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她带回来一个女婴。那几年,我似乎稍微好过了点。
那几年,她和她男人都未达到国家法结婚年龄;那几年,她的所作所为着着实实给了她父亲一个响亮的巴掌。毕竟姑父逢人便说自己的女儿在某某体校,将来可能进国家队以及他自己的决策是如何如何英明;那几年,很少有人拿我和她比了,毕竟她那叫家丑,甚至我的父母也没再眉飞色舞的在我面前夸她了,但是即使这样,即使是她犯的错,所有人似乎都在保护她,所有人都尽量在外人面前很少提她;那几年,我有我自己的事,甚至很少再想到她了。
暑假很快过去,我没再和任何人联系过了,只偶尔会和秋月用QQ联系。她说我们都不幸运,整个年级除了她们理科重点班几个人考上了本科和我文科重点班一个人考上了三本外,其他全部落榜,她说我们唯一的幸运是遇见彼此以及拥有这么多的好同学好伙伴。那时我嫌矫情没能告诉她——其实遇见她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她说他们的父母都打算送他们去那个臭名昭著的毛坦厂学校复读。她问我,你呢?我盯着屏幕上的字怔了好久,久久没能再发出去一条信息。她也似乎觉察出了什么,也不再多问。她知道无论是安慰我还是怎样对我都毫无帮助。
毛坦厂,中国最臭名昭著的学习工厂,这是我对它仅有的印象,但即使这样我也想和秋月一样能够有再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几乎每个高中生都对这个名字有所耳闻,几乎也是每个父母给孩子复读的首选之地。我从秋月那里得知她的父母为了让她进校花了5万,可是我呢,光是三年的高中费用早就让我的父母怨声载道。父亲曾不止一次的劝我不要上学了,这当中还包括了各种可笑的威逼利诱。
的确,上高中以后,我再不是什么尖子生了。这的确另人沮丧,但对我而言,我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到了所有人都开学的季节了。以往这个时候,我都忙着准备新学期的用品了,可是今年,怅然失落的感觉油然而生。我知道我可能没办法像其他人一样继续接受高等教育了,但是我不甘心只是一直这样在超市里当个售货员。偶尔在网上看到美国的一档节目《天桥骄子》,我似乎找到了未来的方向。那时候的我,每晚下班后钻进网吧看个两集《天桥骄子》是我最开心的事。
参赛的服装设计师什么人都有,不同的生活背景,不同的种族及肤色,总之,只要你是个优秀的设计师,你就有参赛资格,面试成功后,你就可以参加比赛和其他十几位对手进行PK,最后只有三位最优秀的设计师可以参加时装周,当然最终的赢家只有一位。紧凑的赛况,美轮美奂的服装,看得人欲罢不能。当时不知道服装是怎么做成的,只觉得非常的牛逼,而且衣食住行是人必不可少的,服装设计师——听起来就是各种高大上。
我最终的决定是想去专业的学校学习服装设计,我在网上看中了一家艺术学校,但是这一学就是三年,而且其中包括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画画学习,不用多想,凡是跟艺术沾边的东西,其学费都是贵的要死。跟父母说了想法后,他们没有阻拦,只丢下一句:“你自己想办法”。
当时所有的想法都是要离开这个破村子,能有一点机会都要逃走。我只能硬着头皮向我那些富贵亲戚借钱。我只身前往姑姑家,说了我的大概情况,姑姑一边忙着打麻将,一边说:“多安啊,不是我们不帮你,你也知道你表姐的情况,咱家还有个小祖宗要养活,现在正是花钱的时候,对了,你还记得你欠我一年的高中学费吧。”我低着头,只能道别姑姑家,从我进她家门到关门出去她眼睛都没离开过麻将桌。没错,我是欠她一万块钱,那是我高一一年的学费,当年在她知道我就差那么点就能进本地的重点高中的时候站出来建议我爸送我去很远的大城市里读高中,我爸说他没钱并最终打算送我去本县稍微次点的高中,姑姑要我点头答应说这钱是我借的,要我将来自己还。当时我还感恩戴德,认为自己的命运从此改变。但的确是变了,不是变得越来越好,而是越来越糟糕。等我傻傻的入学以后,才发现我被坑了,我被精美的学校宣传册坑了,我被姑姑姑父描绘的美好未来坑了,我被我自己坑了,毕竟是我自己点的头。
离开她家后,我得另想办法。
我四处打电话借钱,凡是好扯下脸的不好扯下脸的我都问了,好在东拼西凑总算是凑足了学费,这当中对我帮助最大的要算我的姨父了。他总是那样和蔼,告诉我不用担心,如果我想好了要做什么那就去做,经济上他会尽可能的支持我。我总算是有点贵人运的。就在所有人包括你的父母都认为你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不需要再为我的生活或是学习买单时,他依然把我当做一个孩子,当做一个需要帮助的晚辈,简直对我视同己出。虽然他也一样文化不高,但是有一颗善良的心胜过所有。他的人品在所有亲戚朋友里都是有口皆碑的。
他自己也有两个女儿,能这样资助我,我简直无以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