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大地,绵延千里的群山叠岭之中不乏强大的猛禽异兽。而黑夜之中一道冲天而起的火光竟是惊得禽飞兽走,十里之内再无声息。
血煞围绕之中的石月清正沉浸在心境感悟之中,对周身幻境一无所觉。
修炼一途,溯本求源,惟心是造。
心境虚幻,但略有感悟便可打开心门,破丹化元。
然而,石月清毕竟感悟心境时短,而归墟境的黑袍人凝练之血煞又专门有腐蚀人之心神之效。
很快,石月清心境之中开始变化,只见漫天雪花突显一点血色,随即血色蔓延,霎时之间,天地之雪尽成血色,继而一具具血色人骨自大地之中挣扎爬出,獠牙横生的血色鬼刹自天空扑出,试图吞没石月清之心境。
血刀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凹槽,凹槽内溢满鲜血,血煞之气呼啸奔吟,仿若鬼啸。
黑袍人眼中寒光大盛,嘴角带笑。
他所修《血海往生刀》所炼无尽生灵精血而成的“血煞海”即使同阶之中也鲜逢敌手,而用来对付这两个小辈,算是牛刀宰鸡了。
“给我破——”血海之中一道娇喝刺透而出,顿见血海中心寒风忽起,雪花凭空飞卷,生生将血海迫退三丈,将神智迷离的姜蚩笼罩而进。
石月清衣袂、青丝随风飞舞,满脸冰冷,双目之中更是不见瞳孔,只见两道尺许寒光喷吐。
一股彻骨冰寒浸入姜蚩之体,姜蚩眼前血海幻境轰然破碎,一口恶血喷出,被雪风一卷,碎成无数血晶。
冷汗浸便姜蚩身体每一个角落。几个呼吸时间姜蚩便在鬼门关外走一遭,即使现在这寒气入体,依然觉得头重如铅。只是刚刚那种温暖的呼声破碎,依然叫姜蚩一阵怅然。
“嗯?”十丈外黑袍人微露诧异,轻喝一声:“找死!”便挥刀一斩,刀芒过处,血海翻涌,竟凝现出无数哀怨可怜的面孔,男女老幼尽有,那楚楚的眼神即使不是此刀针对的姜蚩亦看得心酸不忍。
“邪魅魍魉,何以猖獗?”石月清目光冷漠淡然,声如三九寒冰,风雪中长戟一卷一送,周遭寒能尽随这一戟而去。
“寒,幽海绝!”风雪寒气尽在戟剑凝为一片幽冥寒海之影,所过之处,血煞所化人面无不发出凄惨至极的嚎叫,听得姜蚩心中毛骨悚然,而石月清双目寒光不减,毫无所动。
咔嚓、砰——血芒寒气轰然破灭。
巨大冲击波挡开一切血煞、风雪。
蹬蹬蹬,黑袍人连退三步,目中血色毕现,心中已是怒极:竟被一个丹华境的小姑娘逼退三步,若传了出去,他“血煞刀”还有什么脸面在神州混。
而石月清却是凄惨更多,虽然在冲击波到之前便已回戟护身,但血煞浸体,筋脉又被震伤,竟是被这股巨力震得脏腑移位,一口逆血狂喷而出,更是被推得凌空倒射出去。但剧痛未能泯灭石月清的意识,凌空一刻,她仍反手一把抓住了被震得昏迷的姜蚩,将其带着一起倒射而去,同时另一只手翻手将长戟收入,换成一个卷轴,并在黑袍人未曾动作只是将其狠狠掷出。
黑袍人怒极反笑,大喝:“死吧!”顿时血煞翻腾,举刀再进,却见一道卷轴飞来。
“不好——”白袍人才恢复到五成真元,看见卷轴便是心中一突。然而其话音未毕,便见卷轴之上寒光一盛,百丈之内瞬间冰封,饶是黑袍人也化作了一块冰雕。
石月清却没有因此而停下动作,只见其又是拿出一道符咒,往身上一贴。顿时符咒化作点点青光没入石月清身体,瞬间使其加速,化作一抹白光消失在林间深处。
夏初雪与雪残垣一番听罢,这才知道原来遇险的并不止自己二人。
但转念一想,二人心中均道:“追杀我等是真元境与丹华境的组合,而追杀石月清与姜蚩的是归墟境与真元境的组合,而且都是一名阵法师与武修的配合,可见对方必是同一组织,而且敌人对众人行踪了如指掌,亦可见对方是早已准备。”
夏、雪二人对望一眼,彼此心知肚明,这些杀手应该都是为了那所谓的“聚脉旗”,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自己一行人有什么共同之处,值得对方派出如此谨慎的阵容追杀,但对方是何组织,又为何想要不惜一切地得到聚脉旗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这里,两人不由担心起另引高手而去的司马天来,这位城主为了一方百姓安宁可谓尽心尽力,是位令人尊敬的长者。
而姜蚩依然沉浸在昨晚的那场巨斗之中。
那一战,石月清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宛如九天玄女的身姿、坚如寒冰的心神,让他既心动又不敢太过靠近,纠结的心情伴随一路。
石月清微微瞥了众人一眼,只在夏初雪身上稍作停留,便冷声道:“再快一点!”转身疾驰,只是无人见到其喉头涌动,显然一口逆血被其强行咽了回去。
四人纵身飞奔,在石月清手中无声沙漏的光芒包围下,亦不敢稍作停留。
原来石月清所使用的那道卷轴虽是大能炼制,但由于范围极大而威力有所不足。若是所困之人是真元之下则必死无疑,但凡是对真元以上强者便再无灭敌之能了。
又是一日过去,四人只草草吃了些东西便不敢停歇。
朝阳的光芒毕竟不强,茂密的森林中透进零星的光柱,却还无法将视野照得明亮。
四人在石月清的指点下尽量避开了林中异兽的领地范围,但来自身后的危机之感却是越来越强烈,显然那黑白两人已经脱困,并且追了上来。
“这次可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要再让我逮住那个天山女娃,一定要将其魂魄炼入我的血煞海之中。”一道愤怒而低沉的声音响起。黑袍人负手挺立在林间一处空旷地带,几道黄澄澄的光柱照射在他身上,竟反射出朦朦血光。
黑袍人身边是一名白袍修士,一只荧光蝴蝶绕其盘旋飞舞,煞是好看。
黑白两人分立,个守一方,却是气机如一。
“天山的人打发起来就是麻烦。”白袍人厉哼一声,右手一翻,一颗赤红金属球便握在掌中。就在白袍人正欲抛出此物时,绕其身而飞舞的荧蝶忽然化作一道流光向左急射而去。白袍人见此顿时一喜,喝道:“走!”便追了上去。
黑袍人闻言也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
……
前方四人疾驰,夏初雪额头以已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呼吸也略有急促。
虽然夏初雪的紫府真丹品质极高,而且所蕴含的真气量也不是寻常真丹境甚至塑丹境所能比拟,但奈何最基础的丹田却是被异力侵占,以致紫府成了无根之木,终究无法长久。而对于灵识之力的使用,夏初雪虽能以之与真气相辅,在战斗中极大提高战力,但细微之处的运用仍显不足。
一直保持高速前进,却又让另外三人能勉力跟上,不致脱离蓝光范围的石月清忽然感觉到手中沙漏一颤,然后便见笼罩四人的蓝光迅速退去。
石月清柳眉一皱,心道不好,立刻挥手叫停。
夏初雪、姜蚩、雪残垣一见蓝光消失便知事情不妙,听到石月清的声音立刻便止住身形。
“怎么回事?”姜蚩又恢复了先前大大咧咧的性格,抢出一步,盯着石月清手中沙漏问道。
“不知道。”石月清仔细检查起沙漏来,听姜蚩发问,只冷冷回道。
姜蚩闻言也只得摸了摸乱糟糟的头发,无奈一笑。
雪残垣环顾了一下四周,道:“看来沙漏已经无法使用了。不管什么原因,我建议我们最好换个方向继续跑。”
石月清略看了雪残垣一眼,但那迷倒万千少女的脸却是没有留住她的目光,而是不由自主地游到了夏初雪的身上。
每当对上夏初雪的目光,石月清心头总是被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萦绕,仿佛两人早在轮回之前便已牵绊,这种感觉让她向来古井寒冰般的心境近来总是莫名波动,中心徒呼奈何。
“好!”石月清知道大敌当前,一瞬间便收起心思,选了一个于之前偏左的方向挥手道:“走!”四人又提气纵身而去。
吊在四人最末的夏初雪长吁一口气,本来危机临身,识海中无心剑胚一阵颤抖,到目光一碰到石月清仿若冰清的眸子,顿时心跳加速,脸颊发烫,差点没整了个脸红脖子更红。
四人才奔出不到一里,便听见身后一道喝声:“受死!”
众人不及回头,便闻背后刀芒破空之音,而强烈的杀意更是让众人心头一紧。
危急一瞬,夏初雪只觉后背火辣辣一疼,死亡之感便笼罩而来。没有思索,夏初雪反手出剑,识海翻涌,剑胚一闪,涌向炽冰长剑同时紫府真丹急速旋转。
夏初雪只觉全身筋脉一痛,真气不计一切奔涌而出,在剑尖化作一道寒锋凌厉的剑芒激射而出,正是无心初剑的第一式:剑气高寒倚暮空。
同一时刻,一道雪白的寒气逼人的戟影,一道紫色的刀气,三条血红的剑芒迸发而出,与夏初雪的剑气一起轰在了身后的刀芒之上。
一声爆响,巨大的境界差距显露无疑,只见一道血弧刀芒直破四人合击,眨眼便到了夏初雪胸前。
夏初雪瞳孔急缩,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捏住,胸口几乎已经感受到了被切割的钻心之痛。而这一刻仿佛停滞了,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死亡而在这死亡的恐惧中无法反抗。
“啊——”夏初雪双目尽赤,一声嘶吼,识海灵台飞旋,一股奇异力量自灵台流入心脏,激得心脏大力一跳,仿若击鼓一般发出一声闷响。夏初雪只觉眼前刀芒瞬间慢了下来,而身体的疼痛也来的慢了,却更加清晰了。
“不……”石月清的心仿佛被大石狠狠一击,看着夏初雪被刀芒吞噬,仿佛自己的的灵魂也要随之而去。
“老三!”、“三弟!”姜、雪二人同样凄厉一吼。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剑气突兀而现,其出现时远在天边,但在夏初雪胸前刀芒掠过不到一毫米的时间,便与刀芒撞在了一起。
更在此刻,四周光线忽然一暗,便是浓雾四起,眨眼之间竟将刀芒、剑芒以及四人湮没得无影无踪。
黑白二人眼看苦追一个日夜的猎物即将到手,眼前须臾之间的突变确实让两人无可遏制得愤怒起来。
“哪来的鼠辈?滚出来!”黑袍人一声怒喝,滚滚声涛震山林,平地卷起一阵狂风。
白袍人也是气急败坏地一吼:“是谁?”同时大步踏出,落脚之地阵纹顿生。
两人话音未落,便闻一道沧桑之声响起:“如今世道,道仁非仁,仁道非道啊!”似感慨,似无奈,音起之时尚不可闻,话落之时却如雷鸣在耳。
黑白两人初闻其音尚且感觉来人装神弄鬼,但数字吐出,二人已感觉泰山压顶,千涛万浪灌耳而来,不由大骇,急提真元护脑,然话落之刻,两人还是被震得七窍流血。
话音甫毕,一道身穿紫底金丝龙纹袍的华丽背影已印入二人血泪朦胧的眼中。
“古……”闻其音,见其影,两人满脸惊骇,如坠冰窖。
白袍人骇然之下双掌一分,各捏一印,同时一口心血喷出,心血凝晶,化作万点火光融入阵法,同时阵法之中火焰一起,心血燃烧,竟成一片血焰。
黑袍人同样没有半点迟疑,他深知此刻若是反应稍慢那两人性命定是留在此处。血刀翻舞,血煞弥漫,在阵法中与血焰一起化为一条十丈血龙。
然而紫袍人甚至连头都不曾回过,只是一挥广袖,华袍翻涌,一道紫色弧芒一闪而毕,便见血龙碎灭,阵法崩溃,两颗头颅高高抛起。
黑白二人只看到一片紫光,随后便是颈间一凉,再来就是天旋地转。最后一眼,所见是两具无头尸体缓缓倒下,随后便是永坠黑暗,再无意识。
两人纵横神州数十年,所杀之人不知几何,却不曾料到自己的死亡来的也是这般的快,这般的容易。
也不见紫袍人转身,杀这归虚境、真元境的黑白二人实如拂去世间的两粒尘埃,只是其仍然冷哼一声叹道:“世上之邪魔奸佞真如蝗虫一般,杀之不尽呐!”
此人观视前方雾气良久,忽然伸出右手向前轻点两点下,便见两道丈许长的紫金之芒射入雾气之中,然而却是如泥牛入海,不起一点波澜。
“怪哉!”龙纹紫袍人兀自呢喃道,“此林雾之诡异,数日以来,我用尽办法都进不去分毫。此刻竟主动吞入四个小辈!”
沉吟一阵,似乎终于还是无法放心此林或是刚被此林吞噬的四人,举步便买入了雾林之中。然不消半刻,一位紫龙束冠,刚严方正,身穿九纹金龙紫袍之人便再度出现在刚才他踏入雾林之处。
“为何我竟有一种心绪不宁之感?”看着身后的诡异之林,紫袍人沉吟良久,最终叹道:“能让我之心境波动,难道竟与那传说有关?看来是时候上一丈山了。”
一言语罢,便见紫袍人周身紫气一卷,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