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投来的那个眼神,仿佛是穿过了漫长的时空与苦难的等待,熟悉,而极尽温柔。她猛然觉得鼻子发酸,强忍着快要溢出的泪水。
只见一抹清雅的笑意浮上那人好看的眉眼,他叹了一声:“原来是小窑子长大了啊!”
在他这句话出口之际,她再憋不住眼眶里的水泽。成珠,成串,顺着脸颊滑落。她急步过去,尔后忍不住哭起来,喏喏地唤他:“师父。”
轻酒嘴角微勾,露出一道浅笑,他抬手替她抹泪。他的指腹在她脸上滑过,带着他独有的好闻气味。
覃曜的目光落在他发间的细雪上,她像意识到什么似的,二话不说,将他推回了房内。覃曜反身合上门,而轻酒则愣愣地站在她身后。
覃曜转过身,望尽他的右瞳的一点朱红,称之鬼瞳。渐越告诉她,朱红代表愤怒,在他的身子尚未痊愈之前,朱红不会消失。
“这是在哪儿?”轻酒见对方盯着自己迟迟不言,一阵发愣,便率先开了口。
覃曜这才敛了心神,将他扶回榻上,回道:“这里是昆仑山。”说罢,抬眸关切,“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轻酒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
“没有就好。”覃曜面上笑着,但看到眼前这个人,泪水却仍是止不住地落。
房外,覃疏站在窗口的不远处,神色落寞。
“诶,哭哭啼啼地像什么样?”
“再哭,衣裳都被你给弄脏了?你给我洗啊?”
“得了,快去给我弄点吃的,为师饿了。”
悉悉索索了一阵,他看到覃曜踏出了房门,不忘随手将门合上,免得让里头吹进了寒风。覃曜见了他,问:“你站那里做什么?怎么不进来?”
覃疏扶了扶眉梢,扬起一抹疏离的笑容:“不敢打扰你们师徒叙旧。”他的笑意,未达眼底。
覃曜踱步过去,见他面色苍白,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关心道:“我看你脸色不大好。”说罢,作势要去把他的脉。
那人却灵巧地将手躲开,负在身后,冷言道:“不劳你费心。”他目光闪躲,下一刻,便抽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覃曜愣在原地,思绪涣散。什么叫做,不劳你费心!
“诶,覃曜,过来帮忙啊。”阿醇手里拿着一个鸡腿子,边啃,边朝着覃曜喊了一声。
覃曜回身,指着轻酒的房间,对阿醇心不在焉地说:“师父他醒了。”她只觉耳侧一阵厉风呼过,下一瞬,阿醇便不见了踪影。
覃曜慢悠悠地来到了灶屋,接下阿醇做到一半的晚膳。她一面添着柴火,一面思量着方才覃疏说的那句话。
她觉得,他的反常,并不是因为轻酒。可她思来想去,也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覃曜神色恍惚,手下一个不稳,木柴上的火舌便卷上了她右手的食指。她惶然地缩回手,泡在了凉水盆里。她见火势不旺,又捏了个诀,任火愈燃愈猛。
覃曜在心里暗骂了阿醇一通。因为那家伙说,不想吃法术变出来的饭菜,没有亲自做出来的好吃。所以要自己做,结果做了一半,又将烂摊子扔给了她。
待晚膳已做好,覃曜先是去了覃疏的房间。
那人闷闷地开了门,她正寻思着说点什么,却猝不及防地被他拥入怀中。覃曜贴在他的胸口,委屈道:“你方才与我闹什么脾气?”心头苦闷,一阵鼻酸,不知怎么就带了哭腔。
覃疏一瞧这架势,也是郁结万分,连忙安抚:“对不起,我适才不该那样说,阿曜……你别哭。”说罢,低身吻住了她的泪水。他软绵的唇,在她的脸颊上辗转不去,惹得她一阵酥酥痒痒。
覃曜心中不快,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后者强忍着痛意,一手环住她的细腰,一手揽着她的头,像哄小孩子一般,语气宠溺:“乖。”
覃曜努了嘴,抬眸看他,命令道:“你以后不许这么说。”
“好,不说。”覃疏颔首,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以后不会了。”
覃曜和覃疏临了轻酒房间的门口,听到里头传出了云皖的声音:“这天寒地冻的,轻酒大人得多穿点,昆仑不比别处,可别着凉啊!”
轻酒倒没说话,只听阿醇不乐意地回了一句:“我家轻酒哥哥,我自会照顾得周全,还用得着你提醒?”
云皖嘁了一声。
这些日子,云皖总是趁着云啼不在昆仑的时候,来听雪庐。美曰其名为赏雪,实则是为了看望当时还未苏醒的轻酒。
云皖的那点小心思,早被覃曜摸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