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光辉万丈的日子,
一个掀天动地的时辰:
一九四五年八月九日,
苏联对日本宣布了
一个正义的战争!
这是全世界的光明,
这是全人类的光明,
这是全部人类的历史,
空前未有的一次声音:
东方的人民,
西方的人民,
今天同时看到了解放的光明,
今天同时听到了自由的钟声!
解放的光明,
自由的钟声,
天啊!请你睁开眼睛!
地啊!请你仔细听听!
当晨光还朦胧在薄暗之中,
当黎明还没有走出黑夜的深沉,
当太阳还没有升腾,
当全世界的人们酣睡未醒,
天哪,你想我们听到的是什么声音?
八月九日,苏联对日本宣布了战争!
这声音是那么深远,
然而这声音有若洪钟;
这声音是那么轻柔,
然而这声音好象雷鸣。
立刻提起笔来,
——但恨我没有枪在手中,炮在手中;
立刻写下这声音,
——但恨我不能够一喝便喝醒所有的人;
立刻排成铅字,
——但恨我不能敲开全世界的每一家大门;
立刻印成报纸,
——但恨我不能顷刻之间印出千万份
立刻送到读者手中,
——但恨我不能直接送进每一个人的心。
可是你瞧!我为什么这么蠢?
难道这光明还不能够照遍整个世界?
难道这声音不早已震动了全世界人民?
东方的黑暗太长久了,
西方的噩梦也刚刚才醒,
纳粹恶政在欧洲粉碎,
东方还剩下这法西斯的日本;
只要一点法西斯还留在世上,
就是人类全体的不幸。
世界是整个的,
不能一半黑暗一半光明!
人民是整个的,
不能一半是奴隶一半是自由人!
可是莫斯科来了一个宏大的声音,
它说要自由就全人类自由,
要和平就全世界和平。
这声音象高山起伏,
这声音象洪涛万顷,
这声音震动寰宇,
这声音超绝古今。
还有什么人能够阻挡这个声音?
还有什么人能够违抗这个命令?
东方的人民,
西方的人民,
今天同时看到了解放的光明,
今天同时听到了自由的钟声,
法西斯末日真正到了,
人民的世界已经降临!
让一切该死的都死了吧,
让一切再生的再生,
让一切将生的和未生的,
自由而快乐地产生!
用最后的血、最后的汗、最后的一点精力,
把一个旧的摧毁,把一个新的造成。
万岁!世界的光明,
万岁!人类的文明,
苏联宣布了一个解放世界的战争,
这就是在今天的早晨!
(原载一九四五年八月十日重庆《新华日报》副刊,署名怀湘)
能够在历史关口见证并参与,还能亲笔记录历史重大事件,这是十分珍贵的记忆。
抗战胜利,来之不易,其艰辛曲折,千难万难。1945年4月5日,苏联宣布苏日中立条约到期后不再延长,4月7日,日本80岁的铃木贯太郎组阁,一面寻求停战路径,一面还继续进行侵略战争。7月26日,中、美、英促令日本投降的波茨坦公告公布后,日本天皇于次日主持最高作战会议,仍未作出投降决议。铃木首相在7月30日宣称,要把大东亚战争进行到底。
强盗不打不灭。
1945年8月8日晚,苏联对日宣战。9日凌晨,苏军3个集团军进军东北。9日,美国在日本长崎投下第二颗原子弹。10日,日本对国际广播,表明“在不包括对于以天皇为最高统治者的皇权有所损伤的谅解之下”接受《菠茨坦宣言》,投降。
廖沫沙这首《全世界光明了》,清晰地记录了苏联对日宣战的时间,诗作第二天就在《新华日报》上发表。作者多年从事新闻工作,以新闻人、写作者的敏感,在第一时间用诗报告的形式,向广大读者报告了世界反法西斯、特别是中国抗日战争形势出现的重大转折。这是诗歌记录时代的一个典型案例。
诗作开笔很大,一上来就着眼于世界范围内的反法西斯战斗,“东方的人民,/西方的人民,/今天同时看到了解放的光明,/今天同时听到了自由的钟声!”极大地鼓舞了抗战军民。接着,诗人从“当晨光还朦胧在薄暗之中”开始,连续用四个“当”,以排比句式抒发心中抑制不住的热情,再次庄严宣告:“八月九日,苏联对日本宣布了战争!”诗的中段,作者把西方战场和东方战场连成一体,以广阔的视野讴歌正义之战。“世界是整个的,/不能一半黑暗一半光明!/人民是整个的,/不能一半是奴隶一半是自由人!”“整个”一词,富有深意。无论世界范围,还是中国战场,都应该坚持共同抗战的大略方针。诗人最后是一段发自肺腑的抒情,“让一切该死的都死了吧,/让一切再生的再生,/让一切将生的和未生的,/自由而快乐地产生!”表达了诗人对敌寇无比的憎恨和对一切新生的赞美。全诗豪情满满,好像窗外是欢庆的人群、窗内是诗人在奋笔疾书,他在诗中三次传递了苏联对日宣战的重要信息,把引起全世界关注的新闻写进诗歌之中,赋予诗歌强烈的时代气息。作者没有精心构造胜利前夜的场景,没有用很多意象来营造气氛,而是直抒胸臆,反反复复地报告着春天的消息。也许,“全世界光明了”,就是最喜人的诗意。
1907年生于江苏的廖沫沙,幼年随全家迁回湖南。1922年入长沙师范学校,曾和贺绿汀组织文学社。1927年到上海,在田汉主办的上海艺术大学文学系旁听,在《南国月刊》等杂志上发表了《燕子矶的鬼》等戏剧小说作品。
1930年,廖沫沙参加中国共产党。1934年加入“左联”。1938年至抗战胜利前先后在湖南《抗战日报》、桂林《救亡日报》、香港《华商报》晚刊、重庆《新华日报》任编辑。抗战胜利后去香港恢复《华商报》。
建国后,诗人多在北京市委工作。他与吴晗、邓拓轮流执笔,统一署名“吴南星”,在北京市委刊物《前线》上,开设“三家村札记”杂文专栏,所发文章文风活泼,针对性强。1966年5月,廖、邓、吴三人被错定为“三家村****集团”。1968年初到1975年,廖沫沙被关押8年,后又被劳动3年。1979年初平反。
1991年12月,廖沫沙辞世。曾任****北京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部长和市政协副主席等。著有《廖沫沙全集》(5卷)。
廖沫沙极爱读书,他曾经说:“书是老师,是朋友。一个刻苦奋进、顽强求知的年轻人,如果与书结成血肉般的联系,就会变得聪明、博学、有道德、有修养。随着知识的积累,视野的开阔,越学越想学,各方面的知识便相互补充,不可穷尽。”****期间,生性豁达的廖沫沙,在狱中用烟盒作纸、火柴当笔写诗,后以《余烬集》结集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