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苏面色凝重缄口不语,只驾驭马车一路疾行,一双赤目似正压抑着极大的愤慨。车后的路黑黝黝的不现光火,唐苏见东厂人马没有追来,方才在道旁停下了马车。
星月黯淡,冷风刺骨,唐苏的眼睛盯死了羌浅。“霆表哥,烨哥哥没事吧?”她背对车舆问道。
“没事,只是脸色不太好。”雷霆自车内答道。
“十三,有雷大哥内力相助,你不用担心我。”少顷过后,少年清冷的声音也自车内传出,只是这声音显得很是无力。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羌浅心头一震,坐在这马车上一路,她直到现在才敢确定戚烨真地也在这里。
听闻戚烨无恙,唐苏的唇角浅浅勾笑,眸光仍不离羌浅半寸,又于瞬间收起笑意,横眉怒道:“羌浅,怎么又是你这灾星!”
她话音未落,竟已一掌击向羌浅肩头。羌浅猝不及防,只觉肩上一阵剧痛,身体已倒向车下,重重撞在地上。
唐苏飞身跃下,直逼向羌浅。
“每次只要你一出现,就都会有事发生!你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她咬牙切齿,照着羌浅胸口就又是一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矫捷的身影从车内飞出,一下子擎过了唐苏出掌的手臂,横身两人正中。
“苏儿,你干什么?!”雷霆扶起羌浅,凛目喝道。
唐苏被雷霆生生拦下掌势,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朝雷霆吼道:“我干什么?!我要杀了这灾星!在洛水河畔我便瞧见了她,接近那小镇上的客栈时烨哥哥便又察觉出异样!若非烨哥哥机警,让我不要靠近客栈,我又如何能在你被围攻时及时赶至!我们行踪已如此隐秘,却仍三番两次被东厂夹击,我看就是她泄露了风声!”
她狂吼着,音调越来越高,面容也越来越激愤,羌浅只觉得耳膜像要爆裂,而心脏也被唐苏的话语声声刺痛。
雷霆见唐苏几近疯狂,一把抓住她的臂弯将她拉到一旁,也厉喝道:“苏儿,你怎么能这样说羌姑娘呢!你大概不知道,就在与你们分离后不久,我便在洛水河畔遭遇了东厂的伏击。这事本与羌姑娘毫无关联,但她见我身上沾染血迹便欲相助,更随我在那客栈中与东厂中人奋力相抗,若非担心你与戚公子的安危,她大可一走了之!”
唐苏愤而甩开雷霆的手,仍急促地喘息着,双瞳在眼眶中打着转,忽又昂首盯住了羌浅。似乎在她眼中,羌浅就是个罪大恶极的人,无论怎样的辩驳都无济于事。
羌浅看着唐苏,内心一阵波澜起伏,想起每次见到唐苏时自己都被辱骂的情景,她只感到万分憋屈,一心只想快速逃离这里。
向后退了两步,她强忍住泪目:“唐小姐,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了。”这话说完,她扭头就走。
雷霆见羌浅忽而转身,口中唤声“羌姑娘”,一个飞身抢至羌浅身前将她拦下,焦急道:“姑娘想要离去,本来我不该阻拦,只是姑娘方才与我一起,面容已被东厂中人识得。东厂中人行事狠辣,难保不会对姑娘不利,姑娘现在若只身上路,实在是危险得很。”
雷霆话没说完,唐苏已在二人身后嚷道:“羌浅你不能走!你盗取我唐门七心莲这笔账,我还未跟你算清楚!”
手中寒光刺目,唐苏已亮出玲珑小剑直冲向羌浅。雷霆见唐苏又再攻来,赶忙反手相抵,唐苏却突然在距离雷霆几步外驻足,瞪着雷霆道:“霆表哥,我唐门处置犯人,轮不到你霹雳堂来插手!”
七心莲……羌浅的心“咯噔”一下,整个人都似是坠入了深渊。从唐门盗走七心莲,的确是她理亏。唐苏现今以这理由相挟,她竟全无反驳余地。
不知怎的,讷讷站在风中,羌浅的心里突地又生出了一股冲动,而这冲动中仿佛还带上了几分勇气。
转身从雷霆身旁经过,她走上前两步,望一眼唐苏的怒目,双臂并拢前伸,继而摊开手掌涩声道:“唐小姐,我知道你一直怨恨我盗取了七心莲,这确实是我的不是,我也无话可说。我曾听戚公子说,在唐门犯偷盗罪者,斩十指。我的手指就在这里,你来斩吧。希望对我处刑后,你能消了心头怒火。”
见到羌浅这般举动,雷霆一惊非小,而唐苏充血的眼睛里则闪露光芒。
“羌浅,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小剑寒光毕露,她倏地扬起手臂就向羌浅手掌斩落。
灼目光华闪现眼中,电光火石间,玲珑小剑与羌浅十指只离分毫。可就在这时,一束银芒忽如流星划过暗夜,所取方位正是唐苏手中小剑。只听利刃相撞发出一声铮鸣,唐苏的小剑已脱手而飞,与一枚银翎一同跌落地面。
但即使如此,羌浅的指根处仍被剑风所伤,两道血痕横贯双掌。怔目看着这突来的变数,羌浅讶然失声。
“第二次了,你已是第二次将我的剑打落,而这两次竟都是为了她……为什么……”唐苏的肩膀丝丝悸颤,口中喃喃自语。
转眸看看一脸惊色的羌浅与雷霆,她突然回首面向马车,歇斯底里地吼道:“烨哥哥,为什么连你也要帮着她!”
狂风吹打着车窗,耳际只有风声怒号,而身处车舆内的少年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唐苏狠狠回眸扫一眼雷霆与羌浅,忽然头也不回地冲向了道旁的荒野。
“苏儿,回来!”雷霆在道旁喊道,但荒野一片漆黑,唐苏转瞬不见。
雷霆面上忧悒骤现,连忙向羌浅道:“羌姑娘,我去将苏儿追回来!还请你与戚公子先在此处等候!”一语言罢,他如离弦之箭般奔入荒野。
羌浅尚未及应允,便见荒野中现出点点火光,而雷霆的身形又回到了视野中,且正一步步向后退却。
当雷霆退回道旁时,羌浅竟听到他将拳头握得骨节作响。再之后她便看到唐苏被一人胁迫着也向大道行来,明晃晃的刀刃正架在唐苏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