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片冷意,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优雅地舞动我柔弱无骨的身体,竭尽我所能,去迷惑他,诱惑他。
他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是沉醉。
忽然一阵风晃得烛火猛地一抖,几乎泯灭。我滑向他的舞步停在案前,手中多了一柄寒剑,剑光冷冽,剑锋直指他的喉间。
琴声戛然而止,像只忽然断了线的风筝。
时间仿佛就静止在那一刻,他不动,我也不动。他面色泰然自若,我冷冷地看着他,手中的剑却好似重了许多。
忽然,他右手微抬,在静谧中格外刺眼,他的强大令我不得不防,我握剑的手下意识一紧,他白皙的脖子,被刺破,鲜红的血珠泌出。
而他却置若罔顾,优雅地拈起一边的酒杯,墨发一扬,仰头饮尽,又优雅地将其放回。
整个过程动作流畅优美,无一丝僵硬,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优雅而洒脱,温和而高贵,他的眼中似乎只有一杯美酒,没有我,没有我的剑。
他好像在与人把酒言欢,又或是独自买醉消愁,眼中已无任何余地,根本不像个被利剑指颈的人。
如果在现在的画面中,把我这部分撕去,只留他那部分,一定很和谐唯美。
反而我成了可笑多余的那部分。
血自被刺破的皮肤缓缓流出,六成一条细细的红线,淌入了他半敞的衣领里。白与红的极致对衬,为他绝美的容颜增添了一份血腥的妖娆,像朵盛放的彼岸花,美得不可方物。
他淡然,宛如看不见我,觉不出痛。
然而不论他在如何若无其事,在忽明忽灭的烛光中,他妖媚的眸中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色,却依然逃不过我的眼睛。
“是你下的毒。”我冷声道,打破了沉寂的局面,剑锋依旧紧贴他的脖颈。
“那并非毒,只是一种病虫。”他竟然没有辩解,没有否认。这算是认下了这件事么?他没有查看过阿紫的病情,又如何知道阿紫的病?!
“你知晓她的身份?!”我心中沉了一分。魔族千年前被九尾算计,差点灭族。他作为魔君,理应是痛恨九尾的。他无故针对千紫,针对一个从前素未谋面的小丫头,针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公主,想来,也只有这一个缘由。
他若是不知情,只会以为我讲的所谓的“身份”仅指狐族小公主,甚至不知我说的“她”是谁。
我宁愿此刻的他能迟钝一点,笨拙一点,面无表情地厉声说道:“把话讲清楚,何种身份?”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
眼脸微垂,目色无澜,唇边掀起毫无感情的微笑,淡淡道:“从一开始,本君便知道了。”
紧接着他又道:“没有任何人的灵魂能逃过本君的眼睛,包活九尾。”
话毕,他颇为随意地为自己斟满了一小杯酒,眼神明亮又带有些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转而俯首正欲饮杯。
听到“九尾”二字时我心头一颤,手中的剑一抖,血珠更汹涌地从他白皙的皮肤淌出。他此言提及九尾绝非无心,他是在暗示我,亦是在回答我。这是最正确的答案,却是我最不想要听见的答案。
他的伤口又被剑尖割开一分,他的动作一顿,继而若无其事的邪肆一笑,举杯饮尽,动作中有些潇然与落寞。
是他做的?
是他做的!是他下的疟虫!是他将重伤未愈的千紫推入水中!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树魔之魂是魔族,应当是听命于魔君染妖的。我不是奇怪从狐狸森林种出来为何会见到他吗?哼,现在看来,他不过是迫不及待想来看看千紫死透了没有么?
他见树魔杀不了千紫,便决定亲自出手,千紫双病加身,且皆是难症,解药比西边升起的太阳还罕见,塔顶是决心要定无辜的千紫的性命了。
我心中一片冰冷。
剑锋无情的抵入他的伤口,我冷冷道:“我要你救她。”
他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他既能布下这一切就一定能挽回一切,不是么?
“我救不了。”他状似随意地道,好似压根没把脖子上的剑放在眼中。
“是你布下这一切,怎会挽救不了?!”我冷声质问道。
“何人告诉你,是我做的?”他悠悠道。笑容不冷不热,好像在面对一个陌生人。
我一愣。
是啊,没有人,根本没有人告诉我,这是他做的。我对他的怀疑,不过是建立在各种可以的情况,毫无信任的猜疑和心中胡乱的判断罢了,根本毫无证据。
但是,他能如此清楚的了解这一切,即使没有证据,千紫的出事,也并非与他毫无干系!
“不管是否是你做的,你有千年功力,你才能救阿紫。”连我自己也无法注意到,我的声音好似看是融化的冰雪,极致的冰寒,已经开始缓解。
“若我拒绝,你待如何?”
“你没有选择。”
“好。”他的笑容一点点加深,只是眼底依旧冷漠。
我收了剑。
“你很在意她?”他忽而又问。
我沉默了,他明知故问么?
“如有一日,她会成为你统一大业上的最大阻碍,甚至成为你的敌人,你,”他优雅地端起酒杯,抬眸,眼神灼亮地望着我,“还会救她么?”
我闭眼,很诚实的摇了摇头,转身就要离开。
其实连我自己亦不清楚,我这摇头是代表什么意思。是不会呢?还是不知道?
但是千紫这般弱小可怜,即使是九尾转世又如何?又能对我构成多大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