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呼啸,拳影如山,叠叠重重,漫天席卷。
风雪辟易,雪地破碎,夏初雪感觉一股庞大驳杂的压力扑面而来,饶是他催动血脉,亦忍不住后退三步。
“喝!”此时此刻,后退无益,夏初雪吐气开声,心脏之中青色漩涡飞速旋转,甩出一缕缕青色气血,皮肤之上龙鳞层层泛起,离火神兵已经化作一双漆黑拳套覆盖在拳臂之上。
一拳轰出,忽现龙吟之声,一道青光龙影张牙舞爪,疾飞而出,悍然撞入面前的漫天拳影之中。
轰隆一声,无数拳影与夏初雪擦肩而过,掀起他的衣发猎猎飞舞,但其当面的拳影却是消失殆尽,双瞳之中映出一张扭曲惨白的面目,显然在刚才的袭击中,卫青明也未能讨得多大好处。
夏初雪冷笑一声,自他感应到对面那片绝壁之中有气息隐藏,便一直留有一手,此刻见状,一柄黑色长剑翻飞而起,忽然化作一柄三丈之长的巨大剑光。
夏初雪腾身与剑光融为一体,顿时剑气激射,森寒迫人,化作一道黑色流星穿过拳幕,直袭卫青明。
卫青明身为阿修罗部第七皇子手下队长,自然非是朱赤一流,但刚才偷鸡不成蚀把米,夏初雪那道掌气之中似有一股澎湃的力量深深克制自己魔体,就好像来自皇族纯粹的本命血珠,对低品质的血脉有着强烈的克制腐蚀之力一般,让卫青明浑身魔元渐渐溃散。
夏初雪这一剑来得惊神泣鬼,卫青明已经感觉到死亡笼罩,咬牙低头,双角银光大炽,其上居然有五道魔纹。
一道银色光柱猛然轰出,周围空间层层荡漾,声威骇人。
然而,剑光破入白光之中,刹那之间已在卫青明背后出现。
剑光散去,夏初雪面色苍白,收起神兵,当即盘腿而坐,开始调息。
卫青明呆立半响,忽然头颅自眉心裂开,整个脑袋一分为二。
“砰”地一声,尸体倒下,鲜血脑浆溅得大片雪地猩红触目。
风雪渐大,雪地上的片片血迹很快便在风雪中消失殆尽,大地再复一片雪白。
夏初雪调息完毕,已是两个时辰之后,起身一抖,浑身雪花簌簌飘落。
夏初雪走到掩埋在雪花中的朱赤身边,拂去雪花,其面色雪白,脖颈之上一道血线已经也已经泛白。搜索其身,果然在其怀中寻到一个乾坤囊似的储物袋子。同样,在卫青明身上也有这样一个储物袋。
夏初雪灵识探入袋中,却遇到一层特殊禁制,犹豫片刻,转而真元透过七窍玲珑元丹化作魔元输入。
片刻之后,“啵”地一声轻响,禁制解开。
夏初雪将两只储物袋一抖,便到处一堆小山般的黑色石头与几件武器魔具。那些石头规则如一,手掌般大小,唯一不同的便是颜色深浅。而几件武器魔具,夏初雪挑拣之下,以其受萧疏雨耳濡目染的眼光来看,实在难以入眼,不过仍是将其一股脑收入乾坤囊中。
打扫完战场,夏初雪再向南而望,那一幕阿修罗折磨凌辱人族的惨烈画面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其触目惊心,其震撼之力依然让夏初雪久久难忘。
这一刻,夏初雪总算切实看到了两个种族之间的仇恨,看到了梦太息等人所图之因。也许以前,所谓的责任不过一句空谈,但此刻则是血淋淋地事实。
收拾心情,夏初雪继续一路向北。两天之后,断断续续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而夏初雪也终于到了与石月清约定的红松林。
距离七日之约还有三天,红松林顶着一蓬蓬白雪做成的帽子,晶莹的冰锥自枝干垂下,在冷冷清清的阳光之中闪耀着迷离炫光。
红松林外一片寂静,夏初雪围绕红松林走了一圈,只发现雪地上一些杂乱的凶兽脚印,但却无生人踪迹,想来石月清还未到达。
望着茫茫雪原,飞鸟绝迹,寂静凄凉,夏初雪心忖:“她的修为虽然比我只强不弱,但深入魔族,凶险难测,也不知现在到哪里了。”
等待无疑是磨人的。幸好红松林便有偶尔还有些雪原小兽踪迹,三日间倒是让夏初雪吃到了不少平日里难以见到了山珍野味。
但随着时间推移,始终没有一点石月清的消息,夏初雪心情也一日不日一日。三日之后,夏初雪心中担忧害怕,恐惧紧张,竟是从来未曾有过。
又过了三日,由于气温有所回升,积雪融化,红松林渐渐露出其本来面目,整个雪原之中也隐约可见一些植被的颜色与凶兽珍禽活动踪迹。
夏初雪却是仃立在松林边缘,遥望南方,彷如一尊石像。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再度阴沉下来,鹅毛般的大雪再度降临大地。原本随着气温略有上升而融化汇聚的小小溪流再度冰封,漫山红翠相间的松林再度慢慢地覆上一层银装。
唯有林边翘首南望的夏初雪,任冰水环绕,任寒风拂袖,任青丝成雪,始终一动不动。
整整十日之后,雪花将夏初雪塑成了一个雪人,当大雪遮盖双眼的刹那,夏初雪终于浑身一震,积雪抖落,再复生气。
此刻的夏初雪已是面黄肌瘦,他最后看了南边天际一眼,便开始服食多年未曾食用的易食丹,然后打坐调息,数个时辰之后,当夏初雪再度睁开双眼,精光乍现,面色也复红润,当即取出地图,分辨方位,起身扫望四周,白雪皑皑,天地一色,一时间天大地大,苍茫无界,竟有些身在其中不知所措之感。
收拾心情,夏初雪只道石月清被号西都缠住,无法脱身,所以未能赴约,但有想到石月清若真是因此被迫嫁给号西都,心中又阵阵绞痛。
终于,夏初雪不断回想惨死在阿修罗手下的五名人族,压下儿女情愫,决心以大局为重。
魔族魔都远在西北数万里之外,夏初雪的路还很长很长,选定方向,夏初雪猛旋丹田七窍元丹,纵身飞驰,全力赶路。
三日之后,夏初雪来到一处雪山脚下,元丹暗淡,气血萎靡,显然已经到了极限,当即找了一处悬崖休息。
悬崖之下,一块巨大岩石如犬牙倒插,横亘天半,夏初雪端坐其中,收敛气息,安神调息。
半响之后,夏初雪丹田与气血渐渐恢复,忽然耳际传来窃窃私语。
“你知道吗?好像说今年冬季还要再征一次兵。”
“什么?咱们部落里壮年男子都已经应征入伍,还有谁能参军?”
“哼!天部的大爷们只知道打仗,谁会管我们的死活?”
“哎!王没有意见吗?”
“你说咱们的王?你什么时候听到过他的意见?”
“哼!想我堂堂摩呼罗迦狂战部落,怎么就出了这么懦弱的王呢?”
“你可别瞎说!”......“快些回去吧,今年雪大,我们得多进几次山。”
......
声音渐渐不可闻,想来说话之人已经走远。夏初雪心神一动,对方似乎在讲一些魔族内务之事,或许对他有所帮助,便跃上悬崖,运转《潜龙篇》,循声小心跟了上去。
只见两名身披雪白裘绒大衣的壮硕背影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夏初雪远远跟在后面,饶过几座山峰,眼前景物倏变,一个遍布高大尖耸房顶的峡谷村落映入眼帘。
此刻整个峡谷一片静谧,但却可见峡谷中炊烟袅袅,食物香味弥漫整个村落,想来正是晌午十分。
两名壮汉来到峡谷口,吼了一嗓子,顿时打破宁静,各家房门打开,老人、妇女、小孩纷纷迎将上来,围住两人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
村中人声如沸,一位老者声如洪钟,将所有的嘈杂声压了下去。
“诸位静一静。且听阿格什与阿格鲁带回来的消息。”
身披雪白裘绒大氅的两人将绒帽取下,露出两张年轻且有八分相似的脸庞,只是一位看起来略微柔和,另一位嘴唇附近已经冒出胡渣,显得颇为刚毅。
脸色柔和的阿格什道:“兄弟们,在东南方十里左右的安澜山中我们发现了许多食鼠獾与甲背猪的踪迹,不出意外应该已经够我们过冬了。”
众人闻言欢呼雀跃,纷纷返回各自家中,继续做饭,但孩子们却是围在两名青年身边,嬉戏打闹,而几名与两人年纪相仿的青年则也聚了过来,似乎在商讨什么。
夏初雪伏身在村口栅栏之外,小心打量村内情况,见到小孩们嬉戏玩闹,老人、妇女兴高采烈,夏初雪一时恍惚,竟有些不确定这些人到底是不是魔族。
观察半响之后,夏初雪便发现问题,那就是整个村落之中出了几名快要成年的青少年,根本就没有真正的青壮年。虽然摩呼罗迦人身材高大,但青少年那飞扬骄傲的神情与略显稚嫩的脸庞,夏初雪仍能辨别出来。
就在夏初雪细心观察之际,忽听一声苍老声音喝道:“谁?”
夏初雪心下一惊,忖道:“难道自己被发现了?”果然一圈黄褐色光芒自自己脚下升起,夏初雪警兆顿生,一拳击在黄褐色光壁之上,却见光壁之上涟漪荡漾,却并未破开。
便在这片刻耽误,夏初雪已被三名老者,四名少年摩呼罗迦人围住。
一位手持枯木长杖,蓄这花白三羊胡子的高瘦老者看着面沉如水的夏初雪道:“阁下是哪部之人?为何偷偷摸摸接近我们巨鳞村?”
见来人没有直接动手,夏初雪心念电转,寻找借口,面色却是阴沉不变,最后终于缓缓开口:“我是谁不重要。我被追杀至此,不过是偶然经过此地,很快便会离开。”
老者看着夏初雪,沉吟半响没有开口,其后一名少年道:“长老,他不是本部之人,也不是阿修罗,应该与北摩呼罗迦没有关系,就放他走吧。”
老人沉吟片刻,终于轻轻一跺手中枯木杖,黄光瞬间收敛,道:“既然如此,你便离开吧。”
夏初雪微微一怔,没想到老者这么好说话,看老者身后之人的表情,似乎都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其中四名少年还对他报以微笑,当即大为疑惑。
这时村落之中忽然跑出一名八九岁岁的小孩,神情焦急,边跑便向老者这边挥手,大喊道:“长老,长老。我姑姑又咳血了,您快去看看她吧。”
一名少年将孩子拉住,关切询问:“梅姨怎么了?”
小孩顿时扑进少年怀中,哇哇大哭,抽噎道:“今天早上起来,姑姑脸色就差,刚才做饭的时候更是咳得厉害,现在都开始吐血了。”
几名老者也纷纷询问情况,听小孩说得严重,都是脸色大变,再也没人顾得上夏初雪,抱起小孩便向村中急急赶去。
夏初雪瞧得目瞪口呆,这个村落之人的防备之心实在太差了吧。不但没有仔细询问自己的来历,现在甚至将自己晾在一旁,如果自己心怀杀意,这些人的行为岂不祸害了整个村落。
但让夏初雪更为吃惊的并不止于此,刚才就在小孩出现的刹那,他敏锐的灵识瞬间感觉到了小孩身上与这个村落其他人格格不入的气息,当他仔细感应之后,他发现这个小孩居然有着人类的体质。
一个人类小孩生活在魔族村落,而且看这些魔族之人对小孩的关怀照顾,就如同亲人一般,这完全是夏初雪无法想象的事情,彻底打破了他的认知常识。
既然已被无视,自己又心怀好奇,夏初雪便默不作声地跟着众人进了村落。
饶过几段小巷与几间房舍,夏初雪看到一处小院之中堆满清扫的积雪,门前人头攒动,挤满了前来探望的摩呼罗迦族人。
少年抱着双眼通红的小孩,领着老人们径直走进小院,众人见状连忙让出一道路来,待最后一名老人进入,众人又围将上来,纷纷争着往房间里瞧。
夏初雪收敛气息,挤在人群之中,居然没人注意到这个外来之人。
透过人群缝隙,夏初雪见到屋内陈设简单,都是些普通的木质家具,大厅左侧另一间厢房之中飘出一缕幽香,夏初雪鼻翼微动,心中暗惊,这居然是夜灵草与向阳晨露调和而制的特殊香料。
夜灵草乃是不能收到光照,只能与阴暗处生长的珍惜植物,具有滋阴补气,调理隐伤暗疾的功效。
而此处所用向阳晨露乃是朝阳初生,向阳草草叶之上所凝聚之晨露。向阳草乃是蕴含天地阳气的纯阳之草,当朝阳初生时刻,是为少阳,其阳气最为精纯却又不失柔和,草叶之上所结之露珠乃是向阳草吸收少阳之气凝聚而成,其中阳气之盛不言而喻。
按理说夜灵草与向阳晨露是万万不可调和的,因为一旦两物接触,便会阴阳抵消,化作凡品,但于医道或是丹道圣手而言,若能调和两者药效,更能起到阴阳互济,生生不息之功效。
这时内中房门打开,拄着木杖的山羊胡子长老沉默地踏出房门,低头不语,面沉如水,连叹三声。
众人见状似乎如遭雷击,本来还争抢着探头遥望,此刻全都变得僵硬起来,脸色涌现浓浓地悲伤。忽听屋内“哇哇”恸哭,众人更是低首沉默,不少妇女隐隐抽泣,悲伤已极。
夏初雪向内望去,却是大吃一惊,只见一张木床之上,轻纱绿幔,内中躺着一名脸色惨白的女子,夏初雪根本不用灵识探查,便能感受到其身上疯狂乱窜的真元之力。
这竟是一名虚弱垂死的人族女子。而整个摩呼罗迦村落居然在为一名人族女子的逝去而悲恸哀伤,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夏初雪见众人都沉浸在浓浓悲伤的心绪之中,便悄悄放出灵识探查,发现那名女子体内真元深厚,但多处经脉被魔气所伤,而心脉附近更有一道浓郁魔气盘踞,吞噬这女子的生命之力。
便在这时,山羊胡子长老手中木杖忽然一个旋转,放出一道黄光,直接罩向夏初雪。
夏初雪感觉灵识一个震荡,顿时脑海一片眩晕,目不能视,只听见耳边传来老人焦急的吼声:“来啊,将此人抓住。切不能让他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