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
他弃了我。
河伯半蹲在我面前,冷冷一笑,语气中尽是复仇的快意:“顾倾城,这是报应。”
我萎靡的垂着头,神思恍惚。就在刚才,孙悟空头也不回地离去时,我就知道,我败了,彻底败了。
这一败,永世不得翻身。
河伯说:事情还没完,一件一件来。
他抱着苹生的尸体,嚣张睨我一眼后,满意的抽身离去。
梦貘在身后小声唤我:“夫人。”
夫人?我哑然失笑,泪水吧嗒落到泥土中,迅速消失不见,惟余浅浅的湿痕,显示着曾有人一瞬的悲绝哀怨。
我这个夫人,可是我千方百计使手段,勾引了我师父,方才换来的呢。
我造了孽,如今要还这笔风流债。
黑鹰沉吟着给我作保证道:“夫人,我与小白今日什么都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
梦貘跟着连声附和。
我惨兮兮一声笑,转过头望向黑鹰,强撑道:“看到又如何。听到又如何。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在乎这些吗?”
梦貘心疼道:“夫人……”
我深吸口气,咽回一肚子怨言,擦了擦眼角泪迹,命令道:“你们走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梦貘与黑鹰犹豫着对视一眼,对我很是担忧,但不得不服从命令,过了半晌,才向我行礼道:“是。”
在风云崖坐到天黑,天穹月儿弯弯,幽光渺渺。崖上风吹不止,窸窸窣窣飘飘荡荡,便如那鬼魅之音,凄清,寒冷,还带着些虚张声势的恣睢。
我合上眸子,裹紧了衣物,抱着身子倚在崖壁边,静心睡了过去。
第二日,召出龙吻,单枪匹马直入黄河水宫。
河伯冯夷,我饶他不得。
若素曾言,龙吻者,聚三界阴邪之气,敛八荒神灵之功。其威力之强,足以毁天灭地。龙吻出世,山泽崩陷,乾坤生变。奈何新鬼排万里,黄泉游魂滞千年。
此番用它来对付河伯,实在是大材小用。可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手刃仇敌。不将他千刀万剐,难消我心头之恨。
引一招覆水诀将黄河搅得天翻地覆,河伯手执三指挝,怒气冲冲的现出水面,衣袂飞扬,亦是十足的不快。
想必他知我来意,我也不愿多费口舌,握着龙吻,将身杀了过去。
今日的天,阴沉的厉害,乌云压顶,更使得人心情极度压抑。河面上水雾迷茫,我凭一双好眼力,招无虚发。河伯率领的水兵一群群攻来,又一群群惨叫着落入黄河。
终于轮到他时,老东西这才露出慌乱。
他道:“司圣夫人,看来今日你对冯某的命是势在必得了。但你可知,你妖界历代妖王从不与仙界来往,却唯独与我交好,这其中是何缘由?”
“我不知,也不想知。”冷冷言明自己的态度,他这么做,无非是想拖延时间。
什么妖界,什么仙界,那些鸡毛蒜皮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与我何干!
我只想要他的命。
高举起龙吻,黑色浓郁的魔气侵染了方圆百里。所至之处,碧消草枯无颜色,楜叶芳华尽纷落。
目标瞄准了河伯,他还在左右防备时,左右都防不住了。
四面八方的魔气遮天盖地,掩了玄黄,只剩密不透风的黑暗。杀气重重,恨意漫漫。
我催动法术,墨色天空被一道道霹雳划破,震耳欲聋的雷声似猛兽嘶吼。火力全开,此起彼伏。
它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杀死河伯。
当所有能量聚集成巨大的光束劈向河伯时,游戏结束。
两舌之业,生死相偿。
黄河恢复了平静,魔气散去之时,那原本浑浊的水质被鲜血染的通红。色彩厚重,无双绝艳。拥挤的尸体浮浮沉沉,或顺流而下,或曝尸岸边。
收眼观之,其状甚惨。这双手一时间血债累累。
我想,我回不了头了。
重返佛合山,第一件事就是找梦貘搬来了几坛好酒。一个人坐在山顶,痛痛快快为自己庆功。
残阳瑟瑟,无边霞云熙攘。
唇角带笑,笑中带泪。我该好好放肆一回了。
我一个人的热闹,此番,谁也挤不进来。
以梦为鹿,亡于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