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们对新人充满了好奇,一个个凑上来想要跟常顾说两句什么,常顾正左支右绌,忽然一声哨响,少年们吱哇乱叫,呼地全都跑远了,其中常越速度快得令人吃惊,几乎在身后拖出了残影。
千里莺跑出几步,回头对他叫道:“晚上食堂见!”
常顾赶紧对她挥手:“食……呃,食堂见。”
一群人转眼跑得不见踪影,他有心跟上去瞧瞧,然而想想引路人的要求,还是走回了那栋楼下。
楼上,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引路人突然一声大喊:“常——顾——”
但常顾什么都没听到。
倒是坐在引路人身边的、头发灰白夹杂却面貌年轻的那人抱怨了起来:“嘿嘿嘿!喊什么喊什么?你是不信我的能力怎么的?”
引路人但笑不语。
那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是一间办公室,一间四四方方、干净整洁的办公室,地面铺着压紧的石粉砖,墙壁就粗糙多了,砖石木头清晰可见,办公室大门向北,开门就是楼梯台阶(这种恶心的设计已经让不止一个人失足跌落),东西南三面都开了落地窗,窗户上镶嵌着明显经历过修补的玻璃——十成十的一副鬼屋象。
办公室约莫有三十平米,摆了四张木桌,每张桌子后面都有一把简陋的木头凳子。
其中一个如今正被引路人占据,她坐在那木凳子上,两脚翘上桌子,整个人晃来晃去,凳子危险地两腿着地来回摇动,看得房间里其中一人心生恶念,很想一脚踹在那凳子上。
屋里还有另外两人,一人靠门站着,低头不知在想什么,另一个就是对引路人大加抱怨、想踹倒她凳子的灰白夹花毛,他把凳子搬到靠窗的地方,一边咯吱咯吱啃着一根黄瓜,一边看楼下的常顾。
引路人端起桌上的铁茶杯,嘬了一口水,清清嗓子:“我说透明啊……”
“你才透明呢!”啃黄瓜的灰夹花毛怒道,“不许叫我透明!‘大盾’有什么不好?!”
引路人抿了抿嘴:“乐穗啊,你知道那个新人他跟我说什么吗?”
乐穗,也就是啃黄瓜的那个灰夹花毛,一脸茫然。
“他之前问我,我们起名字的时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觉得“大盾”并不难听的乐穗:“……”
引路人回头瞅了门口的那人一眼,那人没说话,引路人笑了笑:“随便你叫什么吧……总之,对这个新人,我建议你们多上上心。”
门口那人抬起头:“我们对每一个幸存者都很上心,这一个,到底有多特别?”他有一张英俊的脸,微笑起来,整个人在阳光下几乎熠熠生辉。
引路人反问:“打分,一到十,你觉得呢?”
“说不好。”那人答道,“我觉得他起码要有一百分——你已经十几年不进息壤营地了,我……”
“确切点说,我现在也没进入息壤营地。”引路人高举铁茶杯,“老黑啊,发誓就是发誓,我可是个有原则的人。”
老黑没理会她的打断:“上一次你这么重视的幸存者,还是千里莺一家,千里莺救了整个营地的命,所以这个少年……”
“能跟千里莺相提并论?这孩子的异能特别在哪?”乐穗黄瓜也不啃了,低头仔细打量蹲回原地的常顾,怎么也没觉得他身上有什么出众之处。
……长相算吗?
他又死死盯着常顾看了几秒钟,偷偷瞟了一眼老黑,把他们两个做了一下比较,再看看引路人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脸色,思前想后,还是把“引路人受美色所惑”这个极其不专业的猜想从脑中剔除。
“这么说吧……”引路人的手指摩挲着铁茶杯的边缘,淡定道,“我没法复制他的异能。”
就连老黑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你不能?”乐穗怪叫道,“你不能?”
引路人点点头:“这么多年了,我无法复制的异能,这也只是我遇到的第二个。”
乐穗又是一声怪叫:“第二个?这不应该是第三个了吗?”
引路人平静道:“嗯,我不会数数,数错了。”
乐穗:“……你真敷衍。”
“照你说的,他目前表现出来的只是非同一般的视力和听力。”老黑完全无视了耍宝的乐穗,“如果只是这样,没道理你会铩羽而归,你知道他有……”
引路人没等他问完就回答了问题:“看脸的话,恐怕还未成年呢。”
为他们这份默契,乐穗挑起了眉毛,极具八卦气质地、意味深长地看着老黑。
老黑瞥到他的表情,无语片刻,摇摇头,指挥他道:“乐穗,带他去测骨龄。”
乐穗无奈摊手,慢吞吞往门口走去:“好好好,不打扰你们——热心提示:如果你们想说什么不该那小子听到的话,最好十分钟之内解决完,否则……噗!”他两手一张,做了个表示“消散”或者“爆炸”的手势,推开门走出去,却在关门之前又回头,通过门缝对两人不怀好意地一笑,“如果你们想进行别的方面的深入交流,最好也能十分钟内结束。”
老黑按住门用力一推,木门跟脑门亲密接触的声音响起,接着就是一阵伴随着哀叫的滚落楼梯的声音。
老黑毫不留情地关紧了门,回头就看到引路人在椅子上,正冲着他甜腻腻地笑。
他脸皮一抽,清了清嗓子:“咳,嗯……测骨龄不一定可靠。”
“确实。”引路人答道,她直勾勾盯着老黑,一直盯到老黑抱起双臂,她才懒洋洋地翘起二郎腿,“你干嘛这样?”
“什么?”老黑飞快反问,“哪样?”
“我吓着你了吗?”引路人舔了舔嘴唇,“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情况比较尴尬,我懂,但是……”
老黑用力咳嗽。
“这没别人,你怕什么?”引路人的声音变得软绵绵的,“放心,我不会乱说话,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老黑低头摸了摸鼻子。
“……至少现在不会。”
老黑:“……”
引路人站起来,一步步向老黑走过去,老黑不自觉地憋住了一口气,然而引路人只是推开了房门。
正当老黑以为她要离开的时候,引路人却又回转,一把拉住他的衣领,抱着他的脑袋,凑在他耳边低声说:“干嘛好像你吃亏似的?”她轻轻啄了啄老黑的耳朵,满意地看到他从脖子根到耳朵尖血红一片,“……我才是那个,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