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按照中国节气来说是夏至,美国南部大致相当于中国两广地区,这时的气温已经十分炎热了,范风身上的汗衫始终就没干过。
到美国后才发现,这帮老外似乎并不喜欢吹空调,不管多热,都是那一台破电扇,吱吱扭扭的摇头晃脑,好像只有在大型办公楼才会有这东西,不知道大家是出于高度的自觉节约能源,还是因为电费太吓人。范风坐在办公桌前,静止的像块化石,几乎是一动不动的,眼神失焦。张素英走了,这一次是彻底的走了,她回到了那个让他们相识的城市——芝加哥。她是带着悲怆的心情离开的,想必登机前也很是哭泣了一番。这很正常,毕竟两个人经历那么多事走到现在,却因为一件不可挽回的事走到了绝路上,谁想想都会十分惋惜。但感情这事不就是如此吗?这是两个人的事情,和创业干事业不一样,你今天努力的工作,说不定明天就能成功。但你就算是非常尽心的投入一段感情,谁能打包票一定会收获爱情?这里面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范风对他和张素英之间的感情考虑了很多因素,国籍,彼此性格,双方家庭等等,不能不说细致入微。但他考虑到了双方父母,却没考虑到双方父母的秉性,或者说是人性。或许我们不应该过多的责怪张东赫,因为他毕竟不是个人行为,他还代表着一个颇为庞大的组织。他在为他个人负责时,更要为这个组织负责,而后者明显比前者看起来更加重要。亚洲人似乎天生就有着超强的集体荣誉感,包括,中国和RB什么舍小家为大家,有过才有家等等论调无不体现现于此。和欧美人不同的是,亚洲人似乎对家庭持着可有可无的人生观。比如为了某某民族大义,他们大可以干出抛家弃子的事情来,也可以为了某些所谓高尚的道德礼教,干出大义灭亲的壮举,这在欧美人看来完全不可理喻。
布鲁姆可以为了给自己的侄子报仇,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警察事业是否还能干的下去,虽然当一个坏警察的初衷并不是为了报仇,但他眼里却把复仇放在心目中最显要的位置,足以说明布鲁姆起码对家庭是极度负责任的,这可能也是他这个人唯一的优点。如果一个人连自己最亲的人都不爱,他会爱别人吗?如果一个人连自己最值得呵护的家庭都可以弃之不顾,他还会爱这个与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国家吗?答案当让是否定的。应该说,欧美人的日常行为操守乃至立国根本都是围绕着人性展开和延续的。凡是符合人性的,就必须遵从,反之必然会被推翻。
张东赫虽然长期在美国,但自小受的还是中国文化圈内的儒家教育,骨子里玩的还是男尊女卑的那一套。所以当她的妻子为了小儿子长期在韩国长达几年时,他不怀念;当许显军影响到七星帮的前途时,他也不手软。在他看来,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包括杀人。杀人都能杀出理由来,这就是张东赫的人性使然。他对自己女儿应该说还是照顾有加的,这次的目标是女儿男友的好朋友,又不是杀的你男友,至于这么急赤白脸的吗?纵使女儿男友一时反目,总不至于自己女儿也会跟着反目吧?他还是低估了真正的人性。在这个世界上走会有一种思维和声音永远响彻不绝,那就是正义。范风可以把公司抛在一边,狠下心来为了自己的兄弟,不惜铤而走险做一个复仇者。张素英看透了自己的父亲所做的卑劣行径后,也依然选择断绝来往,这中间都是一个正常人所持有的三观态度。张东赫有些后悔了,这好像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后悔。他一度怀疑自己所下的决定是否称得上英明,要不然为什么会走到众叛亲离的境地。但现在所有的一切依然不可挽回,他只能硬着头皮把这条不归路,继续走到黑,走到不能走为止。
或许两害取其轻吧,张东赫安慰自己。
老毛带着工人进了范风的办公室,风风火火的喝了一大杯水,看着发呆的范风。
“哎,我说,舍不得人家,就别把话说那么狠,后悔了吧?”
范风这才清醒过来,看着大汗淋漓的老毛,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不是为了张素英,而是为了许显军。老毛是个好兄弟,好伙伴,虽然伟人粗俗不堪,但对朋友却忠心耿耿,毫无二心。在失去了许显军之后,范风体会到了自己在幼年时认识的这帮伙伴是多么的弥足珍贵,无可替代。他站起来,翻出条毛巾,给老毛轻轻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这一举动把老毛吓得不轻。
“别,别!把我当素英了可受不了,你这是相思病晚期症状,正常点行吗?”
几个墨西哥的工人看着呵呵的笑,认为中国人真是重感情的民族,俩男的还能擦出火花来。范风也不在乎,自顾自的擦着汗,然后给老毛提过去一根雪茄。
“好好歇歇,别这么赶进度,反正这活一时半会做不完,等到程前来了,你们俩也商量下,替个班,别总盯着一个人使唤,换谁也受不了。”
老毛劽开大嘴:“这有什么?是工人干活又不是我干,我就当个监工,能有....”
话还没说完,办公室门被打开了,他的话也被不礼貌的打断了。
这几个竟然没有敲门。在美国不敲门经过主人同意就闯进来是非常失礼的事情。但当范风他们看见这帮人时,竟然也忘了质问。
这三个人都穿着笔挺考究的西装,在这个季节穿这身衣服算是非常扎眼,但他们的气势却让人不敢小觑。当先的一个有四十左右岁,一脸的精悍之色,雪白的衬衣在炎热的夏季居然也能保持干净,可见此人的讲究程度。
“请问,谁是范先生?”
范风点点头,对方直接开门见山,丝毫不拖泥带水。
“我是美国联邦调查局范洗钱中心的,我叫凯奇,这两卫是我的同事。”
反洗钱中心?洗钱关我什么事?我又没有洗钱?
范风大吃一惊后顿时恢复了冷静:“我从未接触过洗钱,我做的都是正当商业,我想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噢,这个应该是没什么误会存在的,我说个名字,我想一定不会陌生。”
凯奇对范风这一回答并不显得意外,相反,看的出来,这次FBI反倒是有备而来。
“去年,有个中国人来到你这里,买了很多房子对吗?它的中国名字叫李存良。这个你是想得起来的,毕竟没过去多久。”
凯奇说完,礼貌的笑了笑。
听到李存良这三个字时,老毛惊得手里的雪茄都掉在了地板上,比他更吃惊的是范风。
他大惊失色的同时,想起了张素英以前说过的那句话:
李存良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谜,你始终猜不透他,但却也不舍得放弃。
这有点像美国版的鸡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