽。
肝脑涂地吗?沐哲翰可不会蠢到相信他的‘空话’。日后,一旦此事东窗事发,以他对这位西楚太子的了解,他决计会毫不犹豫就将一切罪责推到他身上,以求自保。
不过,宇文澍有他的张良计,我也自有我的过墙梯。只要宇文澍生出背叛的心思,难道我就不能将宇文拓的死毫无保留地推给他吗?只消做个‘局’,难题即可迎刃而解。而有此‘把柄’在手,宇文澍还能不为我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