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这才转向身旁,一直盯着他的覃曜,开口续道:“白泽族之前有一位前辈,和他的亲生妹妹相爱,可自从上一任天帝上位之后,便实行了不许亲兄妹结亲的神规。他们当时,很不巧,正赶上了那位天帝上任的初期。”
“面对世俗的不容,他们在被逼无奈之下,最终选择了双双自尽。因为天帝施令,以他们为耻,不许立碑。他们的后辈,只好将他们葬在了对面的山峰上,很草率,很简陋。次年同日,有小仙侍发现那里生出了嫩芽,当时也没放在心上。许多年过后,此处竟无端生出了两棵树,后来,长得愈发茂盛,结成了连理枝。”
云皖说完这话后,浅笑道:“我说的这个故事怎么样?”他的笑,故作亲和,却始终掩不去一股难言的冷霜。
覃曜沉吟了一会儿,不答反问:“上神可有中意的人?”
云皖迟疑了半晌,才意味深长地说:“许是如今,好不容易才遇到了。”
花开花落,转眼又到了严寒的冬季,昆仑山上飘起了毛毛细雪。云啼和云岂的父亲,近日正忙活着云岂和乘黄族玄月帝姬的婚事。
这门婚事来得很是突然,起因是有一日,云啼思量着,他那几个儿子,该成亲的也成亲了,也有的让他如愿抱上了孙子。而没成亲那两个也订了亲,唯独一个云皖,如今仍是独身一人。
云啼便唤来云皖,说是乘黄族的玄月帝姬,一心想嫁到白泽族来。原因是喜欢昆仑山的美景,以及白泽族一向有着的优良基因。
云啼思忖着,这玄月帝姬娴雅慧丽,人家想嫁个俊郎君的要求也不过分。正好了,可与云皖凑成一对。谁知当他告诉云皖他的想法时,云皖毫不避讳地送了他一记白眼,嘴里嘟囔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话可把云啼给惊着了,他儿有喜欢的人,他怎么不知道!
不过,他一向相信他儿的审美与才能,于是满心期待地询问道:“小皖中意的一定不会差,快告诉为父,可是哪家姑娘?若是为父觉得尚可,便早日帮你将这门亲给定下。”
云皖本欲要走,听了这话,回头腾出一抹笑,眉眼弯弯,“我喜欢的那个人,不是姑娘。诶,你可说了要帮我定亲的哦!”
“不是姑娘?”云啼自动忽略了他的后句话,再度询问。
云皖点了点头,难得认真,“那个人,您也认得,您和他,交情还不浅。”
云啼的脑海里,霎时闪过了九重天上与他交情不错的一干男神仙,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毕竟云皖与他们毫无交际,应该不是的!
云啼吹胡子瞪眼道:“哎呀,少卖关子。快说,是谁?”
“听雪庐里,那位木偶美人儿。”说这话的时候,云皖眼中惯有的疏离不见踪影,笑得纯良无害。
他勒个去的,他儿居然喜欢轻酒!还木偶美人儿!云啼顿觉天打雷劈,内心有一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奔完了还不够,复又奔一次!
云啼沉吟了一会儿,挥手让他下去,他想一个人静静。
没过三日,云皖便听他二哥说,他老爹给云岂订了一门亲,对方是乘黄族的玄月帝姬。云皖暗笑,他老爹这算是不反对他的事了?
日暮时分,万山鸟绝。昆仑的雪一向来得早,去得晚。昨日积雪还来不及融碎,天侧又飘来了一场飞鸿。
听雪庐之所以为听雪庐,是因为此处为昆仑山赏雪的最佳地段儿。可现下的听雪庐内,无人有心赏雪,连房里的寒气也重,于是才架起了融融燎炉。
他露在棉被之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干涸的唇张了张,半晌,那双眼皮从半睁到完全睁开,右瞳间透出一抹朱红。
他轻轻挪动了身子,转头望去,视线虽有些模糊,但也能看出,房内别无他人。他试图起身,只觉十分乏力,骨头像被抽走了一般,全身都软得要命。折腾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他才赤着脚,慢蹭蹭地踏出了房门。
昨日的阶前雪还没来得及扫,冰天寒地里,他衣着单薄,面上却十分淡然,似乎是感觉不到冷。
冬日的天儿暗得早,现下已过酉时。方才的覃曜,还与阿醇在灶屋里忙活着晚膳。此时,覃曜已出了灶屋,刚转过回廊,视线里,立着一个薄衫美人儿。
他站在屋前檐下,外头的雪珠融入他的发间,有寒风刮过他的脸颊,扬起了缕缕银丝。他****着双足,任衣衫温柔地轻拂雪白的脚腕,如玉似竹的身影,动人心魄。
沉睡了千年之久,他的风华仍是不减当年。
轻酒抬起那双清冽的眸子,望向回廊里的覃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