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听我说,其实我没事,事情是这样的…………”
我一边给娘解释,一边观察到卫咎萧索沉思的神色。他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虚无,不知道他感触到了什么,正在冥想。而小瑶,则一脸的心事重重。
好不容易安抚完母亲,卫咎起身离开,嘱咐我好好养病,先生他明日会带来。我叫了小红扶着娘回去,小瑶将门一关,回头,头一次神色十分凝重地看着我。
“怎么了?刚刚出了什么纰漏了吗?”见她这样的神色,我心里甚觉得奇怪。
“不,不是刚才的事。是我去扶你娘的时候,无意间看到隔壁的谢南居。”
“谢南居怎么了?”
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你不觉得奇怪吗?刚才她们从院门口一直到你屋里,闹了这么大的动静,谢楚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平日里,他不是最喜欢帮你忙的了?”
“也许是,他看到卫芷婳在这里,所以没有出手?”我尝试着做出解释。
“不。”小瑶摇着头,“我刚刚看了一眼,整个谢南居死气沉沉,好像一个人都没有。今天你做那件事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现在总算明白过来了……”
“天啦!是谢楚!!”听到小瑶这样说,我猛地醒悟过来,“谢楚才是那个罪魁祸首,他一直隐藏在府里,如今我清人,恐怕也清掉了他的人,打草惊蛇,他一定已经知道我怀疑他了!”这句话一说完,小瑶立刻转身出门,我知道她是去察看谢南居去了。
我简直想扇自己一巴掌,卫知还啊卫知还,你怎么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明摆着的事,放着大鱼不抓去清小虾米,如今可好了,谢楚,他一定有所反应,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小瑶很快打探完回来了,她脸色有所缓和,“幸好,谢楚是跟着你大哥中午的时候出府办事去了,恐怕这会要回来了。”
这个喜忧参半的消息顿时令我不知所措,喜的是我大动作清人的事谢楚可能还不得而知,忧的是,等他一回来,我可怎么解释他院子里的人都没了这件事呢?一样地会让他怀疑。
“不行了,我得赶快想个办法,就说他的人我派出去了行不行?”
“不行,他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听你的指挥?而且你派出去做什么事?这也得有理由交代吧。”小瑶立刻反驳了。
“那,干脆我把他的院子烧了,就说他的人都被烧死了。”我又想出个主意,小瑶鄙视地看我一眼,“你当他们都是猪啊,走水了不会自己跑还站着被烧。”
“那,那怎么办,要不我就说,我心情不好,所以他们都是我给杀了?”我摊手,这回小瑶连白眼都不愿给我了,抱着肩在一边沉思。沉思完毕,她瞪着我,“都怪你要起什么幺蛾子,如今搞得乱七八糟。”
我细一想也是,本来风平浪静的,被我一搅和,鸡飞狗跳,还得想各种办法来堵各路人的嘴。不禁哭丧道:“真是的,我这干嘛呀我,家里细作****什么事?这么多年不也这么过来也好好的,真是吃饱了没事干。”
“你就是喜欢瞎折腾,显摆威风。”小瑶下定义,下完之后生自己的气,“我也真是,跟着你瞎闹。”我们两个大眼瞪小眼慢慢捱时间,很快就天黑了,谢南居的主人却迟迟没有回来,等了许久,最后是李妈妈过来问怎么还不用晚膳,我说了句大少爷回家没有。
她才告诉我们,“四小姐还不知道吧,刚才我听烧火的王老头说,大少爷今天从外边回来的路上遭了劫了,是谢公子搭救了他把车让给少爷回家,他自己,却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会都还没消息呢……”
听完这个爆炸性的消息,我与小瑶飞快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我们看到了彼此心中那火花四溅的怀疑。
真的,有这么巧吗?这边府里刚出事,那边谢楚,就不见了?
然而事实却是真的,谢楚没有回来,卫敛回府以后,派了许多人手回到那路上去找,却只看到血迹没看到人。与此同时,父亲大好起来,一日清点案上文牍的时候,却发现少了一份重要的东西。
屋里的宣纸卷轴洒了一地,这个大病初愈的丞相大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与窗外明媚的夏日风光形成鲜明的对此。
“到底是丢了什么?这么要紧?”大夫人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男人的事,你们女人少插嘴!”父亲强揉着眉心,过一会儿又问,“知还还没有来吗?”
见此情形,站在门口的我往前踏一步,道:“我来了,父亲。”
他抬头看我一眼,向屋里其余人使了个眼色,“你们都出去。”
大夫人想说什么,却又为父亲的可怕神色所惧,低头往外走,经过我的时候不忘嫌弃地瞪上一眼。
“你去把门关上。”父亲疲惫地说,我点点头,把门关了。心想看来父亲要和我说大事。
才转过身,就听到隐隐压不住怒气地说:“我中计了!他们的目的不是刺杀我,而且那份卷宗!”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定定神,听父亲继续说,“好一招声东击西!先是在嫱儿出嫁之日出暗器伤我,令我引起戒备之心,再是打探好时机半夜偷袭我,等我装病的时候,却一举盗走我重要的卷宗!这一切都是他精心策划好的!他潜入府中多年,原来为的是这个!可恨我一直猜测一直隐忍,却不想竟被他夺了个空抢了个先!”
我心里暗吃一惊,“父亲说的人,是谢楚?”
一向冷静自持的父亲如今被气地连话也说不出了,双目怒睁,红了眼,“不是他,还能有谁!”
“父亲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包括那夜父亲用替身中了夜袭,以及后来父亲装病,都是他预料好的?”
“他的目的不是我,而是卷宗!我早该想到的!难怪他能隐藏这么多年!难怪……”父亲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提到卷宗。我暂时压住猜想卷宗是何物的好奇心,而是回想起那日初知父亲受伤跑来苍庭看的时候,谢楚对我说了一句,“你放心,你父亲的伤不会有大事的。”而且他眼里还带着笑意,是胜券在握的笑意,后来我还苦苦猜想,他没有进去看如何知道父亲没事,原来那时,他就已经洞悉了父亲的李代桃僵之计,知道夜里杀了的丞相是假丞相,而且他也正需要父亲用假病的这个时机盗取他需要的东西。
真是好心机!我们被他耍地团团转,以为装假病可以让他们无所适从,没想到反而着了他的道!
如今谢楚取到了他要的东西,他的目的已达到,一计金蝉脱壳就逃之夭夭。恐怕卫敛还被蒙在鼓里,以为被谢楚用性命相救正愧疚着!
想到这,只能感慨一句,这次输地太惨了,明明已经洞悉对方的真面目,却还是着了道,我想定后,抬头问道:“那父亲,被盗走的卷宗,究竟记载了什么,令他如此在意呢?”
父亲没有说话,铁青着脸,隔了许久,才说:“这件事情,我只告诉你一人,那卷宗上,是我十多年来与各路人员打交道所换来的资料。”
“资料?”我不解,“那有什么重要的?”我还猜想那或许是张藏宝图,找到宝藏就能成为天下首富呢。
父亲又看了我一眼,缓声道:“那不是普通的资料,那是我为相十余年的所有心血,文武百官,朝廷权贵,邺京城里无论大小,有权势有地位的人的关系网,以及他们不为人知的幕后的事,都记录在里面。”
我听完这话,再细想了一遍,顿时不寒而栗,“也就是说,谁有了那个卷宗,就有了当朝所有权贵的把柄!想要让他们给他办事,易如反掌!!”
父亲沉默着,这铁一般的沉默昭示了一个鲜明的真相,那就是我说对了。这意味着什么?父亲当丞相这么多年,所掌握的所有资料,秘密的文献,他赖以生存的关系网与各种可利用的渠道,都被别人占有了。可怕的不是父亲失去了它,而且别人占有了它,占有了它,就意味着,邺京城将会出现一个与父亲相当能力的人,堂而皇之地站在世人目光所能及的地方!
如果那个人心怀叵测,如果那个人策划着什么可怕的事情,那么朝廷,将会被搅地一团糟。
“天啦!原来谢楚竟有这样的野心!”我禁不住喃喃道。
“不,谢楚不过是一枚棋子,下棋的人,才是关键所在,没有幕后主手会亲自跑这冒着风险的一趟在我这丞相府待这么多年,如果不是那件事,我恐怕也还一直对小楚这孩子深信不疑。如今,倒是一个不小的打击。”父亲提到谢楚,眉间尽是失望与疲倦。
“那依父亲所看,那下棋的人会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我没有说出口——又为什么,愿意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只告诉我一个人呢?
这样重要的事情,可以预见到未来邺京城翻云覆雨变化的一个转折,为什么,会被我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