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并不知道军师究竟想做什么。”燹平静而淡然说道:“同样我们也无法更不会阻止军师做什么!”
近川问道:“军师,是谁的军师?”他想到那个黑色的身影,平静到什么都没有的眼神,就好像他原本就没有隐藏什么一样,看透了,却什么都没看到。
“曾经,是你父亲的军师,他是一个合格的军师!”燹有些怅然,看着近川说道:“也可能是你的,同样也该会是一个合格的军师,虽然我们从来都不认为他只是一个军师。”
曾经,这个词,代表过去,代表逝去的过去,近川并不怀疑燹的话,所以他有些伤感,虽然他从未见过,但那毕竟是他的父亲。
以及,她说的是她们,而不是她,她只是轻轻地挥一下手,一群狂化的妖狼便直接的化成了灰烬,甚至她说的他们并不只限于燹和海琴心。
近川看着下方那些几乎什么都不剩下的余烬,觉得有些可笑,他敢于如此直接的质问燹,不过是他相信她并不会对他做什么,虽然事实上也是确实如此。
只是,他终究是还没有锋芒毕露的实力。
此刻,他忽然对外面的世界生起了兴趣。
“那我母亲呢?”近川带着一丝期待问道,他想着经常会梦见的那张温柔的脸庞,亲切地感觉,虽然已经有了猜想,但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无法确定,但你已经继承了她的剑!”燹轻声说道。
他从睁开双眼开始就感受到了那把如冰一般的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那把剑似乎也同样感受到了他的存在,所以在关键时刻,那把剑才会回应他,才会有此前那道特别的凝冰剑气。
近川深深叹了一口气,轻声问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我们不介意甚至乐见你怀疑我们,因为我们所希望的是,即便是你最亲近的人,也不能影响到你!”燹淡然说道。
近川听着这句话,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如果最亲近的人也不能影响到你,那么这世间还有谁能影响到你呢,这也许是莫大的期望,但出自亲近的人之口,却也同样是最无情的宣言。
“但终究还是有人能影响到我。”近川有些冰冷的看着燹,正色说道。他经常会无端的觉得少了什么,直到看到了秦墨那个动人的身影,直到确认了那个温柔的脸庞是他的母亲,他才确定了他的另一个感觉是对的,在他睁开双眼看到燹和海琴心之前,他身边就有一个存在,而且是相当漫长的岁月,一直都在。
燹转身看着近川,平静的说道:“我开始相信军师的判断了。”她安抱于小腹前的双手轻轻张开,一道光圈出现在周围,渐成一个圆将他们包裹,如朝阳般的颜色,虽没有朝阳耀眼,却有无尽的炙意蕴含其中,似乎只要她愿意,此时此地便能尽化为一片火海。
此前那道君澈发出的剑气,一瞬之间也只有一瞬的时间,所以她和海琴心做出了最直观的判断,同时用最隐秘的手法隐藏痕迹,过后却发现,无论她们如何隐去痕迹,只要她们出手,便是最直接的痕迹,所以她此时才会站在这里,和他说话。
秦墨伸了个懒腰,胸前微微凸起,甚至能听见心跳的声音。
她揉了揉眼,很自然的起身,原本她只是简单的想保护一个无比稀少的同族血脉,但事情的发展已经不是原本的那般简单。
复杂的心绪已经在她心中扎根,虽然她还只是觉得有点心闷。
不算太远的距离,她能感知到近川在那个方向,她看了看四周,有点想做些什么的冲动。
……
一座不知名的山顶上,天际压城之云,一分为三,三方相对,湮皇、龙后、无界主,妖域三大霸主空前一会。
“最初,我失去了我所挚爱的人,事后,我只有让我的君王和父亲为我的挚爱陪葬!”
“后来,我的女儿被陷害驱逐,直到我的女儿平安归来,我尽可能的保证了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
“昨日,一名垂死的老狼对我的女儿出手,所以昨夜之后,妖狼族成为了历史!”
墨色的面具之下,看不见湮皇此时的表情,只有平静的语气,轻轻的述说,分不清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龙后和无界主听的。
“我要的其实很简单!”湮皇又说道,他想要的真的很简单,只是他已经站得太高了,再简单的都已经不简单了。
已经成为历史的妖狼族固然比不上一方霸主,但狼众而群强,绝非易于,却只在一夜之间,几近全灭,若不是那位避世已久的隐士出面,恐怕就连几缕残脉都无法留存。
龙后怡然而立,倩影妖娆,身披黑色的纱裙犹如透明,时不时的可见诱惑之处,但没有谁敢用异样的目光看她,即便是此时看着她的无界主。
无界没有界限,容纳万族,无界主自然不可能完全无视妖狼族的覆灭,却不会不能也不敢轻易有所动作,即便他是万族之主,因为,他面对的是龙族。
虽然墨龙一脉已经分离出去自立一方,但他们始终都是龙族,虽然他率领的万族已经足够强大,甚至已经可以抗衡龙族,但是,那最多也只是抗衡罢了。
妖狼族虽是咎由自取,但付出的代价终究是有些过大了。
此时的局面,无界主虽是想要一个交代,也许并不只是一个交代,但这一切的决定权却并不在他与湮皇之间,而是在此时的第三方,已经几乎代表了整个龙族的龙后的态度。
然而除了那无形的恐怖气息,无界主从始至终,都只看见了龙后倾城的容貌冷若冰霜,和无尽的漠然。
……
两身白衣,并肩漫步在葱郁的山林间,悠闲而怡然自得,很是惬意。
看着天边那三分的压城之云,白衣男子有些赞叹的说道:“这比我当初那一代强了很多啊!”
身边的女子撇着嘴说道:“当然啦,你可是十万年的老..古…董..啊!”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翻着白眼,吐了下小舌头,显得很可爱……
偌大的军帐内,海琴心负手冷立,闭目似思而不知其所思。
身后谦卑的身影,岩林剑初,只有纯粹的尊敬,他述说道:“此行不单是为了帝国的延续,也是我身为兄长所想做的事情!”他说的不是该做,而是想做,该不该是出于责任,而想不想,则是出于情感。
“无须因为我而顾及他,你要做的事,也只需想清楚了便是。”海琴心轻声说道,随即一手微扬,长袖轻飘,玉指轻旋,一小股白色的气息渗入岩林剑初的眉间,然后便悄无痕迹的消失了。
“剑初谨记!”他缓缓起身,向外走去,掀开帷帐,出现在了朝阳之下。
他的目光扫过在风中飘舞的旗帜,上面只有一个字——帝。
岩林一世家,世家一帝国,以“岩林”为姓,是古老的传承,以“帝”为国号,是无形的锋芒。
他是世家的嫡系,天之骄子,更已是帝国军队的最高将领,五将之一,即便他此时一身寻常的衣衫,只像是一个寻常修道者一般,平静的看着徐徐升起的朝阳。
……
蕴含无尽炙意的光圈已经散去,近川背对着燹,目光离开了印在山坡上的影子,抬头望向天空,放空的双眼,没有刻意去看那片云,只是看见了整片天。
他平静的说道:“无论事物的表现得如何不同,变的从来都只是看法,而事物的本质并没有改变。”他停顿了下,继续说道:“但是,如果看事物的人自己变了,还会记得事物的本质是什么吗?”
“只希望我真正的看见你们之时,与现在的你们不会有太大的差别!”近川淡然说道,然后向小屋的方向走去。
燹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立在那,身上的炙意已经散去,风和而来,秀发轻飘,长袖微动,任谁看去,都会认为是倾城佳人尔。
近川走到了山顶上,生活到现在的地方就在山脚下,他停在那,因为,秦墨站在他前面。
或许是因为龙族是俯瞰世间的生命,秦墨没有说话,干净的小脸上,只有眼神平静的看着近川。
近川想着怎么开口,他要一个人走出去,但是秦墨既然会因为他身上流淌着的那一部分白龙血脉而不惜承受寒气反噬的代价,同样也可能因为他太弱而跟着他,甚至直接把他带到她的世界里去。
但也许因为他身上只有一部分白龙血脉,也许因为他所生活的环境,他并不是那么理解龙族的思维。
秦墨只是原地消失,巨大的墨色龙躯出现在空中,一声龙吟响起,有那么一瞬,墨色的龙躯变得如冰雪一般白,然后数道极寒的龙息落下,极致的寒气将下方再度冰封。
然后,那如山般的墨色就这样消失在了天空,只有寒气四散,蔓延过了近川的双脚。
近川看了看天空,笑了笑。
他淡然转身,迎着渐升的朝阳,信步而去。
千秋雪冷空山寂,白岭代无言;万里路长征途漫,风云伴孤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