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失踪了。陆华灯与这个有一点自闭的男孩产生了很好的友谊,可是在一天早上,羲和失踪了。陆华灯派出了很多人手,回报都是无。“少主,那孩子说不定只是回家了,或者……”管事见陆华灯闷闷不乐,试图开导她,陆华灯却站在门口,放下了手中的灯笼。
“他回到了他该去的地方。”早在几天前,她就感觉到羲和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可是陆华灯不点破,她理解羲和,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属于自己的秘密,即使是最亲密的人,也不是可以轻易说出口的。正如她一般,她身上的秘密,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见天日。
陆华灯转身回到房间,心中暗暗思量,距离和华火约定的时间将近,她需要解决很多事情才可以与华火玩耍啊。
正在她思量之际,管事敲响了她的房门。“少主,本家来信了,是加密的信件。”陆华灯起身打开房门,接过管事手上金边的信封。陆家的消息传递方式有多种,信封的种类也有百种之多,像这类加急、加密的消息一般都是金边滚银的。
以特殊手法打开信封,异能动,雪白的纸张上浮现字体——“京城定,叶府受创,白军多人死亡,我方损失三成。”陆华灯暗暗咬牙,果然桑家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竟然损伤了她手下精良如此之多,信上所说“白军多人死亡”,只怕叶府里头的人手殆尽了。陆家少主亲兵卫损失三成倒不成问题,她手下的暗牌不少,可她真的心疼精心训练的叶府势力啊。不过如今女皇的事情搞定了,接下来就专心解决这件难办的案子吧。陆华灯下定决心,将手中纸张毁灭,开始专心考虑近期的事情。似乎两边大陆又有新的人员伤亡了,那些恐惧如瘟疫一般侵蚀着人们脆弱的心,近期已经有百姓暴动了,不加快速度不行啊。
陆华灯如此想着,从房内出来,周身空气流转,快速飞向拂朗家族的方向。亚伯瑞恩的智慧不可小觑,也许,她可以和他商量一下。
夜色压近,一道敏捷如燕的身影穿梭在夜色之中,陆华灯不断提升速度,以最快的速度飞向目的地。同时脑海中梳理着近期得到的消息——羲和曾告诉她,巫族每年外出的时间,除去为了找寻祭品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迫使他们不得不迈向外界,那就是为了食物与日常用具,巫族的栖身之所极其荒凉,巫族每月都会派出强壮的男性和精明的女性来城镇采购物品,这些事情做得极为隐蔽,几乎无人知晓,除了巫族族人。皮皮的祖母也提供了几条有用的情报,巫族会放逐一些年老的、爱闯祸的巫人,显然皮皮的祖母就是其中之一。
老夫人还说,巫族的大巫师因为年老体衰也被放逐了,只是不知道现在在西方大陆的哪个角落里。如果他们可以找到大巫师,以大巫师的能力,可以轻易地为他们指明方向,并指引他们受到金巫的保佑。
当陆华灯对着还未休息的亚伯瑞恩说这些消息的时候,亚伯瑞恩的脸色很差。
“陆小姐,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他的神色严肃且冷峻,显然,他并不认为这些消息有什么用。陆华灯也明白,可是眼下,只有巫族可以帮助他们了。
“拂朗,陆华灯,不好了!”妖卿疾步走进房内,他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神木族……被屠族了。”
“你说什么!”陆华灯猛地站起,她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脑海中嗡嗡作响,亚伯瑞恩也站了起来,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妖卿,似乎在辨认这是不是一个真实的消息。
“这是真的。”墨染大步走来,眼中的寒意更重了。“昨日我与妖同去边界,企图找寻族长询问一些具体的消息,可是待我们到达那里,神树被连根拔起,遍地都是神木族族人的尸体。”
“我们……清点过死亡的人数……阖族上下,无一人生还。”妖卿接过话,他显然也不敢置信,神木族如此强大的种族居然也会消亡。
“是谁!”陆华灯握紧拳头,领域不受控制地展开,众人只感觉到一阵飞沙走石,耳边厉鬼的呼嚎格外刺耳。陆华灯喘了口气,收回领域,见三人皆捂着眼,没有看见她领域内的模样,不自觉地松了口气,不少人都清楚叶夜心的异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修罗领域。如今时机尚早,她还不想过快暴露身份。
“我们定要早日找到凶手,为族长他们报仇!”陆华灯握紧了拳头。
其余几人回过神,却并不对刚才的事情起疑,他们也许只是以为那是陆华灯的怒气所导致的。
“对!我们一定要为他们报仇。也为了这个世界多年的和平……”亚伯瑞恩走向门外,他的眼中闪烁着光芒,“神木族被屠族,那个人无非是为了破坏大陆的守护神,拔除神树,则是为了断绝我们与上层的联系,眼下,我们除了破案,还需要解决这些棘手的问题,神木族的灭亡会直接导致这个大陆的安危,而失去神树的我们,则失去了一个求救的机会,看来……那个人是想将大陆收入囊中并且不为人所知。”听着亚伯瑞恩这番分析,陆华灯也从愤怒中冷静下来,她在原地踱步,突然,一道光亮闪过脑海,“巫族!我们要找到巫族,为了案件,也是为了这个大陆的未来!不是说巫族大巫通晓世事,我们可以借助这个契机达到目的!”她的这番话引起众人的深思,的确,巫族是当务之急,巫族大巫,有足够能力占卜未来与保全这个大陆的方法。
“明日,我们去找皮皮的祖母,杰莱夫人。”亚伯瑞恩说道。
几天后。
“你们这群兔崽子可以不三天两头地来找老娘吗!”一个老妇人抓着扫帚驱赶着几个人,她眼含怒火,若是细看,还有几分无奈。
亚伯瑞恩跳起来,避开杰莱的扫帚,不失优雅地说:“老夫人,这件事关乎整个大陆的未来,您必须帮助我们。”杰莱不耐烦地丢开扫帚,“我不是说了吗!我不知道大巫师在哪里!”
妖卿停下脚步,耸了耸肩:“可是老夫人,现在您是最大的线索,而且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您知道大巫师的下落。”
杰莱气得浑身发抖,见她又要挥舞扫帚,妖卿哇哇大叫着跑开。一看他这活宝样,杰莱都被气笑了,她叉着腰,扫了一眼面前的少女少年。叹了口气,她卸下气势,“我的确知道她在哪里,她在西方大陆的泉州……可是……她早已经回到金巫的怀抱了……如今依旧守在她墓前的,只怕也就只有她那个有病的孙女和那个还没成年的孙子吧……”杰莱无不感慨地说,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转身蹒跚地离开。当年的巫族三剑客,如今就只剩下她一个了……
几人对视一眼,看着老人瘦削的背影,一语不发。
泉州,这个位于东西方交界的小城,有趣的是,泉州与神木族相近,让人不忍怀疑大巫师搬来这里的目的。
这一次前往泉州的只有陆华灯、亚伯瑞恩罢了,毕卡娜因为家族斗争波及受了伤,被家主逐出本家至今不知去向;杰莱不允许皮皮去泉州,直接把可怜的小狗关在了阁楼里,陆华灯至今还记得皮皮当时看她的眼神;至于妖卿和墨染……有传言称他俩准备婚礼去了,呵呵……
泉州不大,陆华灯很轻易就打听出大巫师的墓地,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对于那个慈祥的盲眼老人都是牢记于心。
两人不敢耽搁,迅速前往木山——大巫师的住处和墓地。
木山的风景独好,陆华灯边走边观赏,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半山腰,一座小木屋矗立在眼前。推门而入,一个白裙少女端坐院子,她长发拽地,那张柔和的东方女性的脸格外白皙,一双黑色的眼眸却空洞异常。她浅笑着,声音轻柔:“欢迎,我的客人。”
“你是谁?”亚伯瑞恩问。
“我是雏姬,大巫师的孙女。”少女指了指她面前的两盏冒着热气的茶水,示意二人坐下。亚伯瑞恩与陆华灯对视一眼,从容地落座。
“那么你知道了,我们来找你祖母的原因。”陆华灯端坐着,看着雏姬。后者微微一笑,将右手放在桌上,亚伯瑞恩注意到她的右手手背上有一个黄豆大小的疤痕,就在第一个指节上,那个伤疤的形状有一点像月牙,是鲜艳的红色。
“我的身体很差,很少占卜。所以我并不是很清楚你们的来意,但是祖母曾告诉我,在不远的将来,当我的黑暗中出现两条线,那就是我离开这里的时候,也是远方的客人到访的时候。”雏姬敲打着桌面,她的眼眸平静如水,亚伯瑞恩紧盯着她那双可以称之为诡异的眼眸,手不自觉的握紧。陆华灯看着杯中的茶叶浮沉,嘴角不自觉地翘起,“雏姬小姐是来帮助我们的吧……”
“祖母的命令不可违背,况且你本就是我们命中注定的‘线’,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雏姬这番话让陆华灯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她很快就整理了情绪,依旧端坐着,陆华灯此刻并没有发现,雏姬口中的‘我们’究竟是怎样一个惊天的消息,直到很久以后,她还是会感叹,如果当初早点发现,是不是,那些事情就不会发生。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是你当做没有发生,他就不会按照命运的轨迹运转。
亚伯瑞恩看着雏姬,忍不住开口询问:“雏姬小姐,你的眼睛……”
雏姬歪头一笑,显出几分俏皮可爱。“我出生在最黑暗的时刻,所以我永远都不会看见光明。但是……在我的眼中,你。”她指着陆华灯,“是一条明亮的线,一直指引着我。”雏姬从位子上起身,摸索着走向小屋,她回头对陆华灯等人说:“请跟我来。”
进入木屋,充满民族风的装饰让亚伯瑞恩新奇不已。陆华灯把玩着一个象牙风铃,看着雏姬准备着什么。看着雏姬的背影,陆华灯不免奇怪……太像了……可是究竟像谁,她竟然想不起来。
似乎记忆里,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和这个窈窕的背影重合,可是那个小小的背影,究竟是谁,究竟是……
“久等了,已经可以了。”这时,雏姬打断了陆华灯的思路,陆华灯并没有继续想下去,她走到雏姬面前,看着她手中捧着的沙盘。
“这是什么?”陆华灯指着雏姬手中的沙盘,那个沙盘只有帕子大小,边缘刻着精致、繁琐的花纹,铜金色的小盘子里装满暗黄色的沙子,盘子中央是一个暗色的小柄,顶端盛开着一丛又一丛的铜制的虞美人,细小的沙子化作细流从花蕊中顺着花瓣流下,落在沙盘中。
“这是祖母曾经用于占卜的器具,不过因为祖母的离世,她的巫力减少了不少,如今倒是可以勉强供我这个破身子占卜。若是放在她鼎盛时期,只怕我还没有碰到,就会被伤害。”雏姬笑着转了转小柄,陆华灯这才发现那个雕着镂空花纹的小柄是可以转动的,那种悦耳的叮当声随着小柄的转动有节奏的发出。
“走吧,去到阳光充足的地方,进行我们的仪式。”雏姬神秘一笑,捧着沙盘走出屋外。
“你们去吧,我留下。”亚伯瑞恩对着陆华灯摆了摆手,眼睛紧盯着房顶上挂着的龟甲。
陆华灯跟上雏姬,惊异她眼盲,对于山路却走得毫不跌跌撞撞,她甚至可以很轻易地避开突然跑出来的小动物。这个雏姬,似乎有很多秘密。陆华灯跟在雏姬后面,一边留意着脚下的路,一边观察雏姬手中的沙盘,那个东西自从出了小屋之后,从虞美人上面流出的沙流就忽急忽缓的,底盘的沙子也发生了一些细小的变化。
“我们到了。”雏姬停下脚步,站在木山上最阴暗的地方。陆华灯环顾四周,感觉奇怪:“你不是说‘去阳光充足的地方’吗?这里……一点阳光都没有。”雏姬盘腿坐下,沙盘置于膝头,她抬起头,那双幽深的黑眸第一次直视陆华灯。那双黝黑的眼眸似两团漩涡,包揽万物。只听她幽幽地说:“是的,就是这里,阳光充足的地方。木山原为上古金巫嫘祖墓地。当年的那场大战几乎毁灭了所有大巫,嫘祖独自一人来此,以最后力量创造木山,长眠于此。对于这里来说,阳光充足的地方,就是我坐的地方——嫘祖沉睡之地。”雏姬闭上眼,将双手置于虞美人上,她低着头,长发垂下,陆华灯隐约听见低沉的吟唱,好像很多人低着声音吟诵不同的内容,很杂乱,却出奇的让人心灵平静。
风过,叶动。
那双天地的眼睁开,璀璨的星光在其间闪烁,十片金叶在那宽阔的额上转动,她张开红唇,声音似海妖般妖媚:“友.”金色的沙粒炸开,一个清冷的声音唱起不知名的古谣。
那一天,陆华灯见识了真正的巫族,也见识了占卜,这个神秘的仪式,没有过多的繁琐,可是这一切却极大的震撼着她的心灵。还有……嫘祖,那个冰冷的女子,那个为了所爱付出全力的女人,那个……强大的十叶金巫。
“巫族吗……”陆华灯背着沉睡的雏姬向小屋走,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处安宁之地,金色的沙盘和那个传奇的女子长眠在这片乐土,由最后的十叶金巫守护。陆华灯转身离开,她以为,自己此生再不回回来,可又有谁会料到未来的事情呢?她也许只是偶然踏入这里,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缘分,早已经在命里牵好了属于你我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