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儿神色更显羞涩,一张俏脸胀的通红,止住咳嗽低头轻声道:“嗯,我以前从不沾酒,没想到这东西这么难喝,难得你喝的如此畅快,这是我专门托人从并州带来的百年汾酒,原也期盼着你能突然间回到我身边,好看着你好好把他喝下,哪里想到真的…真的能够得偿心愿,老天真是待我不薄,我…我心里欢喜的紧,我…”
谢浪见她神色忸怩起来,一时又想起二人之间的尴尬关系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不住的端碗喝酒,芸儿见他喝的畅快,也跟着再喝了几口,慢慢的适应了酒意冲呛,不自觉跟着多喝了一些。
她向来不沾酒,酒量实在有限,这几口下去,脑中渐渐地有些迷离,恍惚间听到自己低声说道:“你把保命的遁符留了给我,自己却被河水冲走,到现在我还留着它,时刻贴身珍藏,时常拿出来观看一番,看见它我就越发挂念你,我心里实在放不下你,我画了你的画像,日日对着他,跟他说话聊天,就好像你也日日对着我笑,我…我时常梦见你冲我轻笑,咱俩坐在一起说话聊天,我就像现在这般看你喝酒,我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喝酒,我…我是不是喝醉了,喝醉了也好,本来不敢跟你说的心里话现在都能说出来,我…我心里欢喜的紧,咱们救了那人出来,你自己被大水冲走了,那人是咱们两个一起救下的,他当时跟我说过一些话,这些话本来我是再也不想再对人提起的,现在…现在你平安坐在我面前,咱们一起喝酒说话,我心里实在是欢喜,我不会又是做梦吧!那人起先以为咱们也是坏人,也是要逼他说出他家那件宝贝的下落,后来见我不理他急着要离开,才知道咱们不是在图谋他家的东西,就跟我说了他的身份,原来他是睿师弟的父亲,呵呵,我…我头有些晕,我再喝一点儿,这东西还挺好喝的,有些甜甜的…”
说着又端碗喝了一口,谢浪见她神色迷离,酒意上涌,说话也有些杂乱起来,在她手里接过酒坛放在一边,嘴里说道:“师妹你喝多了,明日醒来会头痛的,还是莫要再喝了,咱们就到此为止吧,你早些休息,我也自回去休息。”
芸儿只是不理他,自顾自的喃喃道:“我见你又出现在我面前,我自是十分欢喜,我…还想再喝些,你不让我喝了么!我听你话,我不喝了呵呵,那人是咱们两个一起救的,他原来就是睿师弟的父亲,他四肢骨头关节被人捏碎,动弹不得,软软的委顿在地上,我心里只在牵挂着你,只想快些离开,他见我急着要走,忍不住问我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家的那件宝贝到底是什么?又藏在哪里?’我见他现在这般境况,又哪里能有什么咱们修道之人看得上眼的宝物了,总不过是些金银玉器之类的东西,就转身离开,他见我真要走,赶忙叫住我说‘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东西究竟有什么奇特之处,竟然让那些贼人那般惦记;那件东西就藏在......”
谢浪听到这里赶紧打断她道:“芸师妹,芸师妹。”芸儿醉眼朦胧看看他,仍旧接着说道:“那东西就藏在我家镖局门外的匾额之上,你既然不贪图那件东西,还请日后见到我儿金睿以后转告于他,叫他拿到那东西详加琢磨,慎重行事’。我见他说的十分郑重,就随口答允下来,我心里实在牵挂着你,急忙离开那里去找你,哪里想到这竟然是咱们永别之期,你对着我笑了一下就再也看不见身影,我眼见着你掉进河里被大水冲走,我只觉得心里悲痛不已,只想随你一起跳进河里,我…我对不起你啊,我想到师傅对我恩重,此生尚未报答,我…我实在不能就此随你离去,我实在后悔不已,我应该当时就随着你跳进那河里去,也好过以后那般孤单凄惨、生不如死,日日牵挂着你,说什么也忘不了你的样子,你知道我在想你吗!我…我终于明白了你那晚跟我说过的话‘剩下我自己一个人儿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真是太也无趣…”
说到这里,她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慢慢地爬在桌上睡了过去,仿佛是又在睡梦中见到了当晚的情景,眼睛里又止不住淌下泪来。
谢浪见她醉倒,红红的面颊上兀自挂着泪珠,听她借着酒意跟自己一番表白,忍不住心里也觉得有些酸楚,自己本是身处绝境时的无奈之举,哪里想到给这芸儿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更是让她为自己伤怀许久,芸儿对自己一片深情,这可叫自己如何拒绝才好。
眼见她鼻息逐渐稳定,想是心神也平息下来,想把她抱到楼上床榻里,又觉得实在不能再让她生出误会,只好任由她依着桌子沉沉睡去;他心里暗叹口气,故意大声说道:“师妹有些乏累了,我也觉得有些困意,咱们这就散了吧,我走了。”
他等了一会,听见门外金睿脚步声悄悄离去,隐约觉得他脚步里多了一些沉重。
谢浪站起身拉开房门,又轻轻关上,走到屋后青哥身旁轻声说道:“我说这位大哥,偷听人家说话是不是不太好啊,可有听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吗?赶紧跟小弟说说。”
青哥正在注意倾听屋内动静,突然听到谢浪在他耳边说话,吓了一跳,回头瞪着他道:“你这黑子,真是蠢笨如猪,面对如此佳人竟然还只顾灌那两口黄汤,要是换了哥哥我,早已是美人在怀,风流潇洒了,你怎么不把那如花美人抱到床上去睡,让人家一个人孤零零的趴在桌上,你可真是个不知道怜香惜玉的大傻瓜。”
谢浪见他虽然装着怒气冲冲的跟自己说话,但是神色间却没有一丝怒意,他担心吵到屋里沉睡打芸儿,不敢跟他回嘴,只好低声道:“咱们走吧,她数月来不曾好生安然睡过,咱们还是莫要吵醒她,大哥要不要跟小弟一起睡觉?咱们同床共枕,大被同眠可好嘿嘿。”
青哥哼一声不理他,大步走了出去,走一会又站住说道:“你的房间在哪里?我要住在你隔壁看住你,免得你自己一个人偷偷跑过来私会美人,那可对不起我那美若天仙的妹子,你可要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要不然莫怪哥哥我对你不客气。”
谢浪刚一愣神,转念想起他说的那件事是指谢浪跟他妹子的亲事,不由得心里又一阵苦笑,这里一个芸儿就已经够我头疼,还要加上你一个什么美若天仙的妹子,真是叫我谢浪苦不堪言。
俩人并肩走了一会,迎面碰到萍儿又过来找他们,俩人正愁不知道住处在哪里,正好跟着萍儿走去。
本来萍儿安排的是谢浪跟师傅师娘一幢竹楼,青哥执意要跟谢浪住在一起,谢浪只好央求萍儿把他俩安排在一个楼里,还好这竹楼有好几个房间,他俩一人一间,倒也相安无事,只是俩人住处实在隔得太近,俩人各自躺在屋里的床上隔着竹子做的墙壁说话,谢浪心里混乱,那青哥依然还不断说些话取笑他,他赶紧说自己困乏,青哥才止住话头,过了一会再无响动,谢浪知道他终于睡去,心里又胡乱想了一会,终究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也只好安定下来,开始凝练心神。
金睿悄悄离开芸儿楼前,回到自己房里,走到窗前书桌旁坐下,屋里没点烛火,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冷冷的照到金睿脸上,他抬头看向窗外,竹林幽幽,明月高悬,四周一片静霭;但他心里却是热血激荡,他耳中只在回响着芸儿喝醉酒说过的话,她对那谢浪的一片深情,在言语间清晰的表露了出来,想到她亲口对着谢浪述说心里的情意,金睿禁不住浑身颤抖,一颗心疼的渐渐麻木起来,只觉得月色弥漫下,眼睛里一片模糊,真不愿意再看到谢浪那满脸贱笑的面孔,又忍不住的在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他的样子,一会儿又想到芸儿满含深情的眼神只盯着谢浪一个人,丝毫不对他看上一眼,他越发觉得心里苦闷烦躁,渐渐地对谢浪的妒意变成一股恨意,这意念充斥在他胸间,鼓涨的越来越澎湃难耐;他双拳紧握,强自咬牙按捺住胸口的悲愤。
跟着又想起芸儿跟那谢浪说了父亲曾给他留下的那几句话,芸儿早就认得自己,却从未跟自己提过此事,只对那谢浪一个人说起,要不是自己偶然间听到,这几句话想必永远也不会让自己知道,他更是觉得心里越发愤懑,双手指甲掐进肉里,极力控制着心神暗暗想道:“我要回冀州找到那件东西,不管那是什么东西,总是父亲弥留之际留给自己的遗物,父亲经受郑氏门人那般折磨也没有把那件东西透露给他们,想来定是十分重要之物!”突然他心里一动,暗道:“对了,父亲话里有些不对,父亲既然说不知道那件东西是什么,有何特异之处,又怎么会说出让我对那东西详加琢磨,慎重行事的话来?父亲定然是知道那件东西的用处的,只是父亲向来心思缜密,生怕芸儿知道了那件东西的用处以后突生贪欲,才故意那般说;唉!父亲哪里知道,芸儿又岂是那些无耻之徒可比的!但若是父亲真的把实话都告诉了芸儿,她又会怎么做呢?父亲被那些恶人百般折磨之下都不说出那件东西的下落,那件东西必是大有用处,要不然这许多修道之人也不会那般在意,定然是这样的,那件东西我该当尽快取了,妥善保管,私下里暗中详细琢磨,不能使它落入他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