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小半个月,羌浅与雷音及清风寨众人仍滞留在小镇上的民居中。蔚翔等人还是与羌浅无甚交流,只不过看着羌浅时的眼神要比原先稍显温和。
戚烨的身体一直未见起色,大多时间只在榻上静休。尤其最近几日,每逢夜半羌浅都会听到从他屋内传来的咳喘。即使他极力掩饰,羌浅依旧能感觉到他正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苦痛。
她谨记着戚烨的话,出入民居都万分小心,只是东厂人马并不似踏足小镇,她察觉不到任何的风吹草动。
小镇上的生活平淡,不过这段日子江湖却不太平。雷音在外打探后带回了消息,霹雳堂大火后,各门各派均有损伤,而雷厉与唐自傲则全部失踪,现在诸多门派与帮会都在联合追寻二人,霹雳堂与唐门原有的生意脉络更是一落千丈,门下弟子多有叛出。
这一日傍晚,雷音面色忧悒匆匆而归,不与众人多谈,直走入戚烨房中。过不多时,她又回到天井下,并将清风寨众人全部召来。蔚翔在与雷音低语后立现惊色,也奔至戚烨房间,从房间退出后便率领清风寨众人在院中守候。
羌浅这时正在灶旁为戚烨煎药,雷音快步走到她身边道:“小姑娘,这里不能再呆了,我们要走了。”
“是东厂人马发现我们了么?”羌浅闻言一惊,仓惶回头。
“不错,我收到风声,曹千流已得知我们匿身在此,人马片刻便至。”雷音与她快速回到戚烨房内。
戚烨多日未出房间,身形更显清癯憔悴。但羌浅见到他时,他已于轮椅上坐定,只是双臂都只能无力地搭在扶手上。雷音话不多说,与戚烨羌浅出了民居,一步跃上马车。
羌浅将戚烨背负上车,雷音即刻纵马疾行。羌浅见蔚翔等人仍在民居中,焦急问道:“怎么蔚翔大哥他们不与我们同行?”
“人多反而引人注目,小姨与你我先行,蔚翔与其他人留下拖延时间。”戚烨退入车内,音色气力全无。
雷音不走大道,驾驭马车飞速向远山而行。夜幕降临时,三人已至群山脚下。戚烨一路咳喘不停,羌浅听了只恨不得将他的痛苦转架到自己身上。
马车奔行在山径上,路途更为颠簸,林间树木繁茂,枝叶将星月遮挡,羌浅看不太清道路通向何方。此时忽闻马车后方传来阵阵蹄音,她回头望去,已见远处闪现火光,朦胧中有数道黑影渐渐追近。
“可恶,还是追上来了!”雷音也已发现了车后异动,眼神倏然一凛,向羌浅道句“坐稳”,扬鞭奋力抽打马儿,马儿在疼痛下一声嘶鸣,发足向前狂奔,瞬间绕过山径转折。
前方道路稍见开阔,马儿牵引车舆奔上山巅。再向前奔行一阵,一道深涧赫然横在了两山之间,生生阻绝了车马前行之路。月光洒向谷底深渊,两道峭壁间弥漫着一缕缕薄雾。雷音勒住缰绳,车舆在深谷边缘猛地停住。
雷音见车马已无路可退,用手按住腰间的柳叶双刀,在羌浅耳边低语道:“小姑娘,看来一场恶战再所难免,曹千流极难应对,与他正面碰撞绝无胜算,我们需想个出奇之法。等一下一旦动手,你就马上带那孩子离开!”一语言罢,她退入了车舆内,只留下羌浅一人在车前。
也不过是这片刻光景,山径后方的蹄音已迫近。追击而至的人马瞬间将车舆包围,人人腰佩长刀背缚箭筒。光火正中的男子一身华服,坐于高头大马上,举止透着阴气,正是东厂督主曹千流。
曹千流的目光扫过车舆,左手抚上右手,眼带审度之意道:“能从本座手下走脱的人至今不多,能一连走脱数次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戚公子智计本座佩服。只是不知戚公子这一次,是否还能如此幸运?”
车舆内传出几声低咳,戚烨人虽未现身,清冷语音已出:“若非曹大人束番施恩,我又如何能得以脱身。曹大人放弃唐门,转而追踪我的行迹,原本数次都可将我擒住,可大人又偏偏放我生路,在暗中尾随我至霹雳堂。我想大人此举,无非是想借江湖众人之手将我与唐自傲一网打尽,而后坐收渔翁之利。如此缜密之策,应是我说佩服才对。”
戚烨说得不紧不慢,此番话语更是淡漠从容,但羌浅很明显能听出他说话间的力不从心。
曹千流似乎也觉察了戚烨正被重疾缠身,勾唇笑道:“戚公子既然知道本座想要什么,本座也不想为难戚公子,只要戚公子与本座合作,本座保证不动公子手下分毫。”
他说话的同时手臂一挥,暗处便有数人被扭送至光火下,正是已被俘获的蔚翔与清风寨众人。蔚翔等人均双目赤红对车舆大嚷道:“少主,不用理会我们!”
风吹树动,戚烨在车内道:“看来我已别无选择,曹大人想要的东西在我身上,请大人来看吧。”
曹千流的视线不离车舆半寸,凝起眉宇沉吟半晌,唇角忽而浮现阴笑,身形一晃便飞身而起,眨眼间落于马车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