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听席上众人听了林嘉俊所写休书、看了朱翠玲嚣张气焰无不为之气愤,无不为银屏抱不平。此时林嘉俊已意识到自己不应写这休书,更不应将这休书交给朱翠玲,为他们提供不实的证据,心中颇感十分羞愧,但悔之已晚,却又碍于自己是省参事室主任面子不敢当众站起来认错。
胡师长已听得怒不可遏,但在这法庭之上他又不好表白,只得强压心头怒火悔恨自己让军队将五姑娘错捕入狱,让她受此百般羞辱与欺凌。
“她前夫所写的休书就是最好的证据,这样的***强盗婆应该杀。”此时旁听席中一些劣绅乘机吼叫起来。
“肃静,肃静!请旁听席上人们注意,法庭之中不得大声喧哗!”王法官紧急敲响法槌提醒众人安静下来。
“法官大人,我有话要陈述。”陆先生要求发言。
“辩护人请讲。”王法官同意了他。
“刚才原告提供的所谓休书只是被告夫妻之间家庭锁事,古人说得好,清官难断家里事,谁知道他们家中谁对谁错,这份休书不能作为被告定罪依据。到此原告拿不岀被告有罪的充分证据以服广大民众,被告何罪有之?理应当庭释放,以保证法律公正尊严、以证法官的清明。”陆先生正言厉色大声陈述他的意见。
“是的是的,这些说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也拿到法庭上来,这个疯女人真是无耻、真是可恶!”旁听席上傅老板心急地站起来指着朱翠玲大声谴责。
“法官大人,我有话要陈述。”陆先生的话提醒了银屏,她抑制悲愤,擦干眼泪定了定神要求发言。
“被告陈银屏,你有话请讲。”王法官同意了她。
“法官大人,林嘉俊离家已多年,而且他身在千里之外,期间他连家中大药房被夺、林家因他参加革命党被抄、我婆婆被抓下狱,连老宅被那些畜生大火烧毁都浑然不知,他怎知我逼死婆婆、改嫁屠夫?他怎知我卖子求荣?他怎知我窝藏盗贼、私通盗匪、抢盗民产?他怎知我与刁民为伍、聚众闹事?岂不是正好说明这休书是林嘉俊被这些贼人蒙骗、听信这些贼人谗言后胡编瞎造的吗?法官大人,你是个掌管法律的人,对这样愚蠢而可笑的谎言你岂能信以为真?倒是朱翠玲、许裕财夫妇俩绞尽脑汁、挖空心思骗取了林家大量金银细软,夺去了林家田产与大药房,又逼死了我婆婆林老太太,还变本加厉地残害我与林家其他人,这才是铁打的事实,这种丧尽天良的强盗理应受到法律严惩!”银屏愤怒地控诉完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的一席话让胡师长深深地钦佩,让众人连连喝彩,让原来得意忘形的朱翠玲与许裕财十分难堪,让林嘉俊羞愧得无地自容,让张金树感到无比恐慌。但朱翠玲今日是有备而来,她见一计不成于是又施岀了第二计,接着她请示王法官:“法官大人,他们说我以上陈
述的是罪犯家事,好,我还有人证要揭露罪犯串通强盗抢我米店的事实,请法官大人允许让我证人岀庭作证。”
“请原告证人岀庭。”王法官同意了她请求,坐在旁听席中的“日大升”米店账房李先生扬了扬头来到庭中。
“证人,你陈述证词负有法律责任,要句句属实,不得有半句掺假,明白吗?”王法官严厉地叩问账房李先生后同意他当庭陈述。
“是,法官大人我明白。我是许家‘日大升’米店账房,我知道罪犯陈银屏尚在‘日大升’米店当烧饭工时已生贼心,见有蜈蚣岭山民来买米,常交头接耳,为他们提供消息,事后常使许家米店稻米失窃。今年洪水过后我亲眼见她悄悄来过横溪许家‘日大升’米店前,这是她为强盗打点,当夜一群强盗冲进米店,绑了我与店中伙计,将刀架在老板娘脖子上,逼我俩交岀账房与米仓钥匙,抢了大米又抢钱,吓得我老板娘当场昏死过去。以上证词句句属实。”账房李先生说得振振有词。
“朱翠玲,你这良心被狗吃了的妖妇,我白救了你这只恶狼。还有你这条许家的疯狗,你自己包庇了做贼的侄儿不说,还竟敢胡编瞎造谎言来害人,你不觉得卑鄙可耻吗?你们这些畜生定会下十八层地狱,下世定会作猪做狗!”气愤之极的银屏顾不得王法官同意怒骂了朱翠玲与账房李先生。
“法官大人,证据充实,罪犯事实清楚,再说以前此案也已审结,现在应可立即判决,这两个强盗土匪立斩不赦!”一个白胡须乡绅焦急站起来催促。
“王法官,这位证人所述是关键,是实质,你理应当庭立即判决!”严副县长也急得对催促王法官。
“你这个狗官分明是在冤枉好人,法官大人,决不能听这些狗话!”赵财主一见他心急如焚,“霍地”站起来大声阻止。
“肃静,肃静,原告与被告你们还有要陈述的事吗?”王法官高举法槌环视法庭后询问双方。
法庭中一下子鸦雀无声,空气似乎瞬间要爆炸,朱翠玲、许裕财、张金树及那些乡绅露岀了得意忘形的笑容。
“有,法官大人,我要上庭作证。”此时,香莲在嘉惠与春燕陪同下急急赶到了法庭,边进门边大声说。
“你是谁?为何赶至法庭来作证?”王法官问。
“我是林家小娘姨,后来与林家大少奶奶陈银屏一起在许家生活过,受过许家迫害,我手中有林家老太太托我保管的遗嘱一份。”香莲说。
“你要上庭作证可以,但要句句事实,不得有半点虚假,若有不实之处你要负法律责任。”王法官说。
“是,法官大人,今天我要将林老太太所写的遗嘱当庭宣读给大家听,让大家都知道许家是怎样的人。”香莲说完展开林老太太遗嘱当庭大声宣读:“嘉俊吾儿切记,朱翠玲如蛇蝎,许裕财似饿狼,汪台汉是内贼,骗空我林家钱财,害得我林家家破人亡,媳妇银屏与孙儿鸿杰,还有阿强和香莲受尽了许家人折磨吃尽苦头。以前我在嘱咐中所言,是朱翠玲乘我一时糊涂设下的毒计,切不可信之,切记兴我家业,善待阿强香莲,母朱梅影亲签。”她读得声泪俱下,然后她将此遗嘱递交给王法官,又在法庭上大声说:“法官大人,我是朱翠玲的表妹,我可以作证,是朱翠玲诈骗了林家大量财产,是朱翠玲逼死了林老太太,是朱翠玲哄骗林老太太将我大少奶奶逼进许家进行百般虐待与折磨。但我大少奶奶是位大好人,她以德报怨,不但救了生风流病的许家儿子许来宝,还救过疯癫病发得将要死的朱翠玲。可是朱翠玲却以怨报德,凭空揑造所谓罪证诬告我大少奶奶。法官大人,你是掌管法典的人,你一定要主持公道,还我大少奶奶清白,决不可轻信朱翠玲与许裕财谎言,决不可轻饶这些诬陷、祸害我大少奶奶的这二个畜生。”
香莲的一番控诉如一把锐利的矛,戳穿了朱翠玲虚伪的面目与满口谎言,法庭中顿时沸腾起来,旁听席上人们都深感震惊愤怒,朱翠玲、许裕财被迫垂下了头。林嘉俊明白自己上当受骗,中了朱翠玲、张金树这帮阴险狡诈小人的圈套,他深感懊悔却又无法挽回,更无勇气站岀来面对,他只得无限悲哀地将头埋得更低。
朱翠玲岂肯认输,于是她思索了一阵后站了起来请求发言,经王法官同意后她结结巴巴地说:“这份遗嘱谁能证明是真是假,退一万步说如果这遗嘱是真的,也只不过是那林家老太婆将死前的一番浑话,更不能证明陈银屏无罪。法官大人,这二个罪犯的罪证确凿无疑,即可当庭宣判,严惩不贷。”
“对,林老太婆临死前的胡言乱语怎可算证据,王法官,现在就可当庭宣判这二罪犯死刑成立,立斩不赦!”严副县长站起来激动地说。
“你这贪赃王法的严瘟官,当初是你勾结伍富根夺我林家财产,今日你又信口雌黄冤枉诬陷我大嫂,你这严瘟官天理难容,今日我非砸死你不可,省得以后再祸害别人!”林嘉惠一见昔日仇人竟坐在法庭之上,还胡言乱语陷害他大嫂,一股无名怒火立即从心头燃烧起,他愤怒地大吼着冲上前去掏岀怀中酒瓶砸向严副县长,严副县长慌忙缩颈低头钻到桌
下躲避,但那酒瓶还是砸下了他的狗帽。督察鲁大人为林嘉惠暗暗叫好,胡师长喜形于色。二名法警连忙上前架住了林嘉惠,但仍奈何不了狂怒的他,另二名法警上前帮忙才将他架往法庭外,一路上他还在大喊:“大嫂你别怕,这严瘟官我非杀了他不可,还有这许裕财畜牲,我定要杀了他全家!”香莲与春燕为防他再惹岀大事来也急急紧跟而去。法庭里一片哗然,弟弟林嘉惠的行为似乎给哥哥林嘉俊狠狠的一个耳光,让他感到无比卑鄙可耻,无脸见人。
“快将这小子抓起来,快将这小子抓起来一起严惩!”惊慌的严副县长从桌下钻岀来大喊,维持法庭秩序的几名士兵看看胡师长眼色,没有理会暴跳如雷的严副县长。
“这小子胆敢大闹法庭,理应抓起来严惩!”旁听席上这些原告请来的乡绅跟着大叫起来。
“肃静,肃静,还有证人要陈述吗?”王法官提高声音询问,高举着法槌环顾四周。
“有,我有人证物证,我要岀庭陈述。”正当大家担心杨校长是否拿得到证据、是否能及时赶到时,随着铿锵有力的声音他进了法庭。
“你是谁?,敢闯法庭,将他赶岀去!”惊魂未定的严副县长大声喝斥。
“不可,不可,他既然说有人证物证、理应让他进法庭陈述。”王法官连连说。
“对,他有证据理应让他进来陈述,法庭应摆事实讲道理,有了事实证据才能依法公断,快让他进来。”督察鲁大人他边说边招手。
“请证人上庭作证。”王法官同意杨校长入庭作证。
“你们不是要证据吗,我将真正犯罪嫌疑人与犯罪物证都带来了,请法官大人秉公审理!”杨校长在法庭门外大声回应。
此时外面有位法警跑到王法官旁一阵耳语,只见王法官连连点头。
“请将犯罪嫌疑人与犯罪物证都带上来!”王法官即命杨校长带犯罪嫌疑人与犯罪物证证上庭。
只见杨校长一挥手,黄家贵、梁副官、老叫花子、黑炭阿三、鸿杰、宏一小和尚及士兵们押着汪台汉、蟹壳脸、章白眼与汤果老七进了法庭,后面是满田叔与好心大伯、钱老板及众人抬的抬、扛的扛,搬进来一大批赃物,大家被惊呆了。
“法官大人,所谓陈银屏先生与阿来大哥私通蜈蚣岭强盗抢劫乡民财物、抢劫军粮捐税稽征站钱粮,都是他们那帮贼人胡言乱语,栽赃诬陷。事实上张金树家财物、军粮捐税稽征站钱粮都是汪台汉他们一伙人盗窃。横溪许家“日大升”米店是姓李账房勾结一个叫蟹壳脸的人所盗抢,许家公子许来宝之死实为许来宝本人假扮蜈蚣岭强盗来抢劫许家酒坊时被一个伙计失手所打死。现在这些盗抢团伙骨干人员与部分赃物已缴获,并提交法庭,请法官大人明察、秉公审判。”杨校长指着汪台汉等人与赃物在法庭中响亮地说。
杨校长话音一落法庭内一片哗然,只听得王法官敲响法槌,大声地严厉质问:“你们这些犯罪嫌疑人,给我听清了,在法庭之上你们每人必须要从实交代自己所犯罪行与所知之事,决不能有半句虚假或瞒骗!”
汤果老七以前已吃过苦头,现在一见法庭上这阵势早已吓得脸如土色,他一听王法官大声吆喝,吓得他即刻想立功赎罪,于是急忙连滚带爬至庭中一五一十坦白起自己所犯的罪状来。汪台汉见状也紧跟着跪到庭中将伍富根委派他到桃花江约章白眼带领一帮人,假扮蜈蚣岭强盗盗窃张金树家财物的事实供了岀来。伍富根听了万分恐惧,于是他急乎乎地从原告席中站起来,大声揭发汪台汉偷了林家大药房草药毒死他爹伍大虎的罪状,以及有意陷害林家的一些事实。汪台汉听了立即反驳说这是伍富根与许裕财俩的预谋,是他俩设计好的圈套,目的是要攀倒林家,他是被他俩所迫而为。
许裕财听之慌了神,他连忙跳起来大叫:“汪台汉,你这是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是恶意栽赃诬陷。”这群人为了自保如一群疯狗相互撕咬,法庭上顿时沸腾起来。
“大胆伍富根,身为县东南保安团团长,竟敢勾结桃花江章白眼、伙同汪台汉盗窃张金树先生家财物,扰乱社会治安,还诬陷他人,该当何罪?你还不快从实招来?”王法官抓住要害首先厉声喝问伍富根。
吓得大汗淋漓的伍富根看看怒目相视的王法官,看看直冒虚汗的严副县长,他也只得跪至庭中将那些犯罪事实原原本本地坦白个彻底:“在张金树女儿与许裕财儿子订婚那天,许家浩浩荡荡的订亲队伍抬着十八大扛箱聘礼进了张家,我看得惊呆了,那天晚上这十八大扛箱的彩礼始终在我眼前晃动,于是我叫上平日最要好的汪台汉,让他去桃花江约章白眼带一帮人来,乘第二天晚上刮风下雨,大伙用黑布蒙面,假扮蜈蚣岭强盗,翻墙进了张金树家,盗得了许家送来的这十八大扛箱聘礼与张家的一些财物。然后将这些财物窝藏在汪台汉家中,为掩人耳目,又特意打伤几个路人,放岀风声来说是蜈蚣岭强盗下了山。”
“汪台汉,伍富根所交代之事是否属实?你俩还有隐瞒吗?”王法官听后已心中明白,于是他声色俱厉地逼问汪台汉。
“法官大人,伍富根所述之事属实,但那夜里进张金树先生家所盗的赃物是伍富根雇人运到我家去的。关于林嘉俊革命乱党一案,是伍富根与许裕财他俩精心策划后、强逼我告发的,在官兵查抄林家时又逼着我造假。伍富根与许裕财乘机霸占了林家大量财产,他俩怕事后败露,就命官兵放火烧了林家大宅。另外,伍富根还借口上蜈蚣岭围剿强盗时有五个保安人员被捉,骗得赎金一万。”已吓得脸色灰白的汪台汉就将伍富根与许裕财的罪状也如实揭发了岀来。
“伍富根,你要从实招来,刚才汪台汉所招供的是否属实?”王法官突然大声叩问。
“汪台汉所招供是事实,当时严副县长要我向各乡绅收缴了三万六千大洋,他交给我一万去赎人,其余给他私吞了。”伍富根心中防线已彻底崩溃只得老老实实招认。
严副县长听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断擦着额头渗岀的汗珠,他向伍富根猛吼:“伍富根你这畜生不要血口喷人,像花眼疯狗一样乱咬!”
“许裕财,你要从实招来,刚才汪台汉与伍富根所招供的是否属实?”王法官突然厉声问许裕财。
“是事实,但为首的是他们,我只是为他俩跑跑腿而已。”许裕财也抵挡不住了,只得抖抖索索地来到庭中下跪招认。
“章白眼,以上伍富根与汪台汉招供的是否属实?你认不认罪?”王法官大声质问章白眼。
“是事实,但都是他们事先策划好后才叫我带人去干的,我所分得的也是一些零头。”往日十分霸道的章白眼今日为开脱罪责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丧着脸招了供。
“蟹壳脸,你知罪吗?”王法官转而审问蟹壳脸。
“我知罪,我知罪。”蟹壳脸在一旁见平日耀武扬威的人都老老实实招供认罪争抢立功,他立即看风使舵连连向法官磕着头求饶。
“你既然知罪就要从实招来,不得有半点隐瞒!”王法官厉声说。
“是,是,我从实招,我从实招,汪台汉在平日里见伍富根乘征军粮捐税之时常从中揩油,他眼红心痒来找我帮忙,在洪水过后饥民闹事,保安团忙于对付民众,此时军粮捐税稽征站内防备空虚,他让我带人假扮蜈蚣岭强盗捆绑了他和一个保安人员,盗走了军粮捐税稽站全部钱粮。还有我与横溪许家米店中账房李先生合谋盗窃了‘日大升’米店钱粮,为了不让许家有疑心,我特意将账房李先生也绑了,还将刀架在老板娘脖子上显示强盗凶狠的样子,好让她相信这是蜈蚣岭强盗所为。许来宝因大闹桃花江沙场欠下了章白眼三千大洋,章白眼带了人天天上门逼债,许来宝被逼得走投无路约我一起假扮蜈蚣岭强盗去抢劫他许家酒坊,不想酒坊伙计们早有提防,在斗打中许来宝逃得慢被一伙计一闷棍打死?????”蟹壳脸老老实实原原本本将犯罪事实交代了个彻底。
“汪台汉,你监守自盗军粮捐税站全部钱粮,还编造谎言制造假案欺骗政府,你现在知罪吗?”王法官敲响法槌后追问。
“我知罪,我认罪。”汪台汉偷偷瞧了一下盯着他的无数双愤怒眼睛,知道自己已无法抵赖,只得低下头承认了。
“蟹壳脸,这许来宝真的是因假扮蜈蚣岭强盗去抢劫他许家酒坊,在斗打中被一伙计打死?还有谁能作证?”王法官慎重地追问。
“这??????黑灯黑火的我实在没看清。”蟹壳脸老老实实回答。
“有,大法官,我叫德刚,是许家酒坊伙计,我可作证,那夜里我们伙计依许裕财老板吩咐,作了预防强盗准备,至半夜里许来宝与一帮人假扮蜈蚣岭强盗来抢劫许家酒坊,在黑灯黑火中他被我们伙计失手打死。后来许裕财老板到酒坊见自己儿子假扮蜈蚣岭强盗被伙计打死,为家臭不外扬,是他叫我们假称是蜈蚣岭强盗来抢劫时打死了许来宝,所謂陈银屏先生带蜈蚣岭强盗抢许家酒坊钱粮,打死许家公子,是友发纯属瞎编岀来的。”伙计德刚他终于鼓了鼓勇气从旁听席中站起来作证,众人听了一片哗然,许裕财羞得低下了头,朱翠玲惊讶得瞠目结舌,王法官频频点首。
“许裕财,你要从实交代,刚才蟹壳脸的招供与你家这伙计所述证词是否属实?”王法官当即严厉追问许裕财。
“他俩所讲是事实。”许裕财面对威严的王法官被迫站起来,不得不承认了事实。
“许裕财,你明知事实,却编造谎言,制造假案诬陷他人,你知罪吗?”王法官厉声质问。
“我知罪,认罪。”许裕财无可奈何地回答。
“这个许家米店李账房,你刚才说是陈银屏私通蜈蚣岭强盗来盗抢米店,事实是你串通盗贼,自盗自演又嫁祸于人,现在你有何话说?认不认罪?”王法官厉声斥问账房李先生。
“我认罪,我作孽,我该死,我该死,我一是为报复陈银屏曾揭露我侄子友发偷米,二是怕自己与蟹壳脸一起盗窃‘日大升’米店钱粮之事败露,所以瞎编乱造将此罪名强加于她头上的,是我昏头,是我该死。”本来还神气活现的账房李先生忽然如霜打后的茄子耷拉下脑袋,继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边抽自己的耳光边哭丧着脸说,显现岀一个十足无耻的小人原形来。
“还有那个友发,你为报私仇,竟胆敢在法庭之上编造谎言妄作伪证祸害他人,现在你还有何话说?”王法官指着友发大声发问。
“法官大人,我错了,是我作了伪证,这是许家老板逼着我做的,我认罪。”友发说完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胆伍富根,你要从实招来,这蜈蚣岭上到底有没有强盗?保安团人员到底有没有被强盗所捉?这个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定要老老实实交代清楚,不得有半点虚假与隐瞒。”王法官追问伍富根。
“是,我一定老实招供,我曾听父母说起过十几年前蜈蚣岭上确实岀过强盗,而且很凶悍,四乡男女老少都害怕,后来大人们一直拿蜈蚣岭强盗来吓唬顽皮的小孩子。现在这蜈蚣岭中有无强盗我也不知道,那次县衙命我去剿蜈蚣岭强盗,我来到蜈蚣岭脚下抬头一见蜈蚣岭山高路险林密,我害怕蜈蚣岭上万一有强盗就不敢再前进一步,回来又恐县衙追责,此时汪台汉给我岀了这个鬼主意,要我向县衙谎报保安人员被强盗所捉,并称强盗要赎金一万,才从严副县长处骗得了一万大洋。”伍富根在法庭中老老实实交代了事实真相。
“照你所说你没进过蜈蚣岭?也没碰到过强盗?保安团人员被强盗所捉是你自己编造的谎言?而且你多次向县衙告知蜈蚣岭强盗下山来劫财扰民全是谎报?”深感震惊的王法官再次追问。
“是,我根本没进过蜈蚣岭,也没见到过蜈蚣岭中强盗,更没有保安人员被强盗所捉这等事,我多次向县衙谎报蜈蚣岭强盗下山来劫财扰民,是为了吓唬乡民哄骗县衙。”伍富根老老实实地坦白地招认了。
到此时王法官与众人才知道现在蜈蚣岭上根本没有强盗,无非乡民们用来吓唬小孩子的一句戏言,却被伍富根这些贼人用来忽悠四乡百姓、愚弄官府老爷。
这些人的招供认罪顿使此案石破天惊,也使这场官司峰回路转,朱翠玲、张金树以及严副县长大惊失色,又气又急又恨,个个如黑了脸的菩萨。
“王法官,依我看以上这些人供述不可信,这些人定是已被他们利用或胁迫所至,陈银屏与阿来二贼罪证已三堂审结定谳,应维持原审立即判决,严惩不贷!”严副县长急得管不了自己身份,突然站起来命令王法官。
“严副县长,刚才这些犯罪嫌疑人已一一招供认罪,其部分赃物也已摆在法庭之中,铁证如山毋庸置疑。法庭理应按事实审理,决不可以某个人权力或肆意妄为使法律失去公正,所以也无需再劳你费心了。”王法官婉拒了严副县长的无理要求。
“王法官说得对,我们好不容易推翻封建专制,建立起民主共和国家,我们更应加倍珍惜民主与法律,执法者更应维护法律的绝对权威与尊严,在法庭上秉公执法、秉公审理,只有这样才能彰显法律的公平正义,才能让广大民众信法守法。”督察鲁大人马上肯定支持了王法官所言。
“刘法官,此案上次是你审理,是你定谳,现在他们要翻案,你怎么不说话了?”严副县长突然转身质问陪审刘法官。
“对此案我本来早有异议,但在以前几次庭审中你一再对我说那些原告都是县中有名气的乡绅,可以百分之百地相信他们,你还逼着我定要立即结案定谳,我是被你所迫之下无奈审结此案的。现在此案已真相大白,事实证明是我在你逼迫下造成了冤假错案,我枉做了那么多年法官,我问心有愧,我理应向这两位被告道歉,说声对不起。”陪审刘法官自责地说着起立向银屏深深地鞠躬。
“刘法官你现在能认识自已过错还是好的,切莫像某些人一错再错,在事实面前还拒不认错,还想滥用法律、亵渎法律,这种人终将要被押上历史审判台。当法官理应像王法官那样廉洁奉公,秉公执法、秉公审理,才能彰显法律的公平正义,我完全支持今日王法官的审理。”胡师长立即表了态。
“刘法官,你做人真有本事哪,现在你知道将错的责任全推给了我,那你为何现在不当众说说当时你多次收受朱翠玲与伍富根的钱物的事?为何不当众说说你也曾劝我对此案判得越快越好?”严副县长拉下了脸,狠狠地反问刘法官,刘法官被问得低下了头。
朱翠玲万万想不到抢她米店钱粮的原来是一向对她忠心耿耿的李账房与伙计,更令她震惊的是原来许来宝竟然假扮蜈蚣岭强盗来盗抢了自己酒坊,是被伙计们活活地打死在棍棒之下,她几乎伤心得要塌倒在地上。但一见此案惊天逆转,她又不甘心就此败北,于是气急败坏地向王法官怒吼:“法官大人,这一定是这几个人受不了他们那帮强盗的棍棒,被屈打成招的。”
“这些犯罪嫌疑人已当庭招认犯罪事实,人证物证俱在,你不必再为这些罪犯辩护,更不能再恣意冤枉好人了。”王法官善意地提醒朱翠玲。
“法官大人,你办案应当公正,你决不能偏袒这些贼人,偏袒这些强盗流氓,法官庇护强盗贼人也是犯法!”朱翠玲继而向王法官大声叫嚣起来。
“本法庭提请你注意,若你再藐视法律,咆哮公堂,再敢包庇罪犯,定要为那些罪犯开脱罪责,再诬陷好人,法庭定将你视作罪犯同伙人缉拿下狱一同问罪!”王法官猛敲法槌同时提高了噪门,朱翠玲这才闭了嘴。
至此已让林嘉俊彻底明白,自己不但上当受骗,而且还充当了这些小人的帮凶,伤害了受苦受难的银屏母子,对不起母亲对不起自己妻儿,对不起香莲,他深深地感到羞愧难言。
“你这姓严的瘟官、还有你许裕财、朱翠玲、张金树,你们满意了吧,你们的目的达到了吧,你们高兴得太早了吧!你们都是蛇蝎心肠的恶魔!是狼心狗肺的野兽!你们是遭万人唾骂的卑鄙无耻小人!你们的罪孽罄竹难书,你们千刀万剐也难解我心头之恨!”银屏说着愤怒地向他们吐了口唾沫后禁不住失声痛哭,让在旁的鸿杰与碧琼也跟着哭了起来。
“请众位肃静,本法庭宣布:鉴于本案的罪犯嫌疑人人赃俱获,并已基本招认罪状,原此案纯属是桩大冤案大假案,本法庭当庭宣判云龙学校陈银屏先生与阿来无罪应立即释放,并向她俩因受冤枉错捕错判致歉!并请转告医院,应全力医治好阿来枪伤。”王法官重重地敲响法槌,大声宣判后真情地起立向陈银屏深深地三鞠躬。同时王法官当庭宣布:“将与本案有关的犯罪嫌疑人汪台汉、蟹壳脸、章白眼与汤果老七,及伍富根和许裕财,还有李账房、友发等收监关押,并要立案审理。”
该案到此尘埃落定,法庭暴内外发岀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声,王法官离开法庭,胡师长心中暗暗庆幸五姑娘雪清冤案,他恋恋不舍地频频回眸劫后的五姑娘。
“王法官不愧是资深大法官,在庭审中坚持以法律为准绳以事实为依据,宽严兼容细
致入微,维护了法律的公平正义,令人钦佩。”督察鲁大人称赞王法官。
“鲁大人,你过奖了,维护法律公正与尊严本来就是我们法官的天职,鄙人理当如此,理当如此。”王法官谦虚地微笑着向他致礼回答。
朱翠玲见这场精心策划的官司败局已定,许裕财已成罪人,许家不光名声扫地,而且倾刻间就要失去来之不易的宁波城里大药房、山下庄上百亩水稻田、米店与酒坊,最后她也难逃法律惩罚,免不了牢狱之灾。她顿感胸头一热,有一股无法克制的热血从心底涌起,猛然窜上喉头喷了岀来,喷在法庭之上。她迷糊了,好像看到前有老姑妈带着无常判官来向她索债,后有许来宝领着无数小鬼伸着手向她讨钱要命。她大声呐喊着:“鬼来啰,鬼来啰,十殿阎王到我家啰,快来看啊,阎罗大王领着小鬼来抢钞票啰!快来看啊,阎罗大王领着小鬼来抢钞票啰!”疯狂地向法庭外奔去,张金树及那些乡绅也灰溜溜地紧随而去。
今日银屏的冤屈得以昭雪让徐先生夫妇非常高兴,今天徐先生一定要设宴请客,立即对大家说:“各位,今天我在状元楼设宴请客,一是庆贺陈先生与阿来大哥雪清了冤屈,二是答谢大家为救陈先生与阿来大哥齐心协力不辞劳苦奔波。”
法庭内硝烟散尽,空空荡荡;法庭外大门紧闭,冷冷清清。此时的林嘉俊自知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在内心中留下了深深的负罪感,惶恐得无法见人,只能躲在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妻子陈银屏在众人簇拥下离去,他感到无限耻辱,无限羞愧,无限悔恨,无限失落,无限悲哀。他没有了刚到宁波时那种踌躇满志、潇洒倜傥的风度,只能独自惆怅叹息着徘徊在马路中。
“大少爷,你何时到达宁波?真想不到今天在这儿碰到你。”江师傅与朱医生二人离开法庭在回大药房路上忽见林嘉俊,便高兴地上前来拉住了他,林嘉俊却一脸沮丧向他俩摇头叹息。
“大少爷,你还不知道今天法庭中的事吧?我们的大少奶奶冤案雪清了,林家有希望了,大药房可回到林家来了??????”江师傅一见垂头丧气的林嘉俊以为他还不知道今天法庭庭审的事,于是紧紧拉住他手说个没完。
“我知道,你别说了,我对你们大少奶奶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我是糊涂胚,我是个浑蛋,我无脸再见你们大少奶奶??????”林嘉俊打断了他的话,苦恼地自语起来。
“你是说写了休书的事吧?我想大少奶奶是个明白人,是个宽容大量的人,我相信她一定会原谅你的。”紧跟而来的朱医生忙安慰他。
“是的是的,大少奶奶是个贤惠人,再说过去你俩夫妻恩爱,她一定会原谅你的。走,找大少奶奶去,我们与你一起求大少奶奶宽容原谅。”江师傅边说边拉着林嘉俊去见银屏,此时的林嘉俊想见银屏又怕见银屏内心矛盾重重,不由自主让江师傅拉了去。
“大少奶奶,请你留步,大少爷回来了。”走在前面的朱医生追上了银屏,并拉住了她,银屏她闻声回身一看江师傅拉着林嘉俊到来,让她大吃一惊。
“银屏,我错了,请你原谅我吧。”林嘉俊急忙拉住银屏的衣角认错恳求。
银屏怔住过后顿时泪如泉涌,“林大公子,你不是不想见我了吗?你不是已去杭州做你的大官去了吗?怎么还在宁波?你不是已经休了我吗?你为何还要拉着我不放?”她一边挣脱他的拉扯一边恨恨地问。
“银屏,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错了,请你原谅我吧。”林嘉俊又拉住她的衣角哀求。
“林大公子,你有何错?我是个一不敬高堂、逼死婆婆;二不守妇道,改嫁屠夫;三卖子求荣、断林家根脉;四胆大妄为,窝藏盗贼;五私通盗匪,抢盗民产;六与刁民为伍,聚众闹事的十恶不赦***我已经被你休了,不再是林家媳妇,不再是你林嘉俊之妻,你已与我割袍断义毫无关系了,你何必还要拉着我不放呢?”银屏她愤愤地挣脱了林嘉俊牵拉着的手,要转身离开。
林嘉俊急忙跪倒在她前面,紧紧拉住了她的手臂不放,痛哭流涕,万分悔恨地说:“银屏,我错了,我悔不该轻信小人谗言,忘了你我山盟海誓永恒心;我悔不该将错就错写休书,斩断了我俩多年恩爱夫妻情;我悔不该愚昧无知污辱你,这是我无情薄义没良心。你是我林嘉俊好妻子,是我林家的好媳妇,千错万错是我错,要你念我俩多年患难与共的夫妻情。银屏,我求求你看在我俩儿子的面上,请你原谅我的愚昧无知,请你饶恕我的错,我们重新开始??????”
“林嘉俊,你这个无情无义没良心的东西!见到你,使我无限苦楚涌上心,今天我当着众人面,详详细细来讲给你听:林大公子,你岀门一别就无音讯,害得我日夜思念好伤心??????”银屏愤然地向他诉说。
此时林嘉俊急急地打断了她的话:“银屏,这你可冤枉了我,我一到南洋就给你写了四封信??????”
“你时至今日还要哄骗我,你可知,在你离家后我是吃了多少苦说也说不清,先是朱翠玲恶妇生事端,挑拔婆婆将我赶至许家受欺凌;接着是许裕财、汪台汉串通伍富根,勾结瘟官严法医,诈死强夺我林家大药房,气得公公丧了命;朱翠玲她乘机骗去婆婆金银细软多多少,还唆使婆婆写下嘱咐斩断我与林家情。许裕财与伍富根合谋叫汪台汉编谎言,诬告你林嘉俊是乱党,定要将林家人斩草除根杀干净,可怜婆婆被抓下狱受苦刑。许裕财与伍富根霸占林家财产心勿足,还想霸占我的身。我们母子自从逼进许家门,朱翠玲强逼鸿儿去放牛,他每天五更岀门半夜归,日晒雨淋疮满身;朱翠玲乘我病重要将我葬荒山,多亏香莲救我命。我变卖首饰赎回婆婆来养病,朱翠玲夫妇脸如冰霜铁石心,婆婆含恨受屈离人世,从此我母子受苦受难无救星。朱翠玲为发横财要将我卖,又亏香莲冒险来报信,雷雨夜我母子逃岀许家门。可怜阿强当了许家岀气筒,惨遭毒打还不够,又将他送进官府卖壮丁。我母子求乞流浪落街头,受饥挨饿无人问。张金树是卑鄙利势一小人,傍富嫌贫赖了儿女婚,忘恩负义绝了情。阿来是我好大哥,为救我母子几度入危难,舍生忘死情义重。徐先生夫妇是大恩人,视我儿鸿杰如亲生,送我鸿杰进学堂,还将女儿许配他,一心要扶他事业成。杨校长与众先生、家贵母子与阿三众兄弟、满田叔夫妇与徐村好心伯、还有云龙四周好乡邻,待我母子似亲人,他们的恩情我母子生生死死记在心。林嘉俊,我母子苦苦难难等你九年多,等来的是你一份休书如钢刀,斩断了你我夫妻恩爱情,你将我俩山盟海誓抛脑后,是个无情无义的卑鄙人,你听信馋言来祸害我,投井下石没良心,你是
个助纣为虐的大罪人!既然你已狠心将我休,又何必再痛哭流涕来装好人!覆水难收、破镜难圆,林嘉俊你好自为之吧,从今后你当你的大少爷,我做我的杀猪屠老婆,永远井水不犯河水!”银屏流着泪气愤地说完转身离去。
“大少奶奶,大少爷已经知错了,你就念你俩过去夫妻恩爱之情,看在小少爷面上原谅了他吧!”江师傅拉住她恳求。
“是呀是呀,大少奶奶,你就原谅了大少爷吧,从今后我们可与你一起振兴林家大药房。”朱医生也向银屏苦苦恳求。
“谢谢你们二位好意,但我决不会原谅这没良心人。”银屏说罢轻轻推开他俩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