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不可置信的看着门外的赵子琪,大学的时候就因为林题喃关系搞得很僵,更别说什么拜访,不过此刻她站在门外自然的眼神很像经常往来的朋友,不似多年不见的情敌。
“不请我进去吗?”这一声询问更是让柴桑震惊。这姑娘竟然在说普通话,那一口熟悉的台湾腔不知去向。她瞪大眼睛盯着一身米色休闲装的赵子琪,动作有些迟缓。
默默收拾好房间,出来看到赵子琪,眼神平和然后问道:“咖啡还是果汁?”
“老样子。”赵子琪把包放在玄关旁的柜台上,坐在沙发上看着柴桑的脸,轻轻笑出来。“是不是想问,这么晚了,我为什么会来这里,而且还这么随意?”
“是有些好奇。”她也坐下来朝厨喊了句给我拿一杯蓝山。她是女生,能明白那种爱而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感情,只是她不明白赵子琪又不是出家做了尼姑看破红尘,怎么可能主动和默默做朋友。看样子相处的还不错。
“我和默默虽然曾经是情敌,可是现在我是她的责任编辑。时常拜访催稿,是理所当然的事。”她褪去了之前的青涩和做作,变得有些知性。
时间是最好的药剂,治疗一切因为伤痛。毕业之后她开始思考自己真正喜欢的人真的是林题喃还是林题喃代表的那类人。如果是另外的人,一样的帅气一样的优秀自己是不是也会满腔热血的爱上,执迷不悟?
她开始回忆关于林题喃的所有记忆,那种小女生不愿长大,把最熟悉最亲近的异性美化成王子的感觉,越来越清晰。也许自己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要长大了,需要离开保护和温暖,自己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那种寻求庇护的心情,让心被蒙蔽。
想起自己曾经为他不顾一切赶到拉萨,在很冷的纳木错生着病走在水里。那种刻骨铭心的记忆有时刻提醒她不可以再犯这样荒谬的错误。相爱的人都会因为感觉消失分手,更何况自己的爱如此偏执和模糊,也许擦肩而过是对自己最大的宽容。
“世界果然变成地球村了。”柴桑接过默默递来的咖啡对着她们两个人说。
默默把姿势调整到最舒适的状态,然后偏着头对她们说道:“这是孽缘。”
其实她不知道赵子琪在她签约的杂志社,只是中间有次她之前的编辑告诉她因为怀孕休产假,要有新的编辑接替她,没想到这个新编辑就是改头换面的赵子琪。
“之前我和子琪说过,觉得世界太小。我和林题喃分手了,都还要让她看我每期写的情书。如此虐待她。”
“可不是吗?每次我审稿都觉得这么痴情的文字,我都要被融化了。两个字哀怨。对了,凤凰卫视联系杂志社要参访你,让我通知你,下个礼拜一约在南门外的咖啡馆,你记着点。”
柴桑随手抽出一本默默的书,装模作样的念起她写的段子,那种轻松调侃的语气惹得她含羞,于是她扑到柴桑身上,把书抢下来。恐吓她说不准念。柴桑觉得这个情景让她恍若回到了两年前,在宿舍的时候,她们也是如此的打闹,常常因为一个笑话整个寝室都笑到肚子疼。
整个晚上,三个女人在清凉的空调底下,追忆自己的大学时光。躺在地板上,头发散了一地,说道好笑的地方相互调侃,还爆料出当年选学校最佳女生时候的段子,笑话默默当年穿的衣服年代很久远。柴桑则感叹自己没能“一睹芳容”深感遗憾。
米盈打好辞职报告的最后一个字,深呼一口气,关上电脑。她知道这个决定她必须要做,就算不是因为林韬的追求,她也必须要离开击水。
有些工作不是玩笑,原本选择做律师不是自己的兴趣,现在默默已经长大,她的很多初衷失去了意义。所以半年前她开始考虑离开击水,改做人力资源师的事情。私底下她已经拿下了证书,只不过她不想让击水的人觉得自己忘恩负义,不管怎么说现在的米盈在法律界小有名气,是击水给的机会。
一个人可以犯错但要从错误里收获教训。
“喂,默默。最近还好吗?怎么这个礼拜没来找我?”米盈关了客厅的灯,拿着电话朝卧室走去。
“最近有点忙,杂志社让我交两篇稿子,没来得及找你报到,请巫婆大人见谅。”
“知道了,那你忙吧。回来有时间再聊。”挂掉电话,米盈躺在床上,想做自己喜欢的才是最正确的吧。至少还有默默支持她。
有时候我们太注重表面的东西,变得有些虚荣和做作。那种和朋友出去必须要换新衣穿新鞋,在饭桌上不自然的动作,都让我们觉得深深的自责。
那种不够熟悉而刻意亲近的动作让我油然生出几分无措。有时候有梦想就足够够了,不需要装饰。朋友几个就足够了,其他是交际。后来我便慢慢放松,因为我知道这是我的好朋友她不会因为我边吃饭边说话取笑我不淑女,不会因为我在席间讲了一个黄色笑话觉得我不够正派,更不会因为我有事离开觉得我轻曼与她。
支持成就梦想,也许默默的这句话足够让她有勇气面对之后生活的回应。
走在这个城市的街头,默默感受着她夏日的灼热,在路过百货大楼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她不顾手里几袋衣服,飞快的跑到那人走过的路口。红灯挡住了她的去路,就站在斑马线后,她焦灼的看着他走远。时间一分一秒度过,她额头渗出细细的汗,手里的购物袋紧紧的攥着。她眼睛一边紧盯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一边看着一直红灯的交通灯。
似乎等了一个世纪,她不顾周遭的侧目,脱下费劲的高跟鞋,赤脚跑在路上。脚底传来阵阵清晰的热度,干净的柏油马路就这样成了她追逐朋友的跑道。她肯定自己没有看错,一定是他。
她好想对前面终于拉进的背影喊一句:尾巴。可是喉咙就像夹了一颗桃胡一样,堵在那里让她发不出真切的声音,默默在心底似乎喊了千万遍,可是真的遇到就这样,只能追逐,无法叫住前面的那个人。
她终于气喘吁吁的跑到他的前面。手插着腰,弯下身去试图恢复正常的呼吸。秦风不可思议的看着站在前面穿着长裙提着高跟鞋的女生是自己认识的麦默默。
“默默?”他穿着休闲的咖啡色长裤,蓝白格子的衬衣显得他温和斯文。
“我就知道是你!快说,这两年跑哪去了!竟然不告而别!”默默被他目光盯得不自在,忙乱的把鞋子套上,那表情像是做错事被老师抓住的小学生。
找了街边的一家茶楼,服务员刚出了包间,默默就跳起来抓着秦风一阵拳打脚踢。两年前,她们毕业默默因为和林题喃分手,一度和所有人断了联系,只是在旅行期间,会断断续续的给米盈桑桑她们寄去明信片,告知她们自己到了那里。期间开始联络秦风,电话一直处在关机状态,通过米盈也联系不到他。
很久之前答应秦风,远行的时候一定要告知自己的行踪,自己兑现的时候他竟然一句话没留,消失了。当时默默正在云南的一个小村庄,通讯并不方便,上网需要走来几里外的小镇上。心里担心他的下落却无能为力,回来后一直在找他,可是没有一条有用的线索。
曾经无数次的登上腾讯扣扣,看那个灰色的头像什么时候亮着或者跟她发一个微笑的表情。后来有次在商场遇见郁凌一,问了他的下落,还是被告知不知道。
第一眼看到郁凌一,默默就知道其实问了也无济于事,可是她不愿意错过一点找到秦风的机会。郁凌一更加瘦了。原本就很高的她,现在更是削瘦的锁骨凸出,手臂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臂弯处有针孔和淤紫的痕迹。
“你个龌龊的小人,跑到哪里勾搭小妞去了?从实招来!”
“没有啊,就是跟随你的脚步,换了个地方旅行。”他看着默默,眼神里透出清明的思念。回国前的两周他就在想,一下飞机就要看看默默。每次想到这里他躺在床上反复的想象再次见面会是怎样的情景。想着想着就会安然睡去,马上回国的心情也会淡淡消散。
有时候近乡情更怯的思绪会让他,想要推迟回国的日期。每每想到家里屡次打来的电话让他回去娶凌一他就生出满满的愧疚。
“默默,我要结婚了,下周一,在凤凰饭店。有时间过来。”
“和谁?”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淡然的秦风。在默默的记忆里,秦风一直都是个时而温和时而无赖的少年,他清瘦的模样,总是重叠着和他愉快的对话,她想象不出来这个还不够成熟沉稳的少年即将穿着喜庆的西装挽着一个自己也许从未见过的姑娘的胳膊走进教堂,开始不同于自己现在所熟知的生活。
那份关于未知和不舍的心情扰乱的她不能思考,刚刚相遇的愉快和惊喜立刻崩塌在他真诚的眼神里。
是要祝福吗?是要祝贺他远离青涩开始担当男人和丈夫的角色吗?
“我下个礼拜一有事,杂志社说有个专访,需要我过去,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去你的婚礼。”
“别人我不管,你一定要来,我想要你祝福我。”
走出茶楼的时候,默默说好不需要秦风送她回家,走在依旧繁华喧闹的街道,却在心里透出一丝一丝的悲凉,那种从血液里蔓延出来的感觉她也说不清楚为了什么,可是她越来越清晰的察觉到这种奇异的感觉,原本青春里那些热血汹涌的画面渐渐淡出,来不及抓住就已经在岁月里蹉跎。
拿出电话,她按下赵子琪的手机号,“喂,子琪,下周一我有朋友结婚,你帮我问问可不可以把采访推迟,不行的话就退掉吧。”
文学和文艺这东西不能用圈来划分,有些人就是看着你书畅销了、出名了不顺眼,顶着权威和专家的帽子指责你祸害读者。在某些杂志和报纸上公开批评你的文章如何没有内容写的都是愤世嫉俗或者小情小调的庸俗之作。
敢问鲁迅愤世嫉俗不?敢问李商隐小情小调不?你批评个我看看。
既然我的不是针对你给你看的,你就不要做出一副为了广大人民群众惩奸除恶的模样对着我的作品评头论足。我是写的偶尔激进但是我这是个人情绪和写作风格,总不能我拜读完您老几十年前的作品,再有模有样的模仿一篇。这样的事,我做不出来。我强烈的羞耻心告诉我这么没原则的行为都是写不出字的孙子装大爷的时候才用的手段。
我常说自己写的东西不好,是因为我清楚自己不是张爱玲或者亦舒。我只是写自己的感受,那又怎么了,不过是机缘巧合出了本书,有人买怎么了,我总不能追在读者后面对她说:同学,你别买这本书会毒害你纯洁的思想。那我又要说了,几百年前曹雪芹写了本道学家一看都是****情节的小说,你们怎么不批评反而奉为明末清初四大名著之首?
自初中开始我就读《红楼梦》,上课读下课也读。各科老师看见了不但不制止反而说我有文学素养,已经开始读名著了。请问你不是不也要人肉一下我初中的老师,让他们戴着误人子弟的帽子站在天朝大国的操场上,接受你们有益身心的批评教导。
——摘自默默的《小家之言》
自从前两个月新书发布之后,就陆续有所谓的知名学者在博客上批评默默的新书过于情绪,没有内容。默默开始还不理会,不过之前有个网站公开谩骂她欺骗读者,新书有凑字数之嫌。
这才有了上面的《小家之言》。
接到默默推迟采访的消息,林题喃反常的打断副总编的话,走进茶水间安静一会。她是不是过得不好,网络上的报道他看了。说实话作为一个记者他觉得那些报道十分不负责任,只有一方的声音,根本没有做到客观公正。而默默的回应又如此激动,根本让事态愈演愈烈。
柴桑开车来接默默去凤凰饭店,已经上午十点,北京的路况依旧拥挤。她瞥了一眼桑桑的新车,红色奥迪A8。虽然车型一样车牌前几位也相同,但最后一位是偶数,她不得不说北京的限号令对这种政策都是颁布给她这样的平民小卒的,像柴桑这种随手一挥就十余辆名车随意挑选的贵族,完全不必担心自己的车会遭遇限号日。
“没睡好?脸色怎么这么差。”柴桑依旧银色眼影黑色性感低胸礼服,看得默默一阵翻白眼,这姑娘能不能不这么和秦风对着干,今儿可是结婚不是葬礼。
“还好,不过咱们用不用都去换身衣服再去婚礼现场。”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无奈的摆摆手,不是她不够正式穿了一身亚麻色的休闲装,只是她翻遍了衣柜也没找出一件穿去参加婚礼的衣服,旅行的 时候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完全不会考虑其他。此刻她的衣橱里都是休闲装,就算偶尔去参加签售会也是杂志社安排服装,她乖乖换上就好。
“时间太紧了,我办公室还有一套在上次夏天高层晚宴上穿的晚礼,如果现在拿还来得及。如果从你家赶到王府井再去凤凰的话咱俩肯定迟到。你选吧。”
默默了解柴桑的穿衣品味,如果不是足够高贵性感的衣服她绝对不看一眼,就这样的衣服穿去婚礼现场是不是太像抢亲?
换上那身衣服的时候默默有种宁愿穿着自己的休闲装去参加婚礼的冲动。
火红色的长裙,一如盛放的曼珠沙华,妖冶迷人。挽起她微卷的栗色长发,白皙修长的脖颈显露出来,背影看去优雅高贵。长裙的斜肩设计和质地轻柔的绸缎映衬的她宛如T台走下的时尚模特儿,换上九厘米的高跟鞋站在施华洛世奇的吊灯下,此刻的她有种无言的美丽。
坐在一旁的柴桑眉毛一挑,随口说道:“的确合适你。”
刚下了车,饭店门口的人都惊艳的看着这两个如明星一般的两人。默默不愿被盯着拽着桑桑的手直奔电梯,到了十六楼才松口气。
“就这样的瞩目就难受了。一会还有好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