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夏雨辰是真的生张妙然的气了,他一直认为张妙然跟他的感情胜过世界上的一切,他是这样认为的,也相信张妙然的想法跟他一样。然而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自己的凭空想象而已,张妙然根本没有把他们之间的感情当回事,她觉得妈妈比较重要,觉得自己的学业和前途比较重要,为了这些她可以抛弃他们的感情。
想起昨天张妙然在电话里那种冷淡的语气,夏雨辰的心便彻底凉了。他进而回想起这段时间张妙然给他写的回信。起初还保有那种甜蜜的味道,而后期的几封信就显得平淡多了,多数是写一些有关学习多么紧张,每天晚上睡觉多么晚的牢骚话。张妙然给他回信的速度也是一次比一次慢,由最开始的三天内收到回信,到后来要等一个多星期。
分就分,有什么了不起,我还怕找不到对象,若不是因为有张妙然,他也早就跟其他女生交往了,早在高一入学的时候,外班不是已经有一个女生托人联系过我吗,只不过我没看上那个女生罢了,夏雨辰心想。
他跟一些外表出众的年轻人一样,在交往上没遇到过挫折,通常都是他们拒绝别人,而非被别人拒绝。即使有那么一两个拒绝他们的女孩,他们也觉得是对方的脑袋出了问题。他们这类人是很自信的,相信用他们的外表就能捕获女子的芳心。于是他们便可能忽略了感情的经营,既然不懂经营,自然也就不知道该如何挽回一份感情,或许这类人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夏雨辰决定去吃饭,想通了,胃口就回来了。时间只剩下半个小时,他估计自己又要迟到了,于是心不在焉地走向饭店。
虽然夏雨辰打算报考体育特招生,不过体育特招生也需要一定的文化课成绩。体育学院作为一所全通重点体育院校,文化课分数并不低,这也让夏雨辰这段日子过得暗无天日,除了训练以外,他还要硬着头皮去攻那些他甚至连看都看不懂的英语、数学,导致他尝尝觉得精力不够用,下午自习课的时候,他经常不知不觉地就睡过去了。
这天下午的情况有些不同,夏雨辰仿佛要向谁证明什么似的,也许是张妙然的妈妈,他竟然挺着没有睡着,就算那些数学题他根本解不出来,他也目不转睛地盯着练习册,好像只要盯着,答案就会从纸上冒出来似的。
可是人只要活着就会思考,夏雨辰盯着那些练习册上的汉字和数字,开始想别的事情。他跟林子豪不同,林子豪想事情总是从距离现在时间较远的过去开始想起,夏雨辰是从离现在时间最近的时间开始想起,便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中午发生的那一幕。他觉得憋气,因为他把张妙然的妈妈对他的教育当成了一种人格的侮辱,他就那么傻站着让一个不是自己家长的人训了半天,而且还是当着许多同学的面。张妙然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这事办的也太不讲究了。他越想越气,表情变得严峻起来,已经不是在盯着练习册,而是怒目而视了。那练习册倘若长了腿,早就被他的气魄给吓跑了。他又幻想起高一时托人跟他表白的那个外班女生,不知道那个女生现在还喜不喜欢他,要是当初同意了对方,可能今天就不会遭受这种事情。当然,在他的主观印象里,那个女生跟张妙然可没法比,不过也并不难看。夏雨辰并不是第一次经历分手,他凭借威猛的外表,在初中时就处了一个对象,最后也是在家长的干预之下分手了。所以他这套解决问题的思维方式在他的恋爱生涯中是第二次应用,自然已经是很熟练了。
他就这样将时间耗到了放学,大大咧咧地拎着书包去车库取自行车了。
张妙然在这一天里同样坐立不安。她强迫自己将大部分精力用在学习上,却还是拿出了一小部分精力来思考晚上该如何对夏雨辰解释。该说的一定要说,虽然会有暂时的痛苦,但她相信未来是美好的。学生跟社会人不同,他们相信爱情能经得起时间和地域的考验,所以张妙然想跟夏雨辰说一下自己的想法,可能大学四年不能在一起度过,不过如果夏雨辰能等她到大学毕业,她一定会跟夏雨辰在一起。
踏踏实实地等到放学,张妙然收拾了书包,推着自行车来到校门口。她四下搜寻夏雨辰的身影,却发现了自己的母亲。
“妈,你怎么来了?”面对母亲的突然到来,张妙然是惊慌大于惊喜。
“妈不放心你啊,见到夏雨辰了吗?”张妙然的妈妈明知故问。
“没有,我刚出来。”张妙然又四下巡视了一遍,“妈,你别在这里呆着了,到时候让夏雨辰看到,算怎么一回事啊。”
“哎呀,妈妈在这里怕什么,你俩说话的时候,我上一边儿不就得了。”
张妙然当时的心思不在母亲那里,她见劝母亲不动,也只好算了。一些新同学从校园里出来,看到了这母女二人,也没有人觉得奇怪,毕竟高三的学生被家长呵护也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事,他们都当张妙然的妈妈是来接女儿回家的。
虽然学子们从清早就开始来到学校学习,要度过漫长的一天,然而当放学的铃声响起之后,用不了多久,整个学校便人去楼空了。张妙然和妈妈站在学校对面的人行道上,无聊地看着过往的车辆和行人。
张妙然觉得很别扭,好像并不是夏雨辰要来见他,而是要来抢她,因此她的妈妈就陪着她,负责保护她。她开始感到这次约见的形式有些荒诞了,这么做到底算不算小题大做。
等了不长时间,她就开始担心起来。二高的放学时间虽然也是晚上九点,可按照夏雨辰的性格,如果他决定晚上来见她,那么他十有八九会选择提前离开晚自习。可是眼看着学校的学生已经走光了,却还是不见夏雨辰,连个影儿都没有。
他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该不会是夏雨辰骑车骑得太快,出事了吧?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是在焦虑中度过的,时间因此变得很慢。
“然然,我看夏雨辰不能来了,咱们走吧?”
“再等等,妈。”张妙然的语气里难掩失落的情绪,“他应该马上就到。”
张妙然的妈妈险些被这种语气打动,差一点就把实话说了出来。但是她不得不狠下心来,她知道女儿还不能像她那样理智地思考问题,亲身的经历告诉她一个道理,作为一个女人,如果把未来全都寄托在男人身上是多么危险。女人的青春只有一个,而男人的青春则取决于他的财力。她的女儿,将来一定要靠自己,一定要跟他的另一半平起平坐才行。因此她只能继续欺骗道:“也许人家临时有事,你也没有传呼,他也联系不上你。放心吧,那孩子要是心里有你,早晚会跟你联系的。”
张妙然觉得妈妈说得也有些道理,而且现在也不是执着于这件事的时候,就拿今天来说,她因为这件事而浪费了一些学习时间,这么做实在是不应该,干脆就把剩下的几天都用来复习好了,来个最后的冲刺,不要让妈妈失望。
“妈,咱们走吧,估计他不能来了。”张妙然转向妈妈,露出笑脸。
“走吧。”张渺然的妈妈跨上了自行车,“你饿不饿,妈今晚没做饭,咱们去饭店改善一回。”
“妈,还是别浪费钱了,家里不是有饼干嘛,再说我晚自习前也吃东西了。”
九点放学,如今也差多要十点了,张妙然的妈妈便没再坚持。夜色幽幽,母女二人并排骑着自行车,说说笑笑,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情向家的方向骑去。也许是因为集中精力的关系,张妙然竟没有看到从马路对面骑过来的那个熟悉的人。
夏雨辰来到了一高的大门口,发现学校的大门已经紧紧锁上了,连旁边的小门也关上了,教室的灯光全部熄灭,玻璃窗与灰色的墙体混成一片,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让夏雨辰看了很不舒服。
果然还是没有见到,夏雨辰握紧了拳头。张妙然是等了之后走的,还是说根本就没有等他。他觉得应该是没有等。否则,凭他们的感情,张妙然一定会执着地等下去的,就像她在体育馆门口等待他一样。
安静的学校把安静的性格传染给了夏雨辰这个喜欢运动的男生。他斜靠在一棵大杨树下,抽起了烟。夜是黑的,楼是黑的,树也是黑的,只有路灯还泛着黄光,他看看这里,又看看那里,听着汽车驶过的声音,最后还是把目光集中在从他脸前飘飘忽忽升起来的烟雾上。
夏雨辰平时一向是自信满满,可这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被人欺负了。在以前,他绝对想不到,什么人敢欺负他呢,而事实上就存在这样的人,因为他还是个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