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益带着族人将老寿翁按照族规擦洗了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成殓于木质的棺椁中。
棺椁就停放于院落正中,接受着族人们的祭拜,李益则拎来一把椅子,坐在老寿翁的棺椁旁,手里拿着一把石刀,不停的上下抛动着,脸色阴沉的吓人。
族人们拜祭过老寿翁之后,便自觉的分立两侧,人群中不时响起小声的议论。
谁都不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什么事情,对方是穷桑氏的贵人,明显不是他们小小的部落能够惹的起的。
可是看着首领这架势,怕是不只是想夺回两个女娃那么简单。
难道他还想杀了那两个贵人不成?
那样可就要大祸临头了!
不过杀了也好,确实太欺负人了,连老寿翁那么大年纪的人都下的去手。
围观的人群各有各的想法。
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变得阴云密布了,似乎预示着这是一个多事的日子!
直到芒熊赶回部落,将二人随手扔在地上,发出噗通的一声响动时,李益手中的石刀刚好稳稳的落在手上。
二人被摔了个结实,龇牙咧嘴的挣扎着站了起来。
夫余怕那个巨人,可是不怕这个小部落的首领,刚站起来便指着李益厉声呵斥:“混账东西,是你派这憨货把我们抓回来的?你想干什么?”
李益慢慢的抬起头来,冷冷的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人,嘴角浮现起一丝冷笑:“再不把你的臭嘴闭上,信不信我让这憨货把你生吃了?”
夫余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芒熊,芒熊正配合的舔着嘴唇,吓得夫余身体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可是仗着自己是穷桑氏的人,谅他也不敢胡来,壮了壮胆子,正要说话,忽然被伯隐狠狠的踢了一脚,这才把嘴闭上。
伯隐倒是比他机灵一些,知道今天可能是要出事,对方好歹也是一个部落的首领,如今盛怒之下,该死的夫余再出言顶撞,怕是要没命回去了。
李益见夫余闭上了嘴巴,站起身来朝前走了两步,开口问道:“两位可是穷桑氏的贵人?”
伯隐急忙拱了拱手,貌似谦卑的答道:“正是,我们是……”
李益一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接着道:“既然是贵人前来,我有扈氏部落可有招待不周之处?”
“这,这倒没有。”伯隐小声答道。
“好!二位远来是客,我有扈氏亦以礼相待,且不说这收取女黔首是不是共主的意思,你们竟然还想用两个陶罐换走我的一个族人,这我也不跟你计较,可是你们竟敢在我的家门口,杀害我们族中的老寿翁!”李益说着,转身面向两侧的族人,声音开始变得抑扬顿挫:“如今,他们跑到我们部落里,抢女人,欺男人,杀老人!今天他们杀的是老寿翁,抢走的是狐关和女鹃,你们可能会觉得跟你们没什么关系,可是如果我们不知反抗,以后他们就会来杀你们的父母,抢夺你们的子女,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
“杀了他们,给老寿翁报仇!”
“报仇!”
“杀!”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强烈的呼声,平日里几乎每个人都受过大部落的欺凌,如今首领既然带头反抗,恰好点燃了每个人心中的怒火。
片刻之后,不知在谁的带领下,先前参差不齐的呼声逐渐变得整齐划一了起来,巨大的声浪飘荡在小小的部落上空。
“杀!”
“杀!”
“杀!”
在众人的喊杀声中,李益满意的点了点头,猛地转过身来,一把抓住夫余的头发,手中的石刀猛地向夫余胸腹间刺去。
一下!
两下!
三下!
李益一连刺了十几刀,仍旧没有停下的意思,溅射的鲜血喷的到处倒是,手中的石刀仍然恶狠狠的朝着对方的身上猛刺。
周围的喊杀声渐渐停了下来,大家从未见过如此残忍的场面,一时间空地上变得鸦雀无声,只能听到石刀刺入人的身体中,发出令人心悸的声音。
有的人已经开始发出了干呕的声音,妇人们急忙捂住小孩子的眼睛,将他们带离这个地狱般的地方。
夫余的身子早已软了下去,李益直到再也抓不住他的头发,才一把将他放开,任由他的身体倒在地上,然后狠狠的一脚踢开。
伯隐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年轻的首领竟然真的敢动手,还以如此残忍的方式杀掉了夫余。
杀人的场面他不是没见过,他还亲手将人吊死过,可是如此残忍血腥的场面,他实在未曾见过,就连裤子下面湿了一片都浑然不觉。
李益随手抓过一块麻布,擦拭着头上脸上溅射的鲜血,借以掩盖自己颤抖的双手。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他知道以后也还会有这种机会,在这个野蛮的世界,仁慈只会带给自己以及族人更多的伤害。
今天他就是要用这种残忍的方法来杀掉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借此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权威,也借此向自己证明,自己再不是后世那个连杀鸡都觉得残忍的小职员了。
如今,他是一个部落的首领,身系一个部落的生死存亡!
所以,他决不能像以前那样敬畏生命,他要稳住因惊慌失措而颤抖的双手,忍住即将呕吐的强烈不适。
伯隐看着浑身鲜血的李益,一步步的朝着他靠近的样子,已经吓的心胆俱裂,对方手中那把并不如何锋利的石刀,仿佛成了他的催命符一般,急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求饶命。
李益看着磕头如捣蒜的伯隐,见他身穿絺衣,腰间还挂着一把青铜剑,一副相貌堂堂的样子,可是裤裆却湿了一片,不禁冷笑了一声。
其实他并没有打算杀掉他,起码现在还不是时候,留着他还有用。
于是走到他的身旁,蹲下身子,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我今天不杀你,可是我也不会放你离开,以后你就住在我这里,如何?”
“好,好!”伯隐如蒙大赦,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些,仍然不住的磕头:“我不走,我以后就留在这里……”
“去那边!”李益抬手指了指老寿翁的棺椁:“要磕头去那边!”
“是,去那边!”伯隐跪在地上,以膝代步,朝着老寿翁的棺椁爬了过去。
……
狐关独自牵着两匹马慢慢的朝着部落走着。
自从那个巨人抓走了两个贵人,女鹃妹妹便如同丢了魂魄一般,低着头也不说话,只是远远的跟在后面。
狐关催促了几次,她就是如同听不到一般。
“妹妹,你到底怎么了?首领派人救了我们,你怎么好像并不开心?”狐关疑惑的问道。
女鹃沉默了良久,忽然抬起头来,迷茫的问道:“姐姐,我做错了吗?”
“什么错不错的?这又不关你的事,我不也被人抓到这里来了吗?”
女鹃叹了口气,不想说出在马上发生的事情,只是心中有些疑惑,自己这就算是那个伯隐的女人了吗?
她本以为面前的这匹马会将她一直带到一个陌生的部落,开始一种新的生活,心中憧憬着大部落的富足和未来首领夫人的风光。
可是心中一切的美好都被那个可恶的巨人一拳敲碎了。
心中竟然有些生气,她的心里一直都是喜欢益的,哪怕他在别人心中并不是什么好人,哪怕他游手好闲,又花心,可是她她能感觉到,他对自己是真心的。
心里等着,盼着,益哥哥能向爷爷正式提亲,娶她过门。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样子。
益哥哥见到她的时候再没有往日的热切,目光如同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她想,他是变心了,不会再整日里缠着她了,心里忽然生出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再也填补不上。
可是今天她遇到了别的男人,承诺了要给她一个名分和未来,却又被他派人劫了回来。
“既然你已经不要我了,又为什么要救我回来?”女鹃低声自语着,两行泪水顺着俏脸不住的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