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离开了宿舍,走廊里传来他饱含怨念的脚步声。
“白天的事还没说完。”引路人自觉地坐在了黑衣人隔壁那张床(毫无疑问,“小白”的)上,翘着脚,“关于那个新人……他的事情,还有一些你必须知道。”
黑衣人闻言也收起尴尬,细听引路人的解说。
“他的异能,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正被他们谈论的常顾此时正陷入人民注目礼和嘀嘀咕咕的汪洋大海。
“他在干啥?”
“调戏小千姐?”
“……听说他以前一直一个人,应该不懂调戏女孩子吧?”
“……天赋异禀?”
“啊,我也想拉小千姐的手……”
“……”
“呃,你这是要干什么?”千里莺愣了良久,灵机一动,给常顾的行为找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你复制不了我的能力的——你又不是引路人。”
“不是复制。”常顾被众人注目得浑身发毛,然而依然坚持着没有松手,“你试试催生这颗种子……嗯,就当我是,无机肥。”
千里莺先是愕然,继而惊喜,再继而琢磨了起来。
然而李松的注意力全在他们两人交叠的手上,竟没听到这段对话:“你快放开。”他对常顾要求,“你不能随便就拉女孩子的手啊!”
常越嘴里咂着一片橘子瓣,闻言嘿嘿笑起来,隔着桌子拽着李松的衣摆让他坐下:“他们在实验小千的异能。”
“可是……”李松涨红了脸,“可是也不用这样啊?”
他又呆立了几秒钟,见没人搭理,便垂头丧气地坐了回去。
此时千里莺也结束了思索,望望灰衣人和乐穗的方向,见灰衣人微微点头,才皱眉问常顾:“你吃饱了吗?”
常顾不由一笑:“饱得很。”
话音刚落,他手上忽然感到一阵凉意,那颗种子破壳萌发了,两片绿色的小芽抖动舒展,而它细细的根也倏然缠上了他的手腕。
“如果感觉不妙,一定要及时说出来。”千里莺盯着常顾的手,“我可是第一次拿别人这么试验。”
说认真的,常顾已经开始觉得不妙了。
根须爬过的地方,他的皮肤开始失水,极度干燥造成的皲裂引发了刺痛感,常顾知道再这么下去这棵橘树苗就会开始从他的血液中吸走水分。
跟这种后果比起来,饥饿感算什么?
“就到这里吧。”
千里莺闻言立即松开了手,紧张道:“你……呃,电解质紊乱了吗?”
常顾:“……”
他还真没预估过这种可能性。
常越和李松上手拉拽已经缠到他手肘的树根,树根脱落的时候刮擦着本已脱水开裂的皮肤,常顾只觉阵阵刺痛,他咧了咧嘴,千里莺赶紧制止两个粗手粗脚的少年:“别别别别扯了!”她凑上来看常顾的手臂,“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在我身上没有过啊!”
常顾自己龇牙咧嘴地往下拽橘树根:“这是……攻击能力。”
千里莺一愣。
“你说你的异能是催生植物,你是,催化酶加无机肥……”他说到这,为这个说法忍不住笑了笑,“可如果这个‘无机肥’的角色让别人,或者别的生物来当呢?”
食堂里众人早就放下了餐后水果,都在关注着这里的小小试验,也都认认真真听着常顾说的话,乐穗摸着下巴,小声对灰衣人说:“这小子很聪明嘛。”
灰衣人没有理他。
常越若有所思:“……那那个生物就会饿。”
常顾:“……”
李松倒是想得更远:“一开始或许是饥饿,然后呢?如果不能及时得到补充,它就会一直饥饿、衰弱下去,就会快速地饿死。”
常越恍然大悟,常顾赶紧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千里莺仍盯着他的手臂,那些根须远没有在她身上时那么服帖,它们紧紧缠绕在常顾身上,除了导致他皮肤脱水之外,还勒出了一道道白印。
“它们还从你身上获得了水……”千里莺喃喃道,“为什么我没有?”
常顾语出惊人:“因为你的能力——我认为,你的能力,不只是催生植物。”
远处一直盯着这里的灰衣人微微点头,回了乐穗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容:“嗯,不错。”
已经忘了自己刚才挑起过什么话头的乐穗一脸茫然。
几百米外的住宿区,黑衣人垂目沉思。
“他能听见,能看见,能闻到,这都常见,但他还能作出判断。”引路人讲述着八个月来她对常顾的观察结果,“打个比方,我在地上丢一颗玻璃珠,一般人能听出它落地的方位,但是同样的声音落在他的耳朵里,他能听出这颗玻璃球的材质,重量,下落的高度,地板的材质,甚至可以马上判断出这颗玻璃球在地面能弹跳多少次。”
“每一次都能吗?”黑衣人问。
引路人耸耸肩膀:“偶尔……但他有这个潜质,我起初认为他的异能是感知能力,后来怀疑他的异能不是超强的五感,而是超强的头脑。”
黑衣人沉吟片刻,慢慢道:“你还记得我们当初探讨过的,究竟什么才是异能的问题吗?”
“当然记得——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说他的异能不简单。”引路人叹道,“超出人类潜力范围的能力才能称为‘异能’……”
“……所有人类已有能力的增幅都不计在内。”黑衣人接道,“严格来说,或许乐穗的肉体强度都不应视为异能。”
“那常顾的五感和头脑也不该算。”
“所有异能者,我们都能找到人类潜力增幅之外的特殊之处,小远目力非凡不是异能,透视的能力才是,乐穗肉体强度极大不是异能……”
“阻隔震动的能力才是。”
“你带来的那个孩子,他一定还有别的特殊之处,别的,超出人类潜力范围的能力。”
引路人摇头:“我没能试探出来。”
黑衣人笑了:“八个月,你花费了整整八个月在他身上,却依然失败了?”
这是一句朋友(黑衣人坚持他们是朋友)之间的玩笑话,但引路人似乎没接收到黑衣人的幽默:“这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有人在看顾那个孩子,一个异能者,一个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