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沈师父真的是梨园中人。”陌卿烟终于确定了心中所想,那时,第一眼见他见那些面人就是这种熟悉感,没有为什么只凭着唱了那么多年戏的感觉。
沈香兰听她这么问闹不清心里有什么感觉,梨园中人……当年他也是红极一时,的铜锤!他笑了笑道:“人人都叫我老顽固,办坤班,收了这群丫头们。”
“要我说嘲笑坤班的人才是老顽固!”陌卿烟这句话想都没想直接冲出,她都不知是为沈香兰辩解,还是为着自己。
不为别的,只为这句话沈香兰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便越来越喜欢,忙招呼着徒弟们把衡水老白干拿出来,菊仙众人难得见师父那么高兴也都兴高采烈着要去厨房做菜。
门外响了一阵叩门声,菊仙心里一惊,难不成是追他的人找来了?大家正琢磨着就听见一声脆生生的话音。尚菊笙一听乐了,放下心来道:“是我一好姐妹来着,我今儿都忘了约了她来串门。”
门外的一男一女进来,见着这么多的人俱是一愣,沈墨宸更没想到其中还有昨天一起打架的人。陌卿烟跟他对视一眼也有些尴尬,忙把视线转开。
华音跟尚菊笙认识的早,两人俱是女戏子,一见面顿生惺惺相惜之情,尚菊笙对华音能有剧院唱戏是羡慕,华音对她倒是同情。
尚菊笙领着她给众人介绍,看了她身边的男人,眼前一亮坏笑着问道:“这位莫非就是你的……”
“他是我师兄。”华音连忙回她,大家虽说都是戏子,身份不高,但同行里能有身边这位做男朋友当真不知是多有面子的事。她也知道沈墨宸的脾气最是厌烦旁人拿他显摆,这人好的时候,是自己怎么捉弄他都成,要是倔起来,可是谁说什么都不成的主。现下未经他同意也不敢亮他身份,只说是师兄,倒也不算骗大家了。
众女见她不说明,可看那脸色心里也知个七七八八,都七嘴八舌的夸他师兄长得俊,沈墨宸被她们弄得有些怵头。
陌卿烟见他被菊秋她们说得脸不经意红了一下,双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插进兜里,看着看着险些扑哧笑出来,连忙问道:“我和沈师傅正要喝两杯,要是不嫌弃咱们一起?”
沈墨宸如获大赦般呵呵笑着赶紧说好,陌卿烟被眼前这个男人笑得如沐春风,皓如贝齿就这么镶在一张俊逸的脸上,说他是男孩早就过了年纪,可又怎会如此阳光!
沈墨宸也越瞧他越觉得精致,这人也是如景雨那般的瘦小,可又没有景雨一副嶙峋的感觉,只让人觉得纤细,不忍就生出一份怜惜之情。一个大男人长得那么细皮嫩肉干嘛?沈墨宸觉得两人这么对视着实有些奇怪,伸手搭在她肩上便往屋内走,“不是说要喝酒的吗,都杵着干嘛!”
陌卿烟见他又来搂着自己,有些尴尬又不好挣脱他,但也不觉得讨厌,就这么搂着和沈香兰围坐在桌前才松开,心里莫名跳得厉害。
沈墨宸不知是什么酒,端起来喝了大口,被呛得咳了好一阵,脸泛着红问道:“衡水老白干啊!”
沈香兰有些过意不去道:“是啊,刚忘了跟你说真是不好意思。”陌卿烟想笑他又忍住,给他夹了口菜,“赶紧,吃口菜压压。”说完看了看酒杯也端起喝了一口,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这种感觉好熟悉。“以前师娘还活着,偶尔回老家都会带着我,每次都要喝这酒。我那时,还小,总被呛得眼泪哗哗流。”想着又喝了一口,师娘说连这都喝不了还怎么做男人?她现在倒是不会被呛了,可再也不能与师娘围桌而坐了。
沈墨宸见他神色不似刚才般愉悦,给他满了一杯拉起他的手道:“高兄弟,我们敬沈师傅一杯。”沈香兰很久没这么开心过,看着两个年轻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亲切,高兴的一饮而尽。
沈墨宸坐下后竟觉那双手触手是如此细滑、柔软,再打眼去看,比着自己的小了足足一圈。十指细长,根根似玉,景雨的手也很细很小,却又不像他的细腻润滑。沈墨宸怕自己再想下去又会脸红,索性低着头一劲喝酒。陌卿烟对身边这人的“勾肩搭背”显得有些无措,不知是不是要把身子挪开些,小心地瞥了他一眼,却也没什么异常,还是自己想的多了。明明是他“不规矩”,自己干嘛要这么小心翼翼像做错事似的。想想又差点笑出来,谁又知道自己是女人呢?怕是连自己都忘了吧,想着想着不觉得又喝了几杯。沈香兰不知他们这是什么状况,三人推杯换盏间不知喝了多少,等到华音跟众女过来,看着眼前的画面个个呆若木鸡。就见陌卿烟双枪虎虎生风,耍得正欢;沈墨宸在一边翻着跟头,显示自己矫健的身手;而沈香兰,还算好,毕竟年纪大了有年纪大的谱,拉开架势“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唱得那叫一神情投入。
沈墨宸翻得高兴,连正眼都没瞧华音一眼。突地,自他口袋里掉出包东西,陌卿烟看见油纸里面红红的一团,顿生好奇,忙猫腰捡起来一看,竟是一团团的绣花线!
陌卿烟先是楞了下随即大笑得前仰后合,手还不时,的频率极快的拍着沈墨宸肩膀。沈墨宸为了不被他纤瘦的爪子拍飞,挡回他,貌似凶狠,却外强中干地道:“干嘛!小心笑破肚皮。”说罢摸了摸脸,有些燥热。
陌卿烟经他一提醒,恍然大悟地捂住肚子,闲着的另只手又拍过去,“我说,您这是演哪出?绣花线!啊,哈哈哈……绣花线,看你威风凛凛的,还是细致人,刮目相看!”
沈香兰本来没觉得什么,自己戏正唱的兴头被陌卿烟打断了还有些不满,可一听他这么说也觉得好笑起来,甚至越想越好笑。沈墨宸另一只无辜的膀子也遭受了一波拍打,沈香兰笑出了眼泪,嚷嚷着:“我说大兄弟。”想了想自己的辈分又改口,“世侄,我看你,还是别翻跟头了,来个卧鱼儿吧。”说罢觉得,还是自己讲的比较好笑些,赶紧擦了擦笑出的眼泪。沈墨宸被他俩气得不自觉又崛起了那小嘴,推开二人再次伸过来的魔抓,“干嘛,就知道欺负我一个人,你你你。”边说边戳着陌卿烟不屑道:“好意思说别人,一个大老爷们跟没张开小白脸似的,还细皮嫩肉,过来,把衣服解开让我们看看胸口是不是比脸还白!”沈香兰本来还投入在沈墨宸的段子里,一听这边上的貌似比较好玩些,再见陌卿烟一张俏脸唰的通红,笑得更起劲。又念及自己毕竟年长,假装正经道:“罢了,罢了,就换做高兄弟给我们来个卧鱼(旦角的动作)算了。”
陌卿烟不敢打沈香兰,但沈墨宸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正要去凿他那张又美又欠揍的脸,就听华音喊道:“师兄快别玩了!这都几点了,你忘了今天……”华音的话还没说完,不仅沈墨宸一脸恍然大悟手忙脚乱起来,连陌卿烟亦是。
两人像抢金元宝一样争先恐后地跑出门,华音还要跟上去就听见忽忽悠悠地传来一声:“华音,你自己走吧。”气得她使尽一跺脚,哎呦,好像把鞋跟崴了。
跑出了胡同见着黄包车陌卿烟一跃而起就要跳上,沈墨宸一把拽回来着急说:“我这事着急!”陌卿烟瞪他一眼口气冲得险些把他吹跑,道:“我更急!”两人谋上了劲,边打边一起倒向了黄包车。车夫被吓得赶紧闪身躲开,心想,真他娘的出师不利,第一天就遇上俩疯子,被疯子打了可不好,回家赶紧焚香沐浴祷告祈福辟邪才是。俩人这边厢掐的正欢,边上又来了一辆车,沈墨宸眼激灵,忙松开她跳上去道:“北方大戏院,快!”陌卿烟见对手没了,忙着爬上车粗喘着气:“北方大戏院!快!快!”心里琢磨着今天真是把八辈子洋相都出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