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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逃婚狂的日常

田丝葵以为自己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必定是白色的天花板,吸进鼻头的必定是难闻的消毒水,却不料真正掀开眼皮的时候,是方阅执那张放大了几倍的脸,鼻尖是他身上清爽的味道,辨不清出处,却格外好闻。

“啊!”饶是再熟悉的人,离得这么近也会吓一跳,田丝葵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抬头,嘴巴不偏不倚触到了方阅执翘起的嘴角,只短短一瞬,却足够让她脸红一天。

“椒椒,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这么激烈的运动。”方阅执显然心情好到爆表,笑容也格外荡漾,“等你痊愈了,哥哥陪你做全套,好不好?”还十分宠溺地摸了一下她脑袋上的伤口。

谁要跟你做全套!本来脑袋就疼,被他这么一气,更是疼得额角的劲突突跳。用手将他的脸推开:“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椒椒,你知不知道我在你身上装了定位。”方阅执忽然变了表情,眼神变得十分认真。

田丝葵一怔,咯咯地笑起来:“神经病,你以为在拍科幻片吗?”

“左臂内侧锁骨上方的位置,有一个红色的点,小指指甲大小,摸上去凸起,又痒又麻。”方阅执顺手将桌上的镜子递给她,“芯片就装在里面。”

田丝葵将信将疑,拨开衣襟,果然有个小红点,指腹摸上去凸起明显,又痒又麻。她愕然,用手指抠了两下,除了有点疼纹丝不动。

为了增加可信度,方阅执打开手机,屏幕上是炫目的黑色背景和发光的纵横道路,中间一个闪烁的小红点尤为醒目:“你的位置。”

“方阅执,你疯了是不是!什么时候装的?”田丝葵惊惶地望向他。

而那边的方阅执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椒椒,你真是十年如一日地好骗。”田丝葵茫然无措。

方阅执伸手挠了一下她的红点,“这是蚊子包。”拉过她的手背,“这儿也有,医院蚊子多。”

唯恐她一击不死,方阅执摇晃着手里的电话:“这个是阅临最新开发的三维地图,红点只是坐标而已。”

田丝葵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手指着方阅执半天吐出一句话:“除了捉弄我你他妈还有什么本事?”

“还需要什么本事?”方阅执头一歪,手一摊,“我就喜欢你这样单纯,能给我增添多少乐趣。”

是可忍孰不可忍!田丝葵揪出枕头朝方阅执丢过去,忘了左手还挂着水,方阅执当然轻松接住,不过她就悲剧了,吊针的针头断在了手背里面。

田丝葵本来就最怕打针,如今眼泪汪汪地任由护士取针,含着一泡泪狠狠瞪方阅执的模样也显得楚楚可怜,方阅执忍不住掏出手帕替她揩泪。

田丝葵不配合地扭头,方阅执笑着调侃:“椒椒,眼泪不揩,总要把鼻涕揩一揩。”田丝葵这才发现鼻涕真的流出来了,一时又尴尬又悲愤。

“护士小姐,我未婚妻怕疼,请尽量轻一点。”方阅执一和别人说话,首先表情就会变得很正经,语气也是斯文败类的典型,小护士脸一红,拼命点头,手一抖,新的针头扎歪了。

田丝葵疼得嗷嗷叫,心里已经对方阅执恨到极点,你这个时候色诱小护士是不是太缺德了!

医生表示田丝葵毫无大碍,只是受了点惊吓,用他的原话就是:“这姑娘是我见过脑袋最硬的,没有之一。完全没有脑震荡,只蹭破了点皮,挂完盐水就可以出院了。”

从前她要是有个小毛小病的,方阅执肯定逼着她住院治疗七天以上,这也是她为什么体魄这么强健的关系,她是真不想住院!

可是今天,方阅执只是很配合地替她拿了消炎药,就搀着她出院了,甚至还嫌弃她脚步慢,差点一把将她抱起来。反正那种急吼吼的样子不得不叫她警铃大作,这人肯定又要耍花招了,比如借机照顾伤病患把她弄回自己家之类的可怕举止。

就在想着如何逃离魔掌的时候,电梯门开了,田丝葵还没来得及转身撒丫子跑,就被方阅执一把推了进去,田丝葵踉跄着踩了里头的乘客一脚,抱歉地抬头,震惊得愣住了。

那位女士露出的惊讶也不比田丝葵少,甚至连忙转过身想要背对着田丝葵以此掩耳盗铃。

“谢阿姨?”田丝葵声音有点抖,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谢阿姨,是你吧?”那位女士僵持片刻,还是转过身,面上已经恢复了平淡的表情,眼神冷漠。

确定没有认错人,田丝葵越发激动:“谢阿姨,好……好久不见。”这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口气,真让人怀疑田丝葵是不是撞坏了脑子。

姓谢的女士抿着嘴唇,面皮微微颤动,看得出情绪也很激动,却强作镇定,目不斜视好像根本看不见田丝葵似的。

“您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我有认识的医生,您看需要我……”发现对方不打算理睬她,田丝葵态度反而更加殷勤。

谢女士却不耐烦地打断她:“田小姐,我们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熟悉。”

田丝葵有些尴尬,面上还是强笑:“都是应该的,长斐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

谢女士蹙眉,面色倏地变得难看了,还是极力克制:“田小姐,不要乱认亲戚,你的母亲,我可当不起。”

田丝葵咬着嘴唇,脑袋垂得很低,踟蹰里透着难得一见的挫败,那种进退两难的纠结让她原本就微白的面孔越加透明。

电梯不知不觉到了一层,电梯门打开的瞬间,谢女士已经迫不及待地走出去,田丝葵急忙追上去:“谢阿姨,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都可以联系我,我随叫随到的!”

谢女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田小姐,早在四年前我就已经回答过你了,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丢下这话,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笔直的背脊、铿锵的脚步,都显示出这个女人的决绝。

田丝葵许久也回不过神,她站在原地,身侧的小手一张一合,释放着心头不断涌出的苦楚。

正失意间,身体忽然腾空,田丝葵忍不住轻叫了一声,手不由自主就勾住了方阅执的脖子,才反应过来这厮竟然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把她给公主抱了!

“椒椒,如果走不动了,和我撒个娇就好了,光傻站着我怎么知道。”方阅执前一刻还是面无表情的脸,这一瞬已经挂了笑。

田丝葵的小腿弹了两下,见挣扎不开,小手掐住了方阅执的脖子:“谁要你抱了,赶紧放我下来!”还威胁似的用指甲脑了两下以示告诫。

方阅执漫不经心,甚至还故意把田丝葵往上抛了抛,一副随时可能松手的架势:“椒椒,我怕痒,你怕疼,咱两配合点。”

竟然恐吓她,田丝葵咬咬牙,瞥一眼大理石地面,听话地收回了手,老实而狠狠地勾住他的脖子,指望用自己的重量挂断他的脖子!

方阅执低头瞥一眼在怀里垂着眼念念碎的小姑娘,显然是在咒骂他,即使他听不清内容,不得不说,他对田丝葵实在太了解了。

小姑娘方才阴郁的情绪已然一扫而空,鼓着脸颊的模样叫他会心一笑,她垂下的脑袋上翘着一缕细碎的头发,他忍不住低头用下巴在她发心蹭了蹭。

“啊!你干嘛!”田丝葵触电般仰头,莫名觉得气愤,正巧对上方阅执含笑的眸子。

“调戏你呗。”坦荡荡的模样让田丝葵都咋舌了,这人怎么就能这么不要脸!

眼看着已经走到大厅,田丝葵方芳能预见到自己被她塞进车里的悲惨结局。眼睛瞥见角落里的厕所,田丝葵忽然有了主意,用力扭了扭身体:“方阅执,我尿急!”

方阅执果然停下脚步,低头看了她一眼,田丝葵悲催地发现方阅执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却十分配合地将她抱到厕所门口,小心翼翼地放下:“椒椒,一楼的洗手间都装了防盗窗。”

“关我什么事儿。”田丝葵不要脸地切了一声。

转身正要进去,被方阅执拉住,塞了她一包纸巾,还调侃道:“至少把道具带齐了。”田丝葵脸一红,狠狠地抢下纸巾,滋溜一下钻了进去。

方阅执一直胶黏在她身上的视线许久才收回,双手兜进口袋,姿态随意,转过身正好与大门口走进来的男人四目相接。

明明是人来人往的住院部大厅,可是庄许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女厕所门口的那位男士,面上是极浅的笑,漫不经心的,似乎也在看他。

庄许觉得这个男人有些眼熟,极力回忆是否与这位先生有交集,却一时想不起来。那边的倒是率先迈开步子走过来。

“十分感谢庄先生将田丝葵送来医院。”男人开口,庄许蹙眉,一来觉得他的举止突兀,二来他并不认识这位男士,方阅执简单介绍,“敝姓方,是田丝葵的未婚夫。”

“应该的。”庄许眼底很明显的惊诧。

“不过我很想知道,庄先生为什么没有把椒椒送到最近的市三医院,却选了这里。”方阅执一如既往的笑容,可是语调变得不怎么友善。

“田丝葵撞了头,而中心医院有最好的脑科。”庄许显得很平静。

“鉴于田丝葵可能需要在贵公司再玩闹一段时间,麻烦庄先生好好照顾她,生病受伤最好没有,而中心医院是绝对不能来的。”方阅执动了动眉头,“这不算警告,只是善意的提醒。”

庄许避开他锋利的视线,大步离开。目送庄许上楼,方阅嘴唇一翘,手指不由自主地摸了摸眉角,这是他奸计得逞一贯的小动作。

田丝葵溜进厕所,四下一打量,里头一个人也没有,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她当然不是来解决生理问题的,而是伺机逃跑。

方阅执的确了解她,她果然是要跳窗而逃,可是窗上几根冰冷的围栏戳碎了她的美梦,但是其中一根围栏摇摇欲坠,田丝葵眼珠子一转,就伸手一用力,就给掰了下来。

用脑袋比划一下,勉强能过得去,她可是资深瑜伽高手,这方寸之间根本难不倒她,正思考着用什么体位通过比较顺利,身后那个隔间的门忽然开了,里头那位甩门甩得用力,一下子撞在了田丝葵的腰上,她原本就踮着脚,猝不及防地朝前一个踉跄,脑袋就穿过围栏伸进去了。

最可恶的是她勉强转头,看见始作俑者的某位女士用一种观赏神经病的表情看了她一眼,然后匆匆离开了!

田丝葵想死的心都有了,窗台有半人高,她都没来得及爬上去,脑袋就卡住了!这让她要怎么钻出去?而且因为耳朵的关系,脑袋怎么也拔不出来……

她一面咒骂医院的无聊之举,一楼的厕所装啥防盗窗!一面又不敢呼救,这种事一个人知道是秘密,两个人以上就是笑话了。

就这么僵持了五分钟,脑袋里竟然升起一点怨念:这都多久了,方阅执怎么还不进来救她!

正这么想着,脑袋上方忽然传来了方阅执幸灾乐祸的声音:“椒椒,你这是越狱失败了?”田丝葵的耳根都变得绯红,犹豫半天才不甘不愿地抬起头,哪知耳畔咔嚓一声,眼前这个混蛋竟然举着手机把她的狼狈模样拍了下来?!

“方阅执你王八蛋!趁人之危!小人行径!”

她抓着铁栏杆龇牙咧嘴的模样让方阅执忍了又忍还是没能控制住,咳了好几声才平静下来,忽然想起似的:“我的手机还差个桌面。”

说着将脑袋凑到田丝葵边上,两人脸贴着脸,留下亲密合影。换做平时田丝葵绝对没有现在这么配合,如今却是躲闪不了!

被他这样任意蹂躏,田丝葵只觉得太屈辱,面孔涨得绯红,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方阅执,面上是气势十足,可现实是任人宰割。

“椒椒,听说你找到工作了?”方阅执靠着墙壁,摆弄手机设置桌面。田丝葵哼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一切完成,方阅执满意地笑了笑,回头抛出了那个十年如一日的问题:“老板男的女的?”

田丝葵咳嗽一声:“当然是女的。”

“看来你还不想走。”方阅执站直了身体,一副立马离开的架势,被田丝葵伸手拉住,这位可是她最后的救星,急忙老实交代:“男的男的男的!叫庄许,身高178,体重67,AB型血,处女座,喜欢蓝色,基督教徒!”说完还特别天真地朝他眨眨眼,唯恐方阅执嫌她不够真诚。

方阅执翘了翘嘴角,瞧不出是不屑还是不快:“倒是了解得很透彻。”

田丝葵瘪了嘴,问的是你,阴阳怪气的又是你,但是形势所迫,她不得不昧着良心,指天发誓:“虽然他是男人,但是绝对没有你长得好看!声音也没有你的好听!”

“即使长得没我好看,也请和他保持距离。知道了吗椒椒。”方阅执十分不要脸地信了?!田丝葵心里呸了两声,可脑袋点得飞快。

方阅执终于满意地莞尔,大手抓着左右两根铁栏杆,就这么用力一掰,实心的铁杆成了香蕉的形状,田丝葵轻松地把头拿了出来,看着变弯的铁杆,心道平时不和他动手绝对是正确的选择,这个武力值爆表的变态分子。

眼珠子一转,又瞥一眼窗外的方阅执,这简直就是最好的逃跑瞬间!这么想着,她也是这么做的。

田丝葵转身撒腿就跑,可她哪有方阅执机敏,被他一把抓住,方阅执那动作实在迅速,眨眼已经用脖子上的领带将田丝葵的右手拴在了铁栏杆上,打了一个十分繁复的结扣,末了还朝她抛去一个挑衅的眉眼:“我在门口等你。”

“你混蛋!”田丝葵拍着铁栏杆,目送方阅执优哉游哉地走远,又蹦又跳挥手甩脚。

正巧那种狂躁的举止被进来上厕所的女人看到,再瞄一眼她手上的用领带做成的结扣,只碎碎念了一句:“精神科最好的不是第七医院吗?”然后转身离开了。

“你才神经病呢!”田丝葵气得嚷嚷,开始用牙齿解结扣。方阅执打的是用来绑犯人的特殊结扣,十分难解,她气得直在心里骂。

最后还是在善良的清洁阿姨的帮助下,直接绞了领带才恢复了自由,田丝葵觉得她这左手是要废了,心中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千万不要得罪方阅执,因为他越来越变态了!

所以当方阅执朝她伸出手的时候,她根本没敢躲,将右手递给他,方阅执却不是要牵她,而是抓过她的左手,就着手腕的位置揉了起来。

假惺惺的,早干嘛拴她?现在又来装好人!田丝葵悄悄在暗地里白了他一眼,方阅执突然开口:“椒椒,白眼翻多了回不来。”吓得她立刻低眉敛眸,说他变态还别不服,这连背后也长了眼睛。

被方阅执塞进车里,田丝葵虚弱地反抗了一下:“方阅执,你要带我去哪儿?”方阅执拍拍她的脑袋:“因为你累累的说谎前科,我决定去看一看你借宿的对象,是男是女。”

田丝葵无语,这人对她任何一个可能在她身边散发男性荷尔蒙的同类都是赶尽杀绝的态度,她真想朝他吼一句:省省吧,就算世界上的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嫁你的!但是……她不敢!

车开出一半,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人的潜台词是要去参观她的住处?意味会见到宋乔情那厮?这简直就是带对象给好朋友鉴定的节奏!

“不行!我不会带你回去的!”田丝葵叫起来,她可不能把他带回家,那和承认奸情有何区别!

方阅执晃了晃手机:“你说我该把这些照片发到你们学校论坛的哪个版块呢?”田丝葵震惊了,这人简直就是卑鄙无耻的化身!

硬的不行,田丝葵只能来软的,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掐着肉麻兮兮的声音,田丝葵真是豁出去了。

“方阅执,你相信我,真的是女的,我哪儿敢骗你。”

“方阅执,那地方特别破,你这么尊贵的身份千万不要去。”

“方阅执,你长这么帅,万一我室友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原本不为所动的方阅执忽然笑起来,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放心吧,我不会喜欢上她的。”

田丝葵心中咆哮:这根本不是重点好嘛!

路再远,可总是有尽头,就是再不愿意,田丝葵还是到家了。方阅执十分绅士地拉开副座的门,邀请田丝葵下车。田丝葵望着她身后连成排的房子,忽然有了算计。

爬下车刚走两步,田丝葵忽然捂着脑袋,做痛苦状。“方阅执,我头晕。”还没等方阅执反应过来,她已经死皮赖脸地跳到了他的背上,“你背我上去吧。”

方阅执只笑了笑,甚至还十分配合托住了。田丝葵心里幻想着自己骑着一匹叫方阅执的骡子,心情顺畅,眼睛一扫,竟然看到任聪聪捂着相机站在几步外,穿着宽松的运动装,要不是认识,还真以为是哪家上中学的孩子放学回来。

突然生出尴尬,方阅执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极浅地瞥了一眼,不到一秒的时间,就把她朝上托了托,大步上楼。

“住哪幢?”方阅执扭头问道。

“三幢,606。”田丝葵谎报了楼栋,方阅执竟然真的背着她,吭哧吭哧上了六楼,田丝葵才装模作样说记错了,倒是方阅执十分好脾气地置之一笑,又背着她下楼。

方阅执的背脊结实,田丝葵能感觉到不断蔓延开的温暖。他多少年没有背过她了?从前她最喜欢放学后跳上方阅执的背脊,让他背着回家。两人也不坐车,方阅执就这么背着她一直走,路过小店还会给她买吃的。

当田丝葵陷入回忆,不自觉将脑袋靠在他肩上,那位却十分不合时宜地调笑:“椒椒,你的胸呢?别说柔软的触觉,肋骨还咯的我疼。”

“你个流氓!”田丝葵触电般从他背上跳了下来,面上恶狠狠的,却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胸,全被方阅执看在眼里,一时笑眯了眼。

让方阅执爬遍整个小区的梦想破灭,田丝葵气冲冲地领着人回家。宋乔情这位睡神果然在家,双眼朦胧,蓬头垢面,待看清田丝葵身后那位男士之后,尖叫一声,冲进了房间。

门框真的不够高了,方阅执额头甚至顶到了上面,弯下腰才能走进去。原本房子大小对于两位娇小的女性来说凑合着刚好,可方阅执一走进来,空间立刻狭小了似的。

方阅执第一反应就是这房子可真够小,家电倒是齐全,只是太过陈旧。他下意识地侧头看了田丝葵一眼,见她也不招呼自己,自顾自地坐下啃起了苹果,竟然还很自在,有些意外。

这丫头看着粗糙,其实挑剔的很。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当年布置她的闺房那会儿,她指手画脚的不满意,赶走了七八位著名设计师。

方阅执当然不知道田丝葵也不是一天就能适应的,这几天,她抱怨沙发太硬,茶几太矮,电视太花,地板太凉,厕所太潮,厨房太油,床铺太小。但是宋乔情全部不予理会,她说着说着……也就这样了!

大概在方阅执自顾自地参观完房屋大体结构之后,房间门总算是开了,里头探出一颗小脑袋,接着出来的是穿着小洋装的宋乔情,头发盘起,略施粉黛,一副出席颁奖典礼的架势。

田丝葵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位小姐但凡见到帅哥就忘了自己姓什么。

“田丝葵,你怎么招呼客人的,怎么光顾着自己吃东西?!”宋乔情轻踹了她一下,转过头就是笑眯眯地对方阅执说道,“您想喝点什么?果汁还是咖啡?”

“他不喝饮料,只喝茶,最贵的那种。”田丝葵朝他泼了盆冷水,宋乔情尴尬得咳嗽了一下重整旗鼓:“先生贵姓?”笑得那叫一个龇牙咧嘴,十分吓人。

“免贵姓方,方阅执。”田丝葵看他文质彬彬的,愤愤不平,方阅执这人,怎么就不能用对待旁人那股绅士的十分之一来对付她呢?

“您和田丝葵……”宋乔情旁敲侧击,没睡醒的脑子还做着白日梦,莫不是那天田丝葵见她喜欢,把人给弄回来孝敬她了吧?这姐妹情太叫她感动了!

田丝葵立刻抢白:“他是我叔……舅舅!”

方阅执笑了笑,不紧不慢地朝宋乔情眨了一下眼睛:“宋小姐,你信吗?”宋乔情被他这一下电得智商上线:“得了吧田丝葵,你妈姓蒋!”

此刻客厅里三位各怀心事,宋乔情这货已经脱下她那唯一一身上得了台面的衣服,穿回了幼稚又破旧的睡衣,面上一副失恋的表情。田丝葵坐在一边一声不吭,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唯有方阅执泰然自若地吃着水果。

就在一刻钟前,方阅执在宋乔情的怂恿,田丝葵的阻拦下道出了两人的关系:“我是田丝葵的……”

一句话都还没说完,田丝葵已经噌地跳了起来否认:“你别胡说八道!”

方阅执无所谓地舒展了身体靠在破旧的沙发上,状似无意地掏出手机捣鼓,田丝葵立刻变色,一张嘴开开合合几次,不知怎么往下接。

“宋小姐,K大论坛哪个版块浏览的人比较多,我需要发一些消息,越多人看到越好。”方阅执悠悠开口。田丝葵一惊,这是要把她出丑的照片曝光吗?!

“发啥论坛啊,直接贴东大门的宣传栏啊,每天出入的没有一万也有个五千吧,大家绝对都能看到。”宋乔情不明情况,还给方阅执支招。

田丝葵气得一巴掌拍在她后脑勺上,这还分不分敌友了,你他妈到底站在哪边?

“打我干嘛!”宋乔情委屈地回头瞪她,田丝葵将方阅执奸计得逞的表情尽收眼底,用力地闭了闭眼,简直是视死如归的决绝:“看什么看,这他妈是我未婚夫!”

这话根本就是枚重磅炸弹,一时把宋乔情轰得皮焦肉脆,愣愣地半天回不过神。扭头看看方阅执,笑得花枝招展,再看看田丝葵,气得七窍生烟。

这么温文尔雅的男人,这么粗暴无良的女人,明明是最不般配的组合,可方阅执眉宇间狡黠的宠溺,和田丝葵眸子里愤懑的熟稔,都透出丝丝和谐,竟然能让她生出一种良配的错觉!

就在气氛凝滞的刹那,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觉得自己已然超过一千瓦的宋乔情连忙跳起来去开门,来人是对面的任聪聪。

她看到宋乔情的瞬间,眼里有难掩的失望:“我奶奶包了饺子,问你们要不要一起吃。”她声音软软的,整一个未成年少女的柔弱感。

隔壁奶奶简直是救星,宋乔情美滋滋地点头,忽然想到方阅执,又有点不好意思:“我们家有一位客人。”

“一起吧。”任聪聪眼角瞟到屋里的男人,眉眼都捎上了笑,一口答应下来,快得宋乔情有些疑惑,她连忙有小声地补充了一句,“奶奶馅料拌多了。”

宋乔情立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田丝葵,那位果然也和她一样激动得难以自持,唯一的瑕疵是宋乔情出卖了方阅执的存在,原本可以用不便之名将他赶走的!

两人蹭饭已是常态,假惺惺地要帮忙包饺子,在制作出几个样貌奇怪,入水即开口的饺子后,被任奶奶赶走。

倒是方阅执出乎意料的手艺竟然不错,包出的饺子甚至比任奶奶的还要漂亮。连田丝葵都忍不住好奇了,这人在家根本是不做家务的,比懒可谁都比不过他。

“是在部队里学的。”方阅执随口解释。

宋乔情露出惊讶的神奇:“你当过兵啊?炊事班?”

田丝葵差点把她按进馅料里:“空军,飞行员。”

宋乔情的表情立刻变得崇拜了,又奇怪地脱口而出:“飞行员不是可以飞很久吗?你怎么这么早就退伍了?”

一时两人俱是沉默,表情都有点古怪,宋乔情再粗的神经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田丝葵就这脖子拖走:“说那么多话,馅料里都是你的唾沫星子,还能不能吃了。”

任聪聪不声不响地朝方阅执的位置靠了靠,两人靠的有点近了,一高一矮,一个壮一个瘦,竟然毫无违和感。

“田丝葵,小姑娘是不是对方阅执有意思?”宋乔情间谍似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田丝葵收回看电视的眼睛,瞧过去。

果然,任聪聪不时抬头偷瞥方阅执,眼神莫名的羞涩,可惜方阅执专注手里的饺子,不时还得意洋洋得朝田丝葵展示。

比如现在,田丝葵不屑地朝他吐吐舌头,嘴上极轻地哼了一句:“那又怎么样?”

宋乔情急了:“方阅执这种简直是极品中的战斗机,连指甲都是镶金的王老五,你就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吗?”

“你有一句话没说错,方阅执这厮的确挺极品的。”田丝葵呵呵,很明显两个人的极品全然不同,“要抢尽管,看她抢不抢得走。”

“田丝葵,谁给你这么大的自信啊?”宋乔情几乎被她言语间震慑了,字里行间透露出炫耀的意味。

田丝葵被这么一反问整个人都愣住了,几乎下意识抬眼去看方阅执,那厮彷如心电感应,竟然也忽然扭头看他,眼神一撞,田丝葵立刻别开眼,这是第一次,她这么狼狈地躲避方阅执的眼神。

任奶奶对方阅执印象颇佳,笑眯眯地问道:“小方,哪个是你女朋友?”

“凶的那个。”方阅执心情愉悦,还纠正般解释,“不是女朋友,是未婚妻,我们订的娃娃亲。”

说着还用沾满面粉的手指了指田丝葵。而田丝葵没有像平日里那样跳起来反驳,只是拨弄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倒是任聪聪,手里包了一半的饺子掉在了桌子上,馅料溅到了方阅执的白衬衣上头,肉末迅速晕开了一圈的油腻。

“对不起!对不起!”她手忙脚乱地道歉,伸手想要帮他掸一下。

方阅执却是礼貌地避开了她的手,十分轻浅地笑了笑,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吝啬于给她:“没有关系。”

任聪聪明显有些失落,收录全程的宋乔情恍然大悟,豪迈地拍上田丝葵的背脊,下手不轻,啪啪作响:“田丝葵,我知道你的自信哪儿来的了!”

田丝葵被她拍醒,忍着疼却是不敢再朝方阅执的方向看过去,她竟然害怕了。

方阅执看着仿佛毫不在意连眼角都懒得关注他的田丝葵,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说不上来是恼火还是自嘲,可眼底的失落满溢,不过只眨了眨眼,瞬间藏得干干净净。

饺子分成香菇肉和芹菜肉,田丝葵讨厌香菜,进而对香菜的放大版芹菜也一概拒之门外。只是两种饺子混在了一起,挑也挑不出来了。

一直以来,方阅执没事就爱摸到田家吃饭,田老爷最恨浪费粮食,田丝葵的嘴又特别叼,所以方阅执简直就是她最好的私人垃圾桶。

要是在从前,田丝葵那是肯定就把芹菜饺子夹到方阅执的碗里,只是现在不知怎么的有点抗拒和方阅执的互动,一遍祈祷碗里的饺子都是香菇的,一面吃得胆战心惊。

终于在第四个咬开一个小口之后,里头芹菜的味道飘出来,田丝葵犹豫着吃或不吃,瞟一眼宋乔情,那边嫌弃:“我才不吃你口水。”

话还没说完,方阅执已经把她筷子上的饺子夹走,自然地放进嘴里,吃相优雅。田丝葵愣愣地看着他,倒是方阅执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不是不爱吃芹菜吗,怎么不夹给我了?”

“谁说我不爱吃芹菜!”田丝葵无力地反驳,低下头继续,结果方阅执这个瘟神把霉运传给了她,剩下留六个都是芹菜。

咬开一个口子的饺子漂着,田丝葵有点不知所措,最后还是方阅执,一口一个地把碗里的饺子吃得只剩下六个,干脆把两人的碗对换了一下:“那些是香菇的,我包的时候做了记号。”

田丝葵啪地一下把筷子拍在了桌上,面上的表情与其说是生气倒是更像别扭:“谁要吃你吃过的!”那种愤愤的口气不知在掩饰什么。

一桌的人都被她的举动镇住,最后还是方阅执,笑了起来,一点也不生气似的:“椒椒,你是不是姨妈来了?这么大的火气。”

田丝葵只觉得身下一热:妈的!方阅执你这个乌鸦嘴!

匆匆回家换装备的田丝葵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发脾气,方阅执被她扫地出门,临走前体贴的某人还特别拜托宋乔情好好照顾田丝葵这个麻烦精。

陆陆续续说了一堆田丝葵的禁忌,反正宋乔情是一个也没听进去,脑子里只有偌大的一个帅字占据了全部的思维。

恋恋不舍地送走了方阅执,宋乔情迫不及待地揪住田丝葵追根究底:“田丝葵,你有这么完美的未婚夫,为什么还要在外头沾花惹草呀?你大学交的那十几二十个男朋友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方阅执吧?”

田丝葵原本就肚子隐隐作疼,被她这么一问更加不耐烦:“我不喜欢他。”

宋乔情震惊了。“为什么呀?”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捂着胸后退,“那么好的男人你都不喜欢,你不会喜欢女人吧?难道你喜欢我?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才交男朋友掩饰?”

“神经病!”田丝葵抓住沙发的靠垫丢过去。

宋乔情稳稳接住,本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她再度语出惊人:“田丝葵你不会有恋丑癖吧?”

宋乔情田丝葵无语,原本她谈过的那一个个在宋乔情眼里可都是优质股,现在和方阅执一比竟然都成了丑逼,这家伙也太现实了。

“我有喜欢的人了。”田丝葵翻了个身,面朝着沙发里头,削瘦的背脊对着外边,这句话说得很轻,那种扒开秘密的无奈让宋乔情住了嘴。

许久,宋乔情识趣地没在发挥十万个为什么的本性,只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田丝葵身上,大笑三声:“哈哈哈,今天我睡床!”那种欢脱,田丝葵忍了又忍才没伸手掐死她!

那种欢脱,险些让田丝葵不惧血崩都要把这货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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