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溺水窒息的人突然吐出一口水,即刻开始艰难呼吸的感觉。
醒来的时候,龙潇潇只看见远处一片金红的薄云。她呆滞了大约有半分钟。继而鸟鸣声从空中滴下,渗入她的耳膜。这使她清醒,并立刻直挺挺地坐起身。
倒映在她眼中的,是不见边际的山色。
单纯“惊讶”二字并不足以体现出她此时的感受,或者说,她陷入了一种极度的混乱之中。混乱,以致根本来不及剥离出自己最主要的心情。龙潇潇不是没有见过山,只是眼前之景确实纯粹过了头。郁郁葱葱的树,晃眼不见修缮完好的山道,由近及远没有丝毫游人的气息,宛如一片略无人烟的荒境。而当她站起身察看自己的身体有无异样时,另一种惊人的视觉冲击攫住了她。
——不是睡衣。
她也不能准确说出这是什么衣服,但直觉告诉她一个现代人绝不会穿这种款式。不便活动,布质也不舒服。并且,她皱了皱眉头——好多泥印子呀。心存疑虑之余她转过头,将视线带至身后。一路被碾过的痕迹顺着坡顶延伸至她方才醒时的位置。她想,哦哦,原来如此啊。我就是从这样掉下来的啊。
……
……
不对不对!
我记得我是在睡觉啊,怎么突然到这荒郊野岭来了?还有还有,这衣服是怎么回事?
“鲲!”龙潇潇冲着天空大声吼道。
山在说话。一声一声像浪打过来一般的,是绵延不断的“鲲”。
——年方十八的少女龙潇潇,于渺无人烟之境,第一次有了尴尬到想找个地方钻进去的冲动。她不是不记得鲲那句“时隔几百年第一次见到人类”的说法,只是一时混乱,急于知晓当下状况的她忽略了“理智”这个东西。
然而,更令她吃惊的是,鲲真的回了她一句“我在”——并且是用一种诡异的、仿佛从听者天灵盖里浸进去的声音在说着。
“你在哪里?”龙潇潇虚下声来又问了他一次,得到的回答是:“我在你镯子里。”
“还有,”他用那种依然冷徹的声音说,“你不用说出声的。现在我——用你们盖亚位面的人流行的说法大概就是……用意念在与你沟通吧。”
“……”
为我逝去的世界观烧个香——这是今天第几次了?
“顺便一提,虽然有点……简单来说就是鬼扯,但我想对你来说应该没什么——”
“声音”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里不是盖亚位面。”
——哈?
比海洋更大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大的,是此刻似乎要吞掉天空的、龙潇潇的眼睛。
她一脸呆滞。其实她也说不出这是为什么,她甚至不知道“盖亚位面”是个什么东西。但鲲的口气让她觉得,他似乎又说了些宇宙级超自然的事。
“总而言之——”见状,鲲以此句起头,复行无比冗长的讲述。在接下来长达半个小时的讲述里(倘若此时有人经过看到的大概就是一个人站在陡坡下的小平台一动不动长达半个小时的场景),龙潇潇模模糊糊地了解到:自己曾经所在的世界是个叫盖亚位面的世界,而自己现在正处于另一个被鲲称之为“空甍”的世界中。两个世界原本不相通,但由于玉镯的存在,使龙潇潇经鲲之手穿越时空——
简言之,就是俗话说的“穿越”。
烂俗就烂俗吧!至少给我个平白无故经历了这种事的理由!面对龙潇潇朝向无人四野的控诉,鲲“充满诚意”地道——意思大概如下:
首先,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将你送往这个世界是我的不对。但你看,我就这点能耐,往开了想,出来好歹还能看见太阳呢,像我以前一样一直呆在镯子里就什么希望什么未来都看不见啦。
其次,你被收进镯子里去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老辈人既然说过传男不传女了,好歹也是知道这镯子危险性的。这种情况下还让你戴了一个月,怨不得我,怨他们去吧。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退一步讲,这种事求之不得,你就当这是命,认了吧!
(以上均根据龙潇潇性格有一定程度上的润色,鲲本人说的时候还是很严肃的。)
至于为什么女子会被收进镯子,鲲又为何一直呆在镯子里——对于这些问题他闭口不谈。只是说,以后会告诉你,以后会告诉你,“以后”是多久?自己难道会在这里呆很久吗?龙潇潇不知道,她想,对于鲲来说这也是他所不知道的东西。
“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你呢。相貌也是,身份也是。你知道我叫龙潇潇,知道我的家庭,我却只知道一个名字。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以后会告诉你。现在的我,还没有将自己具象化的力量。”
——到头来,他还是一成不变地忽悠着。在不会被注意到的片刻,龙潇潇悄悄鼓了鼓脸颊。
当然,暂且不提两人之间的这点(可以忽略的?)小小的不快。少女的异世旅程,姑且就在主人公毫无准备之下——无比仓促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