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政君转而问:“郑太医去了甘泉宫?”
常乐唯唯诺诺,“因为陛下他,他……”
王政君略显焦虑:“皇帝怎么了。”
“陛下被箭刺伤了。”
王政君又一把茶水泼向常乐,心里莫名一股被人愚弄的恼气,“皇帝身负重伤还彻夜寻欢?”
常乐颤颤的点头,王政君怒火中烧,掀桌而起往甘泉宫去。
王政君到了甘泉宫遣去所有宫人,换上疑惑焦虑的神态踏入正殿,却不见刘骜。窗户紧掩,幔帘不揭,想来刘骜还没起床。若是他养伤贪睡尚可谅解,但如是临幸美姬而贪床不起她绝不容忍。王政君语气不悦的唤了一声,“骜儿。”
刘骜在内寝,听罢稍稍整理的衣冠起身出去迎接,“儿臣拜见母后。”
眼下是晌午,刘骜睡眼惺忪,脸色略显得苍白憔悴,表情恍然若失,身上还有股浓浓的草药味。但见他行动尚还自如,王政君松了口气,对他是又怜又愤,“孤闻郑太医来,皇帝患了什么病疾?”
刘骜活动了下左肩,“无碍,皮肉小伤,好好休养便好。”
刘骜纵是顽劣毕竟是她的独子,王政君走近刘骜,疼惜的揉了揉他肩膀:“皇帝怎如此不小心弄伤了身体。”
刘骜一听就愤怒,气冲冲的坐到一旁,“说来气愤,前日朕回城时居然被看门侍卫当成了贼,被他们放箭射中,一群混账东西。”
她精心培养的杀手怎会敌我不分,到底是骜儿在指桑骂槐,王政君倒吸一口凉气,想来骜儿已怀疑自己,她得装作不知道。“果是群废物,话说回来,赵昭仪为何不出来见孤,麟儿呢,骜儿你身体欠康,应该克制。”
刘骜眼泼颤动,忽而扭曲的冷笑起来,笑声诡异又有一股莫名的凄凉,转瞬间变得**儿啷当,软着身子无力的斜靠在桌上,提起一壶酒就猛咽而下,“哼哼,麟儿……麟儿不见了,呵呵,不见了……”
看到刘骜颓废的样子,王政君一怒掀掉他手中的酒壶,心里对他失望透顶。就算麟儿失踪,她也不允他放纵淫乐!王政君冷静的坐在他前面,仔细凝着他,一字一顿低声的控斥道:“叫赵合德出来,孤要麟儿。”
刘骜眼里无不是绝望,他对视着王政君,他不掩饰自己的绝望,他便是让她看到自己在她统治下是多么无助悲怜。刘骜微微启唇:“合德刚刚睡下,麟儿没了。”
王政君狠狠的掌了桌面,直眉怒目:“骜儿,为娘生你养你,你骗得过所有人却骗不了为娘,孤从你眼里看得出你知道麟儿在哪里,你不愿说就把赵合德交给孤,让孤跟她对质。”
刘骜的笑颜由扭曲变得讽刺,他何尝不愿敞心与她说话,可她何尝把自己放在一个与她平等的位置将心比心,她总是把他由衷的请求当做可笑的戏言,永远言不及义。“母后既如此懂朕,何必来甘泉宫。”
王政君心惊,刘骜的眼神冷漠、不容盘旋,根本不打算告之她真相,反倒有打发她走的意思。王政君心里急,如果骜儿软硬不吃,她愿用自己所知换他所知。王政君示好的扬起笑意,“骜儿你又跟孤赌气,孤与陛下心中都有疑惑,如果陛下不愿吃亏,孤便老实回答陛下一个问题,陛下也同样诚实回答孤一个问题可好?”
刘骜考虑了一会儿,答应了这个公平的交换,如果王政君能认认真真回答他这个问题,无论是福是祸,他到底能知道她还是不是自己可亲可敬的母亲。刘骜换了严肃的神情,一字一顿问道:“敢问母后,朕若无子你可有属意王莽篡位?”
“骜儿你……”
没想到刘骜的问题竟出乎自己的意料,毫不在此情此景中,风马牛不相及。
刘骜肃穆的跪直身子,以孝悌之礼庄重的叩拜了王政君,眼里蒙上一层粼动的泪光,至真至诚,显现出从未有过的迫切。他恍然间像个无父无母的弃儿,看得王政君愧疚,本能的心生疼惜。
“求母后如实回答朕。”
王政君不禁潸然泪落,在腥风血雨的深宫里生他养他,含辛茹苦把他捧到帝位,几度险些丧命也要为他扫除一切障碍。骜儿怒她涉政也好偏心也罢,却不想有朝一日被自己的亲儿当面质问是否谋权篡位、是否为刘氏的叛徒,叫她如何不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