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爷话,根据探子来报,江铭潭自幼丧父丧母,家里只有些叔伯姑母,十五岁起便挑起了江家家主的大任,这几年来将江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四国之内都有江家的铺子,涉及面也十分广,此人好酒好色……”
“这些都是表相。”男子皱起眉。
江铭潭能把生意在四国之中做这么好少不了卫夫人的帮忙。
说到卫夫人,卫鸯是卫国先帝的胞妹,如今卫国皇帝的姑母,虽是姑母,但年龄甚至比皇帝还小些,是先帝最小的妹妹。
卫夫人曾嫁与卫国护国将军何越,然何越在一次抗击匈奴的大战中战亡了,卫夫人从此便不肯再嫁。
虽卫夫人年纪小,但卫帝却十分敬重这个姑母,凡事经常征求她的意见。
卫太后薨得早,卫国皇后又是个只会吃斋念佛不予世事的人,卫国后宫也是卫夫人一手打理起来的。
据说江铭潭与卫夫人交好。
何将军府每年的宴会都会邀请江铭潭,交往颇盛。
甚至于有传闻,江铭潭做了卫夫人的入幕之宾、裙下之臣,然士农工商,商人为之最末,皇家又怎会将卫夫人嫁于商贾,于是乎卫夫人才不肯再嫁。
如今四国纷争,战争不是不可避免的,劳民伤财,最缺的是军费,江家这块肥肉便成了炙手可热的宝物。
三年前新皇登基,程国不顾盟约向尧国大举发动战争,虽一路势如破竹,却逼得大长公主孟笙自尽于尧国大殿。
程国民众议论纷纷,最终不得已和尧国签订了停战协议,分得尧国天行山以南的土地,自此尧程两国以天行山为界。
青衣整理好床铺,扶着孟端阳躺上床,青璃拿来棉被,将腿疾的地方盖好。
想当年也曾在战马上驰骋过,做着“笑谈渴饮匈奴血”的梦。
若不是三年前的那个冬天,皇兄举兵北尧,为了阿姐性命,不顾一切跪在长生殿前三天三夜,脸上冻得没有一丝血色,无论母妃如何劝都丝毫不动,最后晕倒在殿前也没能撼动皇兄出兵的决心。
双腿跪在雪中三天三夜,雪水浸透了衣衫,自那以后,这腿就废了。
孟端阳还记得十岁那年,不常下雪的梁州漫天飞雪,阿姐穿着血红的嫁衣,十里红妆在皑皑白雪中显得格外刺眼。
“阿阳,阿姐走后,母妃就靠你照顾了……”
“切不可任性,此处一别,不知何年才能相见……”
“阿姐不求你有什么功绩,但求平安一生……”
亲手送阿姐上了马车,没想到就是永别。
虽是送嫁,没有一个人不是悲戚的样子。
耳畔时常响起送嫁队一路远去,阿姐飘来的歌声,“天青幕,红衣别,此去经年,何时见……”
此去经年,此生不见。
阿姐自尽的消息传来后,便大病了一个月,身体便再也不见好了。
从阿姐出嫁算起,已有十七年了,阿姐的面庞都快在脑海中淡去,那一袭红衣和歌声却永远也无法抹去。
北方入夜总是比南方早些,侍卫将宫殿前的灯都点亮,掌灯的宫女提着灯笼在殿前排开,光晕笼罩着整个皇宫。
高阳殿。
“公主,臣有话要说……”连肃眼神瞥了瞥周遭的宫女太监。
“都给本宫退下吧,芍药在门外守着,没有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柴喜挥了挥袖子,一干宫女们皆半弯着腰退了出去。
“阿肃,有什么话就说吧。”只有在连肃一个人面前的时候,柴喜才能放下紧绷的架子。
“阿喜,你活得太累了。”连肃收起嘻嘻哈哈的样子,皱着眉头说。
“你又何尝不是呢,皇帝尚年幼,我宫中无人依靠,那董太妃又不是个省事的,宫外一群虎视眈眈的人,更别说如今四国皆不太平……”柴喜有点少年老成的感觉,“我若不替皇帝多想点,如何对得起母后的在天之灵。”
连肃心疼的看着这个还很小的女子,在华丽的宫装下显得格外瘦小,沉重的头饰仿佛要将她压碎。
“据探子来报,卫国江铭潭三日前已经到了梁州城内,与梁州王会了面。”连肃把玩着手上的杯子,似是漫不经心地说。
“哦?听说我这亲舅舅不是已经不问政事了么,怎么又想巴结上江家这块肥肉。”
“江家也没那么好巴结,江铭潭这个人表面是个纨绔子弟,但是却将江家打理的十分好,江家长辈无不服他做家主的。”
“阿瑶可还在梁州?”
“自然是在的,这些消息便是她传回来的。”
“当初母后让阿瑶去程国,如今到是帮我大忙了,当初你我三人儿时一同戏耍,却有十个年头不曾见过了,也不知道她如今是个什么模样。”
“总会有机会再见的,你若是想见她,我派人接她回来便是了。”连肃看着这个才刚刚及笄的女子,明明是如花的年纪,却被这冰冷的皇宫压得喘不过气来。
“不,不必接她回来,我去便是了。”柴喜语出惊人。
“什么!”连肃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行!”
“为何不行?”柴喜淡淡地笑着。
“不说世道混乱,你身为公主也不能乱出宫门,就单这仇国程国,你怎能乱去!”连肃有点激动地说道。
“你放心,我都打点好了,皇帝由容太妃看着不会有多大事,对外就称我大病去灵山的广和行宫去修养了,行宫那边就由曹嬷嬷替我打点着。”曹嬷嬷是先皇后从程国带来的贴身宫女,先皇后逝后就一直照顾着柴喜,“还有,现在到处是那杯子的消息……”
“再说,朝堂上不是还有你替我撑着么。”向连肃狡黠一笑。
“你早就算计好的是吧。”有点生气又很无奈。
“谁让我们是最要好的‘宫中双煞’呢。”柴喜挑了挑眉。
“宫中双煞”这个名称还是小时候两个人在宫中捣乱,宫中的一些娘娘们在暗地里称呼他们的。
连肃笑了声,又正色道:“路上小心点。”
“自然。”女子已然舒适地侧卧在贵妃榻上。
“臣,告退。”虽是嘴上恭敬,但却未行礼,笑着推开宫门走了出去,惊得一众宫女太监跪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