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雄接口道:“南宫兄所言极是,倒是叶某失了权衡,既如此,不敢再耽搁众位,他日相聚之时,叶某翘首以盼。”说罢抱拳对众人示意,东方明折扇轻轻合上,对叶雄点点头,双手背在身后,转身向着岭下走去,水镜先生和胡雷紧紧跟上;南宫羽看看谢浪,再看看不远处东方明的背影,嘴唇微动像是想要说些什么,终于微微摇头,转身跟了过去。
谢浪看看四周,此刻众人都慢慢散去,除了叶雄及陈铁外,还有几个汉子不远不近散布在四周,定是大哥跟陈铁先前带来的心腹兄弟,另外还有三个人仍旧留在场间,叶雄只认得其中一个形貌猥琐的叫做白生,他只是满脸颓然却又有些痴迷,定定的望着一个身形娇小的黑发妇人,黑发妇人身旁是一个面相淳朴的布衣老者,却是眼生;那布衣老者先前曾出手救醒晕倒在地的吴可勤及李冰二人,叶雄心里对他很有好感,眼见那老者紧握妇人手臂,眼望白生,当下朗声道:“不知前辈是谁,刚才相助之谊,叶某心存感激。”
席泽生满脸紧张声色,听到叶雄说话,恍然抬头看过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事情,紧握那妇人手臂,快步向着叶雄三人走来,刚走几步,猛然发觉那白生依旧紧紧跟在身后亦步亦趋,不由得嘴角抽搐起来,停下脚步更加用力攥紧妇人手臂,满脸紧张神色更浓,又慌又俱的盯在白生脸上,妇人暗叹口气道:“师兄你这又何必!师哥,咱们还是走吧。”
席泽生下意识的迈动脚步,拉着妇人向岭下方向走去,白生赶忙不远不近紧跟上去,席泽生发觉白生仍旧跟在身后,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紧接着发现白生也走的快了些,他再次加快步伐,催动体内灵力,在山路上奔行起来,姚小燕看看席泽生,再看看紧跟在身后的白生,轻声唤道:“师兄。”席泽生闭口不答,只是拉着她飞奔,三个人奔行快速,不多时奔下山岗,消失在夜色下的灌木丛中。
叶雄眼见三人消失不见,席地坐下,对着酒囊灌一口,递给谢浪,微叹道:“她三人身陷情感纠葛,偌大年岁越发痴迷不已,看来这一生都要纠缠不止,哥哥我一生漂泊无定,加上性子粗野,对这情感之事却是难以体会个中滋味。”
谢浪跟着坐下,接口苦笑道:“哥哥不能体会个中滋味,小弟也很是忐忑莫名,实不相瞒,这次小弟跑来寻找哥哥,一来是听说哥哥有些小麻烦,心里很是牵挂;二来是小弟难得遇到如哥哥这般交心之人,很是企盼能与哥哥相聚,三么,也是为了躲避一桩麻烦事。”
叶雄挑眉道:“兄弟遇到什么事情?哥哥自该为你出头,你说来听听。”
谢浪喝一口酒道:“这件事说来有些惭愧,小弟也惹下了一桩感情债。”
叶雄松开眉头哈哈大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事,这件事哥哥还真是有心无力,帮不了你,不过以我看来,漫漫修行路,有一个红颜相伴,倒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兄弟你又何必如此扭捏,叫外人看了咱们兄弟的笑话,若是心仪之人,娶了就是,难不成是兄弟不太愿意?”
谢浪笑道:“不是小弟看不上她,实在是我跟她性子不太合适,小弟自来浪荡惯了,那芸儿师妹却是秀外慧中,恬静优雅,若是在一起时日长久些,难免会生出隔阂,只怕会苦了她。”
叶雄道:“咱们都是粗陋之人,照你说来,确实有些不妥,这事你自己拿主意,哥哥还要着手查访一干魔教妖人的行踪,不能跟你多聚,这顿酒喝完,咱们兄弟就此别过,来日待我查明事情原委,咱们再图相聚。”
谢浪惊道:“哎呀呀,差点忘了一件大事,前几日在洛阳城外我曾遇到几个人来,也是小弟嘴馋,喝了他们的一些酒水,没想到就此醉了过去,无意间听到他们自称是什么‘仙门’的人,想来就是大伙说的魔教之人。”
叶雄急问道:“哦?可曾听到他们说起关于我门中之事?他们又去了哪里?”谢浪细想一番道:“倒不曾听他们谈起,他们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人,应该是什么重要之人,只是小弟当时有些迷离,听的不是太真切,仿佛听到他们曾提到二十年前的一桩旧事,他们寻找的那人跟那件旧事关系颇大。”
叶雄抬眼望着林中挂在树干上尚未燃尽的火把,沉吟半晌道:“二十年前的旧事?又怎会跟那金龙镖局扯上了关系?柴门主也是丧生在这镖局里,难道这镖局隐藏了什么秘密不成?一个凡俗世间的镖局,又能有什么重大秘密,值得这许多修道之人探寻的?此事倒是颇为费解。”
谢浪又道:“对了,说起那金龙镖局来,倒是跟小弟颇有些渊源,那镖局的少镖头叫做金睿,现在就拜在玉峰山玉惠师叔的门下,他的先祖就是小弟的祖师爷。”
叶雄再惊疑道:“哦?原来他的先祖也是我辈中人,难怪他那镖局会跟这许多修道之人纠缠不清。”
谢浪接着道:“关于金睿师弟家的镖局跟我师门的关系,我也不是太清楚,我是偶然之下才认识的他,紧接着小弟就漂泊到了南方,他的事情我都是听别人说的,若是哥哥想要了解的详细一些,等小弟回到师门再去玉峰山仔细问问金睿师弟。”
叶雄心道:“我这义弟跟那金睿既是有这渊源,倒是不方便由他出头参与此事,况且此事多半跟我门中之事关联也不是太大,眼下还是暂且不去想他,该当仔细斟酌一番,到底该从何处入手找到那些妖人为好。”
谢浪眼见叶雄沉思不语,正要开口问他,忽然听到岭下有人飞掠而来,二人几乎同时开口,一个道:“有人来了。”另一个道:“咦!会是谁呢?”两人互望一眼,齐齐扭头向岭下看去,夜色下见这人身形潇洒,奔行迅疾,二人相视一笑,同时道:“原来是他!”
岭下之人远远地吐气开声,对着二人道:“叶兄,谢兄,二位果然还在这里!”话声刚落,南宫羽的身影已经站在二人身前,叶雄见他急速奔来,气息稳定毫不急迫,不由得心里大叫一声:“好!”又见他神色略有踌躇,心里颇觉疑惑。
谢浪见他不住地看向自己,定是有话要说,打趣他道:“咦,南宫兄定是担心我二人喝酒不够热闹,特地来跟咱们共饮的,快请快请。”说着随手把酒囊举了起来,没想到南宫羽一把接了过去,仰头喝了一大口,或许是他很少如此这般饮酒,也或许是喝的有些急了,连声轻咳几下,定定神抬头看着谢浪忽然道:“我有一个小师妹。”
叶雄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见他只是紧紧看着谢浪,也跟着看向谢浪。
谢浪见南宫羽突然一反常态,不仅毫不含糊接了自己递过去的酒囊喝了一口,竟然还呛出咳嗽来,定是心神有些不属,现在又没头没脑的说出这句话,实在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好接口道:“啊,哦对,青哥跟我说起过这事,他是说有一个貌若天仙,温柔贤淑的妹子,她的妹子可不就是你的师妹,嘿嘿,青哥还说要把他妹子许配给我,小弟拗不过他,只好勉为其难......哦不不,是心甘情愿的答应下来,那南宫兄你岂不就是我谢浪的师兄了?师兄在上,小弟谢浪见过师兄!哈哈!”说着冲着南宫羽边笑边弯腰拜了下去。
南宫羽见他一副嬉笑神情,微微叹口气道:“果不其然,青哥与谢兄相处甚好,我看了心里也很是欣慰,她自小受了很多苦楚,身边没有能说说贴心话的人,我们这些师兄弟们虽然各个对她疼惜有加,但碍于......碍于......唉!总是不太方便,师傅对我等师兄弟向来严谨,咱们也不敢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思,师傅将小师妹许了人家,眼见着青哥心里不喜,我也很是替她担心,不知道谢兄是不是会有什么话想要跟她说的?在下一定转告与她!”
谢浪听的云里雾里,实在不明白他的意思,笑道:“南宫兄对青哥一片爱护之意,小弟很是替青哥高兴,当初的事情只是一时玩笑之语,没想到青哥倒是个守信重诺的好哥们,一直还惦记着小弟的终身大事,还请南宫兄转告青哥,小弟自与青哥分别,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他,那件事跟咱们兄弟情义并无影响,他只管高高兴兴将妹子嫁了,到时候小弟定当登门探望,也顺便讨一杯喜酒来喝,别忘记提醒他多备些好酒就是嘿嘿。”
南宫羽听谢浪说出这话,一时眉头皱成一个疙瘩,沉吟半晌道:“既然如此,在下一定将谢兄的话如实转告与她,只是......可怜我那小师妹了,在下只有这一个师妹,打小看着她长大,实在不忍心看她受委屈,唉!”
谢浪眼见南宫羽对青哥一片真情流露,不由得想起青哥,忍不住劝解他道:“南宫世家在我辈修道界声名赫赫,南宫家主看中之人也必是人中龙凤,想来也不能说是委屈了你家小师妹,南宫兄何必如此忧心。”
南宫羽接口道:“话虽如此,可我也总盼着小师妹日后能过的开心快乐,家世显赫也罢,人中龙凤也罢,总也比不过一个相知相亲的人守在身边来的好,更何况修行路漫漫,能得一如意之人相伴,实在是好过那些身外之物。”
叶雄在一旁倾听良久,此时突然接口道:“南宫兄此话说的不错,人生难得遇一知己,更何况红颜知己,南宫兄不辞劳苦来告知我兄弟此事,叶某不敢言说感激,当敬你一杯。”说罢猛喝下一大口酒,南宫羽轻轻摇头道:“在下实是为了我家小师妹,不敢领受叶兄谢意,还请谢兄好自为之,莫要辜负了青哥一片真心。”说罢再不多话,转身循路走向岭下。
谢浪眼望他背影轻笑道:“这南宫羽翩翩君子,向来是宠辱不惊的,没想到今日有如此表现,他对青哥和他小师妹实在是情真意切,有这样一个好师兄,我真替青哥高兴;对了大哥,对于眼下之事,你有什么打算,我看那关敬海和赵清和以及天道门一干人等,对哥哥你好似有些疏远,其中到底有什么缘故?”
叶雄转头看着他疑惑道:“我的事先不说,倒是兄弟你,听到他的师妹就要嫁与他人,你真就没有一丝关切?”
谢浪也满脸疑惑看向叶雄道:“大哥此话怎么讲,青哥的妹子嫁人那是一件好事啊,我当然替他高兴,只是这事毕竟是他的家事,小弟到时候去喝一杯喜酒也就是了。”
叶雄定睛看他良久,只把谢浪看的愣怔不止,才忽然伸出右手拍拍他肩膀大声笑道:“兄弟你向来心思活泛,没想到竟然在这件事上冒起傻气来,哈哈哈哈。”
谢浪见他笑的开心,也跟着笑道:“小弟向来是时而机灵时而糊涂,总是时不时就会冒些傻气。”
叶雄点头道:“南宫羽一再说他只有一个师妹!”
谢浪附和道:“嗯,对,青哥也曾说过他有一个妹子。”
叶雄话头一转问道:“兄弟,那青哥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你跟她相处的怎样?”
谢浪顺着他的话想起跟青哥一起相处的日子,不由得眯眼笑道:“青哥啊,虽然性子有点古怪,但是我跟他相处的很是快活,他跟小弟也很是亲近,若不是没有征得大哥同意,我都想跟他结拜为兄弟了呵呵。”
忽然耳听到叶雄沉声道:“不行,你不能跟她结拜兄弟!”
谢浪猛地收住笑声看向叶雄,只见他左手握着酒囊,连同右手一起背转在身后,神情严肃,郑重的一字一句说道:“青哥就是南宫羽的小师妹!”
谢浪紧紧盯着叶雄面目,见他神情虽然严肃,一双眸子中却隐含笑意,他愣愣的转身看向四周,树干上先前天道门众点燃的火把已经熄灭,夜色笼罩四野,岭上灌木丛中夜虫不住鸣叫,此起彼伏。
谢浪双手使劲握成拳头,使劲甩甩头,猛地转身瞪大双眼看着叶雄大声惊道:“青哥就是南宫羽的小师妹?”
叶雄眼中笑意更浓,沉声道:“不错,青哥就是南宫羽的小师妹!”
谢浪看看散落在四周巡视的几个天道门人,再看看不远处对着他轻笑不止的陈铁,他松开双臂,缓缓坐倒在地上,抬头看着夜空低声道:“是了,是了,难怪我总觉得她有些怪异,难怪她总是骂我蠢猪,我真是蠢笨如猪哩,嘿嘿嘿!”
叶雄见谢浪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完全没了平日的嬉笑洒脱,终于忍耐不住哈哈大笑道:“哥哥我在长沙郡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个女子,兄弟你与她朝夕相伴那许多时日,竟然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实在是有趣的紧,不过他也是用了一些秘术刻意遮掩过的,若非亲近之人,确实难以发觉,南宫世家声明漫天下,确实非比寻常。”
谢浪‘嘿嘿’一声乐道:“好!好!我也觉得很是有趣,很是有趣!”脑海中顿时不住的想起与青哥一起经历的时光,虽然只是短短十数日就分开,但是她的嬉笑怒骂总是时时萦绕心头,期间青哥的小女儿情态展露无遗,每每想起,他心里总是充满欢喜畅快,此刻得知青哥原来就是个女儿身,谢浪猛地意识到:原来这不是欢喜,应该说是喜欢才对!他越想越是欢喜,止不住跳起来紧紧抓住叶雄双臂用力摇晃,连声大笑道:“青哥就是南宫羽的小师妹,哈哈哈哈!”
二人相视大笑良久,连连轮番喝下几大口酒,叶雄问道:“兄弟,接下来有何打算。”
谢浪笑道:“小弟原来是打算跟大哥一起查访你门中事务的,也好借机跟哥哥多聚些时日。”
叶雄敛起笑容正色道:“嗯,咱们兄弟之间不必客气,事有轻重缓急,我的事情不急于一时,其中情由还需仔细梳理一番,倒是你的事情不能耽搁,依我看你还是尽快找她才是,莫管他前路如何坎坷,只大步跨去,敢爱敢恨,方显你我兄弟男儿本色。”
谢浪见叶雄刹那间尽显英雄气概,胸中一股热血上涌,伸手在叶雄手里拿过酒囊,双手高高举起大声道:“大哥,小弟敬你!”说罢仰起脖子一气将酒囊中的烈酒喝下大半,跟着将酒囊双手举到叶雄面前,叶雄接过酒囊大叫一声:“好!”仰脖将囊中烈酒尽数灌下,随手把空酒囊扔给不远处的陈铁,笑着背转右手,左手一挥大声道:“兄弟,这就去吧。”谢浪鼻翼轻轻鼓起,睁大眼睛,默默看他片刻,猛转身大步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