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浪不由得暗自嘟哝道:“怎么走到哪里都能遇见这俩人,不知他二人又怎么到了这里?”只见他俩径直走到一个居中的方形桌子旁,俯身对坐着的三个人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把一张纸笺递了过去,起身站在一旁。
谢浪看那桌上的三人,当中一个锦衣青年,白面无须,眉清眼亮,鼻梁挺直,嘴巴紧闭,左边嘴角略略上斜,左手拿着那张请柬,右手里一把折扇正在轻摇,扇子上浓墨重笔,绘就一幅日照山河图;他左边一个粗壮汉子,右边一个黑须老者,听乌可勤和李冰说完后那青年眉头微皱,左边的粗壮汉子‘哼’一声道:“咱们又不是中原人士,干嘛要受他天道门指使,少爷还有大事办理,这个什么劳什子聚会,干咱们鸟事!”
右边的黑须老者沉默不语,只静静地看向锦袍青年;青年把请柬递给那黑须老者,老者接过看了一眼,递给了对面的粗壮汉子,那汉子看了一眼又把请柬顺手递给站在身后的乌道人,乌道人赶忙低身双手接过。
黑须老者左手端起身前青瓷茶杯,右手拈起茶杯盖轻轻拨了两下,浅浅的啜了两口;粗壮汉子见他不说话,也抄起茶杯喝了两大口,“呸”一声把嘴里的茶叶吐到地。
青年皱眉沉思片刻轻声道:“水先生看此事该如何处置?”说罢看向黑须老者,老者轻轻放下茶杯,轻捋胡须笑道:“前些日子风闻天道门门主柴清浒身亡,也不知消息是真是假,这次他门中聚会,多半跟此事有关,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龙不可一日无首,他们把我们这素无来往的过路人邀请去,看来是有见证他门中推选新门主的意思,咱们虽然不是中原人士,但是既然接到此柬,也不好置之不理,咱们刚到洛阳城来,他们就给咱们送了请柬过来,这天道门的耳目确实通灵,倒也不能小觑。”
青年瞟了乌可勤和李冰一眼点头道:“早就耳闻那天道门在副门主叶雄的调理下日渐声势浩大,今日通过这一封请柬可见一斑,这洛阳城中修者众多,足见此人雄才,我对此人也早有见识之意,今日既有此机会,咱们不妨就去那青松岭走上一遭,看看那号称中原魁首的叶雄到底是何英豪!”说罢不等众人点头,当先起身走出阁楼。
乌道人赶忙掏出一锭银子扔在桌上,扯着李冰跑到青年前面引路,那水先生和粗壮汉子也起身跟在后面,一起向着北城城外方向走去。
谢浪正在为寻找义兄下落犯愁,这时听到了有关叶雄的消息,才知道原来大哥就是那个叫做‘天道门’的门派副门主,这天道门的名字在几日前就听那木三哥提起过,没想到这门派跟大哥关系如此紧密,想来这天道门的名头该是很大。
此时他再也顾不得解酒瘾,赶忙叫过酒楼伙计结了银钱,起身远远地跟在几人身后,眼见几人出了城门,走了约莫五六里,来到一座遍布松柏的低矮山岭前,跟着转了个弯,再也看不到几人身影。
谢浪仔细倾听几人脚步声,跟着他们走到山岭下,看到几个灰衣劲装汉子手持利刃守在岭下山路旁,四下张望,满脸戒备神色;谢浪留心查探,发觉岭上还有好几处暗哨,把上岭小路守护的毫无泄漏,看来没有请柬是上不了岭的。谢浪舍弃岭下山路,拣一个隐蔽处,灵力凝聚气海,骤然向周身筋脉一冲,身形在原地陡然消失,一个闪现,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岭上一个无人处,定神延伸出意识细细探察,发现山岭上也是暗哨密布,戒备森严,他不敢纵身飞跃,借着杂草松林掩映,悄悄地向着岭上奔去。
不多时山岭渐趋平缓,再跨几步已是一片平坦,大片松柏林出现在山顶,他避开山路,躲在一颗粗壮柏树身后,敛神静气探出头来向松树林里观望,只见树林里或站或立,聚集了百十来号人,大多身穿灰色布衣,背对着他分成几个阵营围在一个空地周围,应该都是天道门的门众,中间空地上坐北朝南席地盘坐了十几个灰衣打扮的汉子,从他们和众多灰衣人坐立的位置来看,应该是天道门的核心人物,不远处还有一些人或坐或站,有男有女,正在相互交谈,应该是接到天道门请柬赶来的,在这些人不远处站着的,正是先前在城里看到的那个锦衣青年和乌可勤等人,青年此时脸含笑意,右手折扇轻摇,正在轻声跟身旁一个白袍青年说话,那青年头戴纶巾,神情恬淡,举止潇洒,正是青哥的师兄南宫羽;看锦衣青年跟南宫羽的神态,二人应该是早就认识的,只是他们神色间都略略带着些许尴尬,看上去不是十分自然。
谢浪看到南宫羽也出现在这里,心里一喜,赶忙到处仔细察看一番,却没有见到青哥的身影,心里没来由一阵失落。
这时陆续地有人沿山路从岭下上来,谢浪见无人注意自己,从大树后面走了出来,跟在几个人身后向人群靠近过去。
到人群近处,他拣个人少的角落盘膝坐下,旁边有人侧目冷眼向他望来,他冲那人笑笑,那人瞪他一眼又转过头去;谢浪心里寻思道:“这天道门聚拢了这么多人来,难道真是为了推举新门主的么?刚才那人神色间隐隐的含着一丝悲愤,场间众人各个神色肃穆,看来他们门中是有大事发生了,那水先生说的他天道门门主新近身亡,十有八九是真的。”
他正自琢磨,忽听得一阵杂乱脚步声顺着山路远远传来,过了一会儿,场间众人慢慢的停止了小声交谈,一个个都看向山路方向,随着脚步声越来越响,两根长杆绑着一把椅子两边扶手做成的简易轿子,被两个壮汉一前一后抬着走上岭来,椅子上坐着一个中年人,身形消瘦,脸色苍白,不时拿手巾凑到嘴边轻声咳嗽。
看到这人到来,站在众人身前的十几个人里走出四个人迎了过来,其中有三个神色冷淡,另外一个儒士装扮的人长出口气道:“赵长老屈尊前来,实在让我等受宠若惊,有前辈在此主持大局,我等心里就踏实多了。”
中年人挥手示意壮汉把椅子放下,环顾四周众人,轻咳两声抱拳正色道:“各位同道辛苦,关堂主、辛堂主、米堂主、郎堂主四位堂主不必如此,此事事关我师弟,当属赵某份内之事,更涉及到我中原修士及万千百姓,赵某甘愿以此残躯来换取我中原千万修士及百姓的安宁!”
他神色激昂,越说声音越大,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看样子还要接着往下说,这时一个响亮的声音突地高声打断他道:“哎我说,只听说天道门中有一个叫做叶雄的,也不知这位是天道门的哪位,看你这病怏怏的样子也不会是他,咱们可不是来听你说这许多废话的,那叶雄在哪里?叫他出来见我,大爷我好跟他痛快打上一架。”这人身形粗壮,正是谢浪在‘听香阁’见过的,跟锦衣青年一起的汉子。
赵姓修士说话说的正起劲,突然被这汉子打断,一下子呛的不住连声咳嗽起来,顿时咳的躬腰低背,脸色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右手按住胸口,左手拿手巾捂住嘴巴大口的喘息不止。
儒士装扮的人开口刚叫了声‘这位朋友’,旁边一个四十来岁的高大汉子早就大怒道:“你又是哪根葱,是谁教你来这里的,我天道门聚会之地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想打架还用得着叶...龙头叶雄出手?米某来陪你练练。”场间众多灰衣人也都跟着叫骂起来:“米堂主好好教训他一番!”
“哪里来的野汉子,敢到这里来说疯话!”
“他娘的,杀鸡焉用牛刀,米堂主你老且歇着,看我不打掉他的狗牙!”一时间场间忽然乱了起来。
谢浪听得真切,心里只暗想道:“这米堂主说道‘叶龙头’三个字时,明显顿了一下,而且那‘龙头’二字说的很是含糊低沉,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那粗壮汉子提高声音‘哈哈’笑了一声压住场间众人的叫嚷,说道:“我不是哪根葱,咱们当然是你们请来的,老子姓胡,单名一个雷字,人送外号‘旱地惊雷’哈哈,咱们这次既然被你们请了来,可不能白来一趟,总得见识见识你天道门的手段,叶雄在没在?要是他没在,我就凑合着跟你这老小子打一架吧。”
他刚说到‘要是他没在’这句话时,早就冲到了跟他怒骂的高大汉子跟前,等他说到‘打一架’的时候,手里早已祭出一束雷光冲着那高大汉子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