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铁站在叶雄身后不远处,看着他雄壮的背影一动不动矗立良久,上前几步轻声道:“大哥,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叶雄沉声道:“今日之事颇为蹊跷,门中众兄弟多年来一起出生入死,向来亲如手足,如这般貌合神离的情形,从未有过,其中必有深意;你兄弟二人跟随我多年,很少过问门中事务,你家兄长遭人囚禁,想来他们也不是冲着你们来的,多半还是为了叶某。”
陈铁脸色铁青,接口道:“如果他们只想着用咱们这些兄弟们来牵制大哥,使大哥投鼠忌器,以便他们谋夺门主之位也就罢了,若是还想着对大哥不利,那兄弟们绝不答应。”
叶雄回头看着陈铁,肃然道:“大丈夫行事,当以大局为重,当懂得舍小节,取大义;如今我天道门正值多事之时,切不可因为个人恩怨堕了我天道门的威名,只要是真心维护我天道门声誉,护佑百姓安宁,匡扶我修道界正义,是谁做这门主又有何分别。”
陈铁重重点了点头道:“大哥的话我记下了,这些许委屈兄弟们禁受得起,只是大哥无辜受人排挤,兄弟们心里很是难受。”
叶雄伸手拍拍陈铁肩膀道:“门主故去,大伙心里悲痛,难免乱了方寸,都是自家兄弟,不必放在心上,眼下还需大伙齐心协力,查明事情原委,早日除却魔教妖人为门主报仇为重。”陈铁再重重点了点头,跟着他大踏步向着岭下走去。
洛阳城的城门昼夜大开。
陈铁带着几个天道门人跟在叶雄身后,一路畅通无阻,穿过城门,沿着街道径直走到一座高大的府苑门前。
那座府邸门前极为开阔,门楼高耸,门坊上高挂一块宽大扁额,上书:洛阳府总署衙门。
门前廊檐上高挂数个硕大灯笼,照的四周明亮如昼,十数个身着府衙制服的劲装大汉,腰悬佩刀,昂首挺胸矗立在两旁,远远地看见叶雄带着几人走近,其中几个过来躬身拜道:“叶龙头回来了。”
叶雄皱眉道:“你等身着官服,莫要在人前参拜,以免惊扰百姓,知会门中兄弟,以后当值之时不需多礼,我天道门既然是入世的修行门派,在人前就要遵循一些俗世的规矩,哪里有官家礼拜庶人的道理,兄弟们各安其职吧,近日门中遭逢变故,大伙还须加倍小心在意。”
众人齐声允诺,各自退回原处;叶雄大步跨上台阶,走到鸣冤鼓前,抬眼看见府衙正堂灯火通明,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人双眉紧皱,倒背双手,正在堂下不停地来回走动。
叶雄暗道:“周如道虽然官居洛阳太守,却是我天道门‘灵智堂’的副堂主,现在时近四更,又不见他处理俗世公务,看他神情举止,莫非是门中又有什么大事发生?”
几人跨进院里,脚步声惊动周如道,他猛抬头看到叶雄,疾走几步上前单膝着地拜道:“属下得知龙头今日必回,特在此恭候龙头。”
叶雄看着他道:“看你神色慌乱,门中可是有什么事情?”
周如道伏地身子道:柴门主遭妖人暗算,龙头又不在门中,属下无所适从,心里实在惶恐不安;还有于可安于堂主和陈刚兄弟被人看管起来,属下未能护佑周全,有失职责,请龙头责罚。”
叶雄道:“门主遭妖人残害,众兄弟都有罪过,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于堂主和陈刚兄弟的事情也怪不得你,门中上下人等人人悲痛门主之事,乱了方寸,有些纠葛也在所难免;你身在俗世官场,杂务繁多,又肩负着我门中守护大任,劳苦甚重,又何来责罚一说,时候不早,你早些休息,魔道妖人又现身中土,你还须多用些心,谨防再生变故。”说罢抬步就向后院走去。
周如道急道:“龙头,属下还有...还有...”
叶雄停下脚步哼一声道:“你在俗世为官多年,倒是学的越来越会做人了。”
周如道浑身打个哆嗦,双膝着地,身子伏的更低道:“属下...属下不敢阻拦龙头,又不敢违背头领吩咐,所以...所以只好在此恭迎龙头。”
叶雄沉声道:“后堂里都有谁在?”
周如道伸手抹下额头,回道:“几个头领都在,还有新任的灵智堂堂主关...关敬海以及门主的师兄赵前辈,另外蔺长老也来了,余下的几人属下不认得,不过看他们的气派,都是些前辈高人。”
叶雄向后挥挥手道:“我自去后堂,你退下吧。”
周如道在身后低声道:“龙头...多保重!”
叶雄大步向前,边走边想:“看来青松岭上的众人都到了这里,难道还是为了魔道妖人的事情?”
府衙后院极为宽广,廊檐婉转,碧池幽幽,几点灯光映照,夜色昏暗下更显静谧。
叶雄快步穿过池水中的一条走廊,在一个高大阁楼前远远停住,那阁楼四角飞檐高挑,阁门紧闭,门上居中一块金光闪闪的匾额上镌刻四个大字“天道昭昭”。
阁楼门前四个紫衣汉子凛然站立,目光钧钧,远远地向叶雄等几人看来。
叶雄走近阁楼,正自疑惑这四人身份,突听阁楼里蔺玄如缓声道:“叶君既已到门外,为何驻足不前?”
叶雄心下一震,暗道:“这蔺长老怎么把对我的称呼也改了?今日门前守卫兄弟增多,四处暗哨遍布,大多都是生面孔,魔道妖人未必会有胆子来我天道门中生事,这般布置又是为了防备什么?门前这四人各个身上灵力暗涌,蓄势待发,难不成是冲着叶某来的?”
他朗声道:“叶某身为天道门一员,在自家院里,何来驻足不前之说?蔺长老这话是何道理?”
蔺玄如轻声道:“叶君此话说的是,倒是老朽失言了,我等在此等候叶君多时,请进吧。”
叶雄大步跨上台阶,抬手推开门一步跨进阁楼里;阁楼里灯火明亮,居中摆放着柴清浒的灵位,灵位前居中一把椅子空着,两旁各有一行椅子,左侧坐着郎子承、辛元、米修德三人,各个神情愣怔,盯着眼前空地出神;另一侧坐着赵清河、关敬海二人,见到叶雄,脸色隐隐露出几分紧张、几分亢奋;灵位前左侧靠中处另有两把椅子,蔺玄如坐在首位,武括手握大棍紧挨蔺玄如背身站立,白生蜷缩着身子蹲坐在右侧上首一把椅子上,双手环抱膝盖,翻起白眼不时看着众人。
陈刚跟在叶雄身后,刚要跨进阁楼,门外四人中两个靠近门口的一齐伸出胳膊拦阻,陈刚眉头皱起,大喝道:“滚开!”伸出双手猛向二人推去,二人同时冷哼一声,各伸单手跟陈刚手掌击在一起,只听“喀喇喇”一阵轻响,三人脚下的石块地面顿时碎成数块,跟着三人身子摇晃,各自向后退去,那两人背对阁楼门口,后背撞在阁楼门板上停下,陈刚脚下石块连连破碎,一脚踏出平台,猛踩在最上面一阶台阶上停住,厚厚的青石台阶顿时裂开一道缝隙,出手阻拦陈刚的二人心里同时想到:“单以武道而论,这人算是一个刚猛汉子,只可惜却是跟错了人。”
阁楼里武括将手里的大棍在地上一顿道:“两个不成器的东西,我武家子弟以武道与人交手,又何曾在人数上沾过别人的便宜?”
蔺玄如见叶雄眉头挑起,知道他眼见有人阻拦陈刚心里不喜,对着陈刚道:“这位兄弟,我等在此等候叶君有要事商议,门外的四位都是武括道友的弟子,受老朽之托在外护卫,大家不要伤了和气,这位兄弟还是暂且回避一下可好?”
陈刚不答,眼望叶雄,叶雄见他神色安定,显然没有吃亏,沉声道:“蔺长老是门中元老,有所示下,你从命就是,先去看看你家兄长和于堂主也好。”陈刚沉默半响,带着跟来的兄弟转身大步离去。
蔺玄如轻轻挥了挥手,阁楼大门再次无声关闭,他心里暗叹一声,看着叶雄道:“多谢叶君给老朽几分薄面,我天道门在中原创立数十年来,向来秉持替天行道的宗旨,这数十年来,门主换了数任,当年创门之初的故人,如今只剩下老朽一人,想及往事,心里常自唏嘘感叹。”
叶雄道:“蔺长老将毕生心血都赋予我天道门,众位兄弟对蔺长老无不敬服。”
蔺玄如轻笑道:“众位兄弟的心意老朽是知道的,所幸老朽一生虽没有做过什么大善事,却也不曾做过什么大恶事。”
突听白生“嘿嘿”冷笑一声,白一眼蔺玄如扭转头,身子往椅子里缩了缩,一副嫌弃神态,武括‘倏’的转过身来大喝道:“你这老儿总是阴阳怪气什么?咱家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白生再“嘿嘿”一声道:“看我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多你老小子一个,我自笑我的,关你屁事,怎么的,你敢说你小子的屁股就是干净的?嘿嘿,嘿嘿,哼!”
武括浓眉倒竖,怒瞪他片刻,手里大棍猛地直向他头顶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