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胆量搏一搏么?”
“舍命陪君子!”
现如今,任何逃生的方法羌浅都愿意一试。
澄澈如镜的水面上映着两人的倒影,寒凉之气瞬间似刺透了肌骨。就算葬身幽潭也总好过落入曹千流的手中,羌浅咬紧牙关,让戚烨的手臂揽好自己的肩颈,极深地吸进一口气,与他一头扎入水中。
这幽潭表面平静无波,水下却不断有激流暗涌。很快,射入水下的阳光消失不见,羌浅强忍着寒意,带领戚烨游往昏暗难明的深处。
全身都浸在彻骨之寒中,她的手足渐渐失去了感知。就在一直憋住的那口气也即将用尽时,突然有一股异常猛烈的激流从潭底席卷而来。悚然的漩涡宛若张牙舞爪的巨网,瞬间将她与戚烨二人吞噬。
这急剧的力量如猛兽般啃食着肌肤,羌浅的眼前再看不到光影,身上的每一条筋骨都似被巨力撕裂,意识也遽然趋于混沌。可她仍紧紧抓着戚烨的臂弯,任这冲击之力再凶再猛也死不放手。
无尽的黑暗水流好比万劫不复之地,羌浅的思绪就要化为虚无,与戚烨二人的身躯跟随浪流不住地翻滚。然而正是在这时,黝黑之中突然出现了一束微光,而这猛烈的激流正将两人送往那光亮的源头。
羌浅虽无力与这激流抗争,但神智已顷刻清醒。那束微光就像是给了她重生的喜悦,她紧擒着戚烨的手臂,随波涛流动向光芒靠近。
浸润身躯的水温有所上升,羌浅与戚烨一点点向上浮起。眼前越来越明亮,微光已触手可及。
那绝谷幽潭下的流水果真如戚烨所说与外界相通,峭壁地底中空,两人被激流自地下水脉送出了幽谷。
羌浅的头顶露出了水面,连绵苍山就在辽阔远方。沐浴在艳阳下,她大口呼吸着畅然的空气,双足不停地踩着水。又一次绝地逢生,这种喜悦让她不能自己!
似是突地忆起了什么,她迫不及待地回看身后。白衣广袖飘荡在湍急的流水上,戚烨仍与她臂弯相环。他的脸色虽白得渗人,却流露出与她同样的忻悦。
“别傻笑了,我们不能在这水里呆太久。”他的目光扫过四野,声音极度虚弱。
羌浅这才发现,自己与戚烨正身处一条浅流的中心。浅流水势稍有些急,在冲刷过二人的身躯后立即飞逝。她抖了抖湿漉漉的发丝,正准备游往岸边,却又见到一叶竹筏自浅流的那端驶来。
撑筏子的人面容全被斗笠遮掩,只能看出是个身材精瘦的男子。羌浅惶然一惊手足稍停,身子便又呈下坠之势。
戚烨却在她耳边以极微弱的声音道:“不要惊慌,那人像是你师叔。”
羌浅的心砰地一跳,尚未及言语,已见到那男子扯下了斗笠,双眉一挑撑筏驶近。男子目露精光,唇上两撇小胡子飞扬努起,正是盗圣司徒空。
“呵呵,竟然真的没死!”司徒空瞬间便撑筏驶近,垂眸看着置身水中的羌浅与戚烨,似笑非笑,而后手臂一扬抽出竹篙,将其一端伸向羌浅。
羌浅一手握住竹篙,另一手仍紧环戚烨,司徒空在筏上施加力道,将两人从水中拉起。
“师叔,您怎么会在这里?!”安稳落于竹筏上,羌浅难掩错愕的神情。看到司徒空,她便马上想起了遭遇曹千流的那日,他也是如鬼魅般现身。
“你师叔我向来行善积德!”司徒空双眼滴溜溜一转,讳莫如深地瞥瞥戚烨,朝来时的方向一指,撑起竹篙在浅流中心打了个转,竹筏便由逆流而上改为顺流直下。
接着,他做出了十分出乎羌浅意料的事——他将竹篙交到了羌浅手里,然后足尖在筏头一点,竟头也不回地纵身而起。
羌浅还没反应过来,司徒空已化作一道飞影自水面越过,瞬时没入了岸旁草丛。她瞠目结舌地望着司徒空飘走,又怔然看向戚烨。
戚烨伏在竹筏上,气息微不可闻:“司徒空现身,我也很意外。不过既然他在这里出现,我想小姨也大概就在前方。继续走吧,等见到了她再说。”
羌浅一面撑着竹筏前进,一面留心着四下的异动,但四野静寂,瞧不出有什么不妥。竹筏驶过群山脚下,流水渐趋和缓,日头也已将两人身上的湿衣照干了大半。
再向前行了一阵,水面变得越发开阔。岸边林影下有一佳人俏立,身姿窈窕、眉目如画。羌浅抬目便见到了雷音,即刻喜出望外,轻唤声“小姨”,急忙把竹筏撑向小艇。
雷音妙目紧凝,不待羌浅靠岸已急切地飞身落入竹筏,奔至戚烨身前小心查看了下他的状况。
“这里也不安全,我们要快走。”她并不多做解释,只从羌浅手中接过竹篙,继续撑起竹筏沿水域行进。
迎面吹来的风暖得醺人,戚烨却在垂首低咳。雷音回头看他一眼,眼中满是忧虑,凝重道:“当日你们逃走后,曹千流就一直在搜寻你们的下落,我也于暗中跟随。直至前几日,我发现他将所有的人马都驻扎在山背后的深谷中,心下便觉不妙。这些日子来,你们就都躲藏在那山谷中?”
“嗯,那日曹千流放箭射中了我们,我误打误撞闯入了峭壁后的幽谷。那幽谷似是前辈高人的隐世居所,这一个多月我们都在谷里。”羌浅忙答道。
“你们受伤了?!”雷音的声音一紧。
羌浅正想着应如何作答,戚烨已道:“只是些皮肉伤,没有大碍。”
“到了船上让我仔细看看。”雷音手中竹篙不停,不再说些什么,继续撑筏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