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子心命人送来的书信,燕丹心中一阵后怕,若是真的放胡人入关,那将会有多少无辜的百姓会惨死在胡人弯刀之下。同时,燕丹对剧辛也是一阵愤恨,此人不除,只怕是国无宁日。
“公子,当上朝议事了。”这时,子义开口说道。
燕丹回过神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不禁摇头苦笑,此时已是巳时,父王才上朝议事,而且还是半个月一次。
燕丹在内侍的服侍下穿好袍服,正要离开,想了想之后还是返回案几前,将案几上的帛书拿起来,放到灯烛下点燃,待烧为灰烬之后,燕丹才带着内侍离开。
走出宫门之后,庆阳带着一队侍卫上前,和子义并排站在燕丹身后,前面是两名内侍领路,径直往正殿走去。
待到了正殿之外的台阶下,已有不少朝臣在此等候,站在最前面的便是栗腹和剧辛两人,分别代表文武。看到燕丹过来,众人急忙上前向燕丹施礼。
施礼过后,燕丹便站在了栗腹之前,也就是左侧文官的位置。庆阳和子义则站在一旁等候。
注:(汉代之前以左为尊,代表朝官,右侧为武将,汉朝之后也有朝代以左为尊。在喜庆活动中,一般都是以左为尊,但在凶伤吊唁之时则是以右为尊)
巳半,有内侍站到正殿门口喊道:“传众位大人进殿。”
而后,文武官员便排着队拾阶而上,缓缓进入正殿之中。
待进入殿中,众人躬身施礼:“拜见大王”
“免礼”
“谢大王”
众人站定之后,燕王喜神色恹恹的看了看众人,而后问道:“诸位可有何事奏报?”
“臣有一事奏报大王。”燕王话音刚落,便听到一人出列躬身说道。
“哦?不知司寇奏报何事?”燕王问道。
“启禀大王,今日臣巡视涿县一带,却遇徐州之地百姓不愿归赵者流离至此,涿县暂无法安置,臣见百姓饥寒,便主持代王上施粮之事,百姓感念大王之恩德,皆言乐乘之罪,恳请大王降罪。”司寇范亥说道。
燕王喜听过之后,冷哼一声,显然是对乐乘降赵之事不满,没有好气的说道:“司寇,乐乘已然降赵,便是寡人降罪,又能如何?”
“这。。。臣只是据实禀告大王。”范亥施礼说道。
“大王所言极是,如今乐乘已然降赵,家小也已送至赵国,怎能降罪,司寇大人,还是将未完之语讲完,不知涿县百姓最后如何安置?”这时,燕丹出列说道。
“回禀大王,公子,涿县百姓,臣下以然命涿郡郡守在其郡内安置百姓,若有无法安置者,可命人送至辽西之地安置,亦可增强我边关之地守御。”范亥有条不紊的说道。
燕王点点头,对范亥的安排倒也算认可,正要开口说话,这时栗腹突然出列说道:“大王,适才司寇大人所言降罪之事,并非无先例可循。”
燕王听后,看着栗腹疑惑的问道:“此事有何先例?”
栗腹看着燕王娓娓说道:“惠王之时,骑劫为齐国所败,其部将公孙炎降齐,后定罪之时,其兄公孙代亦被问罪入狱,司寇大人,不知可有此事?”
司寇范亥点头说道:“国相所言不差,确有此事。”
这时,在场文武,便是傻子,也听出来了栗腹此话的意思,他所说,目标直指昌国君乐间。
燕丹听后,心中大急,立刻出列说道:“启禀父王,彼时不同今日,乐乘既已降赵,此事无需再多计议。”
“公子此言差矣,此事若是不再深究,他日战场之上,我燕国武将岂能奋力杀敌?正所谓赏罚有度是以。”栗腹沉声说道。
这时,范亥也施礼说道:“臣下也以为当如此,不然与我燕国律法有悖。”
“国相之意,莫不是要问罪于昌国君?”燕王喜问道。
“正是,赵国乃是我燕国死敌,乐乘既已降赵,若他日与我燕国交战,昌国君当如何自处?”栗腹说道。
“父王。。。”
“再者,惠王之时,其父乐毅因惠王罢其兵权之事,与王上颇有微词,更是愤然游离于燕赵之间,赵国更是拜其为上卿,大王,不可不察啊!”栗腹打断了燕丹的话,继续说道。
燕王听后,轻轻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毕竟昌国君已传两代,乐毅、乐间在燕国很有威望,即便是乐间,虽不如其父,但在为人上,颇受燕国百姓爱戴。
这时,上大夫将渠出列施礼说道:“大王,昔日昌国君所愤恨者乃是骑劫作战不利,致使我燕国功亏一篑,大败而还,而并非对王上不满,《报惠王书》之中,虽有驳斥王上之意,然并无违逆之言,惠王亦无苛责之意。‘古之君子,交绝不出恶声;忠臣之去也,不洁其名’可以为证。”
听到将渠的话,燕丹松了口气,能在朝堂之上出来帮助自己说话的,也就将渠、鞠武、吕克伯了,只要他们其中有一人说话,便可引起连锁反应,至少可以使这场争论变得混乱,父王最怕争吵,也必然会不议此事。
“上大夫之言差矣,此言虽无明言,然其中之意仍有驳斥王上愚蠢之意。”栗腹说道。
将渠听后,点点头说道:“国相所言亦不无道理,虽有牵强之意,然深思之下,或可如此理解。”
燕丹听后,不解的看了眼将渠,但见他面色平静,胸有成竹的样子,便收回目光,静静的等待将渠的下文。
将渠此话一出,直接的结果就是让栗腹也无法接口了,主动权一下子被将渠夺走。
燕王看着将渠问道:“依上大夫之意,当如何处理此事?”
“依臣下只见,昌国君如今为辽西郡守,且守卫孤竹之地,王上可降其爵位,以作惩戒,亦可正国之律法。”将渠说道。
这边栗腹一听,正要出声反驳,不想燕王一拍王案,高兴的说道:“上大夫所言甚是,如此既可惩戒昌国君,亦可安定军民之心,好,便依上大夫所说。”
听到燕王的话,栗腹心里微微恼怒,但木已成舟,此时再去反驳大王,必然惹得燕王不喜,只能是自己找不痛快了!
这时,燕王又看向一名老者问道:“鞠奉常,不知昌国君当将为何爵?”
那老者正是燕丹的师父鞠武,他出列施礼后说道:“启禀大王,可降昌国君为候爵。至于是何侯爵,还请大王定夺。”
燕王听罢,想了想后说道:“既我燕国已失辽东之地,如今昌国君又镇守辽西,如此,便将为望诸候,望其莫要忘却辽东诸族曾是我燕国子民,早日夺回辽东。”
“大王高见,臣下敬服。”鞠武施礼说道。
燕王笑了笑,摆手说道:“此事,便由奉常操办。”
“臣下领命。”
此番争斗,明面上看是栗腹占了便宜,昌国君被将为望诸侯,但实际上,却是将渠所得更多一些,因为将渠的话堵住了栗腹和司寇范亥,如果燕王让范亥依律法定罪,那必然是要将乐间打入大牢的。
这也是为什么由司寇范亥先出列奏报,栗腹加以辅助。正是因为将渠在旁观之后,明白了栗腹的最终目的,这才出面将他们的路堵死,将渠也抓住了燕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最终改为降爵,而爵位之事则是奉常鞠武所管,是以鞠武先前也没有出列帮助燕丹,而是听了将渠的话之后,便明白了将渠的意思。
可见两人之间是何等的默契!
事情虽然已经定下,但燕丹心里还是不太舒服,觉得将渠有些畏惧栗腹了!
“诸位还有何事?”这时,燕王又说道。
“大王,臣下尚有一小事。”又是司寇范亥说道。
燕王皱了皱眉头,听到范亥说是小事,便有些不耐烦,不过还是说道:“是何小事,要在这朝堂之上言说?”
范亥听到燕王不满,赶紧说道:“乃是有民告官之事。”
“嗯?民告官?”燕王问道。
“正是。”
“所谓何事,还不速速道来!”燕王冷声说道。
在这个时代里,民告官非同小可,因为此时官员不多,大多为君王直接任免,所以,民告官之事,其实是在打君王的脸,最为君王所忌讳。
“是,乃是蓟城商贾告蓟城令吕大人,言吕大人带人查抄其商铺之事。”范亥说道。
“蓟城令何在?”燕王喊道。
这时,蓟城令吕克伯赶紧出列施礼说道:“臣下在。”
“可有此事,还不细细将来。”
“回禀大王,确有此事,臣下之所以查抄商铺,乃是臣下怀疑其为他国探子。”吕克伯沉着的说道。
“哦?可有何证据?”燕王问道。
“臣下正在加紧审问,查抄之时,亦曾得帛书十余封,然其所书并非成文,臣下正在命人译其帛书。”吕克伯说道。
这时,燕王看向范亥问道:“既已查抄,为何其人向司寇状告?”
范亥赶紧回道:“回禀大王,乃是其子前来司寇所状告。”
“司寇大人,既其子前去状告,司寇大人为何不前往府衙告知?若是走了探子,司寇大人可担当得起?”吕克伯冷声说道。
燕王瞪了一眼范亥,正要说话,这时,栗腹出列说道:“大王容禀,吕令尹所查找商铺乃是秦国商贾,据其子所言,吕令尹在秦国之时,曾因事与其父生仇。”
听到栗腹的话,燕王愣了一下,这时栗腹接着说道:“不瞒大王,此人非是旁人,乃是秦相吕不韦之戚。”
燕王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