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哥此时变得话语少了许多,眉眼间隐隐有些烦乱,谢浪已经了解了他的性子,知道他心里不高兴的时候不能招惹,等他过了这股劲自然就好了。
果然过了一会那青哥放慢速度,喃喃道:“黑子,你怎么不跟我说话了?”
谢浪见他神色缓过来,笑着说道:“大哥心里正在想事情,小弟自该知趣些,莫要打扰大哥才是,这是做小弟的本分呵呵。”
青哥转身轻唾道:“呸,谁稀罕有你这样的小弟,没得光是扰人清净,猪头猪脑的又蠢又笨,赶紧找棵大树一头撞死,省的惹哥哥心烦!”说完这话又轻声笑了起来。
谢浪见他完全没了刚才的郁闷神情,才小心的问道:“大哥认得方才那几个人么,难道是大哥欠了他们的银子,人家追上来讨要的?”
青哥又唾道:“你这又黑又蠢的大笨猪才欠人家银子,这一路上吃喝住宿不都是哥哥我掏钱么?你哥哥我从来不缺钱花,怎么会欠人银子,那些人我自然认得,不过我不喜欢他们,不愿跟他们见面,还是我自己一个人过的逍遥快活呵呵。”说着仿佛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在马上不住笑了起来。
谢浪见他笑的开心,心里暗暗嘟哝道:这哪里是你一个人在逍遥快活,明明是我在哄你逍遥快活,你倒是快活了,我可是哭笑不得的。
他一边想着一边苦笑着摇了摇头,青哥见他摇头苦笑,佯装生气道:“怎么的,你这黑子有什么意见不成?”
谢浪赶紧轻声笑道:“哪敢哪敢,小弟得能随身伺候大哥,已是十分荣幸,可不敢觉得有什么不满,小弟想到能跟随在大哥左右,常常在睡梦里都会笑醒,小弟对大哥的敬仰之意,只如大河奔流,滔滔不止…”
见谢浪还要接着胡说八道,青哥‘呸’一声打断他道:“就你这黑子喜欢油嘴,看在你一路上对哥哥我还算过得去,就不耽搁你时间了,省得那蓝大先生等的心焦,胡子都掉光,那就不太好看了,咱们赶紧赶路,早些回家吧。”
谢浪听他开起师傅蓝怀谨的玩笑,虽然心里不喜,却不敢出言顶撞他,谁知道他会不会生气起来,再弄些眼泪出来,那可比打他一顿还要难受,只好装作没听见,跟着他纵马奔行。
谢浪早已习惯了青哥喜怒无常的性子,丝毫不觉得他的表现跟别人有什么不同,俩人又开始边走边说笑,一路上倒也不觉得苦闷。
那青哥虽然性子有些怪异,但是见闻真比谢浪多了不少,总是给他讲些修道界的奇闻异事,比如哪个世家的公子最是得少女芳心,哪个门派的门人弟子最是牛气轰轰,哪个门派世家最是富有、法宝众多等等,不过他关心的大都是些谢浪不在意的东西。
谢浪问及关于大哥叶雄的事情,青哥却像看白痴一般看着他只是不答,心里却想道:“那叶雄大名鼎鼎,哪里有人会不知道他是谁的,你这黑子不要拿我来寻开心才是。”
谢浪见他神色不喜,以为是那日晚间叶雄与人相斗砸飞了一个人的飞斧,无意间伤到了他,以至于他有些不太喜欢自己那大哥叶雄,所以才不愿提及,也就不再多问。
二人边走边聊,晓行夜宿,终于到了雍州地界。
此时已是六月中旬,田野里到处都是即将成熟的小麦,大片大片的麦田连接在一起,一眼望去,到处都是金黄色的麦穗,微风吹过,麦子随风摇摆,直如金黄色的海浪一般一波接着一波起伏着。
谢浪一直都生活在雍州,对这副景象毫不陌生,他看着眼前摇摆起伏的麦浪,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笑意,想起小时候随师兄刘德瑞等几个人去属于蓝水山的麦田里看乡民帮他们收割小麦,自己也忍不住学着下地动起手来,结果弄得胳膊上腿上都是麦芒划过的痕迹,身上汗水流淌下来,直刺痒的他不断大声叫喊,最后还是师兄梁发给他抓了一只蝈蝈来,才哄得他安生下来,想起梁发到处追着蝈蝈奔跑,一不小心就摔了一跤的狼狈样子,他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青哥生在南方,从来没见过麦子长得什么模样,看到谢浪傻笑,他瞪着谢浪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长得跟稻子一样!”
还没等谢浪回话,他就忍不住跳下马直扑到麦田里去,谢浪刚想提醒他麦子扎人,他就已经被麦芒扎了几下,登时一蹦老远跳出麦田,双手互相揉搓着气狠狠的对谢浪嚷道:“你这讨人厌的黑子,这东西扎人的,你怎么不告诉我!”
谢浪笑嘻嘻的说道:“我可没说麦子不扎人,你性子也太急了些,你…”他刚想接着再取笑青哥几句,见他腮帮鼓起,眼睛瞪得溜圆,使劲盯着自己,看样子只想立刻就要上来教训自己一番,赶紧硬生生刹住话头改口道:“哦哦,是小弟不好,没有及时提醒大哥,这可对不住了,咱们日间常吃的点心面食,都是这麦子做的,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啊,大哥你学识渊博,定是在故意逗小弟的对吧嘿嘿!”
青哥翻个白眼道:“算你小子识相,哥哥我知晓的都是大事,像这等无聊小事,哪里有功夫顾及了,也就是你这种无聊之人才会在意这些,哼!”说罢又抚摸着被麦子扎伤过的手臂不再理会谢浪,翻身上马向前冲去。
谢浪催马跟在后面,心里想到:“这麦子是世人赖以生存的基本食粮,又哪里是什么小事了,这青哥想来必是生在大富大贵之家,所以从来也不会在意这些事情,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我旁敲侧击问过多次他都避而不答,也从来没有听他提及过他的家人,他一个人在外游逛,他家里人难道不会挂念吗?”
他心里早就有这疑惑,但是见这青哥性子率真直爽,绝不是奸诈之辈,既然他不愿意跟自己说他的身世,自己也不好多问,总不过是哪个世家门派里的公子哥在家里憋闷的久了,出来随便玩耍几日就会回家;既然有缘聚在一起,那就开心快活的一起相聚些时日,那个大家萍水相逢那个不问英雄出处什么的,管他是什么王孙还是什么公子,相逢何必曾相识,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么!想到这里他心里释然下来,催马追上青哥,跟他并肩走在一起。
青哥沿路观看景色,显得很是兴奋,不住的问这问那,谢浪都是有问必答,遇到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或是不认识的东西,就随意胡诌几句瞒哄过去,好在那青哥实在不知道北方的大部分事物,听他说的头头是道,自是毫不怀疑谢浪造假,兀自听得兴致盎然,对谢浪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有一次青哥见到路边盛开着一些不知名的野花,跳下马过去采摘,一边采花一边轻轻哼唱道:“阿妹啊阿妹啊采茶忙,阿哥啊打柴上山岗,阿哥你小心那山路滑,阿妹我一心想着你,你莫要慌张…”
谢浪听他歌里唱的有趣,笑嘻嘻的打趣他道:“明明是个爷们儿啊,怎么尽唱些阿哥阿妹的听着让人觉得好笑,难不成是你想你那久未见面的情妹子了?‘情哥’想情妹子,倒也很是顺理,嗯很是顺理!”
青哥正在唱的开心,听谢浪取笑他,他这次倒是没有生气,一边采摘野花一边问谢浪:“黑子,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子?”
谢浪想起师傅跟自己说过的那桩亲事,虽然不知道对方具体是谁,但是总归算是有这么一回事,他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讪讪的说道:“也说不上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师傅倒是跟我提起过这事,说是想给我定一门亲事,找一个道侣相伴,我可不知道到底是哪家的门人弟子,不过师傅一片好意,咱们做弟子的也不好执意拒绝,总要见过人家的面后再好好计较一番,找个理由推脱了才是,小弟我性子放荡,可不想有人在身边管束着,真要是找个道侣来每天待在一起,就是想偷偷弄些酒来解馋也是不便,那可就要了小弟的命了嘿嘿。”
他自顾自述说这些事情,没注意到那青哥慢慢的停下采花,皱着眉头又问道:“你是说你定亲了?”
谢浪随口道:“还没有,只是师傅跟我提及过此事,我也没见过那姑娘,我可不敢随便答应下来,万一那姑娘长得肥头大耳,跟个夜叉一般,那小弟可说什么也不想就此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但若是那姑娘长得貌美如花,温柔可人,那…嘿嘿!”
谢浪故意嘿嘿的笑了起来,原本是想消除些说起此事他心里的尴尬,哪里想到青哥嘴里轻轻‘哦’了一声,突然一把把手里的野花摔在地上,转身快步走到马旁翻身上去,手里缰绳使劲一抖,狠狠的一夹马腹,那马儿吃痛,嘶叫一声驮着他猛地向前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