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翰,你出来,拜见爷爷。”乐怡上前一步,鞠了一躬,动作自然,无可挑剔。旋即微微偏头,对着贴在她身后的孩子,用一种不可抗拒的语气淡淡道。
重头戏来了!众人揣度着。
谈到认祖归宗,家族的血脉无疑是最有效的证明。像普通的家族,可以通过滴血认亲,而类如那些传承久远的大家族,族人从出生开始,每个族人都会有一个特质的命牌,辨明自身的身份,也不会担心别族之人的冒充。
乐一翰犹豫了一会,但还是稍低着头,走到了前面,给人一种扭扭捏捏的感觉,大概是害羞了吧。他回头看了娘亲一眼,只见乐怡目光如水,却给他似带有汪洋大海的压迫感。
“秦一翰,秦家第三十二代子弟,秦玄宗之子,拜见爷爷。”乐一翰回过头,轻轻跪下,旋即缓缓抬起头,铿锵有力地说着。
没有人会去刻意针对一个孩子!那么,此子真是秦玄宗的儿子吗?作为十年前帝国的风云天才少年,秦玄宗的一切似乎都打上了高大上的标签!
当秦一翰就这么茫然无知地被打量着时,终于有人发现了异样。
“四哥,这……。”秦钟伸出一指指着秦一翰,叫出了声音。
“太像了,真的是和小时候的七弟太像了。”秦海仿佛没有听到秦钟的话,一个人喃喃失神道。
“这小孩和当年的玄宗生得确实有七八分像。”
“其实,这小孩跟老爷也挺像的。”
府里的老人在底下纷纷议论着。当年秦家仅是帝国中排名靠后的一个家族而已,而且还有着式微的趋势,然而秦玄宗横空出世,硬是凭借着一己之力将这个家族带回了发展正规,蒸蒸日上,到如今的如日中天。
秦昊的思绪一下子飞了很远。当年,也是此处青石板,年仅十九岁的秦玄宗便能横推整个帝国的强者,更是打遍邻国无敌手,后来为了追寻更高的境界,他选择离开兰斯帝国,去往更辽阔的地域。
在此处,秦玄宗对着秦府大门,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不顾兄弟姐妹的挽留,不顾爹娘的依依不舍的眷恋,作揖,然后扬长而去。
转眼十年,稍纵即逝。父离子归,物是人非。
只有青石板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渐渐被磨得光滑,耀眼,仿佛映射着当年一代传奇少年创下的无上荣耀。
不知不觉,秦昊已一把老泪纵横,心里感慨万千。
众人见状,一阵默然。
“回来了就好,这些年来在外漂泊,真是苦了你们母子俩。”秦昊上前,将秦一翰扶了起来。相貌相似仅仅是一部分,重要的是那种相遇能勾起回忆的血浓于水的亲情。
秦一翰被抚摸着头,有些拘束。
“秦一翰,秦一翰,这名字倒是好啊。一往无前,浩瀚无边。颇有你爹的几分性格。”老人双眼通红,身躯颤抖地喃喃着。
为什么秦玄宗不回来?他不敢去想。也不敢去猜。
白发人盼黑发人归,虽然凄惨。
但白发人送黑发人,却是让人痛苦不堪。
“七少夫人。老爷请你去大厅用餐。”房门外,一名丫鬟侧着身子,微低着头,轻声道。
“我知道了,你退下去吧!”乐怡轻声招呼着,丝毫不摆女主人的架子。
“衣服换好了吗?”乐怡偏过头去,看着秦一翰,皱着眉头道。
“换好了。”秦一翰系上了最后一个扣子,虎头虎脑道。
或许是第一次穿上这种上等布料缝制的衣服,秦一翰忍不住永寿摩擦几次。
“走!”乐怡率先走出了门,一袭蓝色长裙,清丽脱俗,举止之间带着高贵与优雅。
“待会儿,爷爷给你介绍的叔伯、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你可都要牢实地记住了。”乐怡一边走着,怕遗漏什么规矩没讲,还用青葱玉指掰着细数。
走着走着,乐怡放慢了脚步,顿了下来,脸色严肃地拧着跟在身后的秦一翰的耳朵。
“哎呦”秦一翰吃痛地叫了一声,双手不自觉地握住乐怡那拧着耳朵的手。
“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乐怡感觉很久没有揍过这小子了,这段时间是不是对他太好了?
“娘,我有,我有在听啊。”秦一翰立马求饶道。“能先放开吗?娘。”秦一翰欲哭无泪。
“我跟你讲话,你东张西望什么?我刚刚讲什么了?你复述一遍。”乐怡冷声道。
秦一翰只好把乐怡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一遍。
“娘,可以放开了吗?”秦一翰小声地试问道。很痛!真的很痛!秦一翰咬着牙。
乐怡似笑非笑地盯着儿子:“下次给我老实点。”旋即松开了手。
秦一翰连忙点头,抚摸着已经一片通红的左耳,吸了一口凉气。这力度真不是一般的大啊!尤其是娘亲那奇怪的目光,让他想起那年被挨揍的场景,这吓地他一身哆嗦。
跟随在身后的两名丫鬟,手抿嘴唇轻笑。远处,两名黄鹂跳下,颤动了一片枝叶。
宽阔的大厅中,佣人站在两旁,端着一个个盘子,里面乘着丰盛的菜肴。
“七少夫人和七小公子到了。”一人躬着身子,在秦昊耳边轻声道。
秦昊摆了摆手,示意上菜。
“爹,你没事吧!”秦钟在一旁,忍不住问道。太奇怪了,秦昊从府门外进来后,一句话也没有说。
“想念七弟了?这小子当年走的那么坚决,如今妻子和孩子都有了,至今仍然未归,性子也太野了吧!待他回来后,我得好好教训他一顿。”秦钟佯怒道。试图借机开导着沉默寡言的父亲……
秦昊深深地看了秦钟一眼,语重心长地教育道:“你七弟玄宗,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你还没有领悟他当年离开的含义。”
秦海听后,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思索。
当年秦玄宗的实力已经远超帝国的第一高手,当一个人的实力到达某种程度的时候,一人敌一国再也正常不过。可以说,秦玄宗已经威胁到帝国皇权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自古皇帝多猜忌,哪怕秦玄宗没有谋反之心,皇帝恐怕也会将秦家作为一个提防和打压的对象。
显然,秦玄宗即便年少,却也想到了这样的问题,否则他完全可以等到迈入更高的境界以后,再出去闯荡一番。但是秦玄宗他没有,他不想给这个家族带来灾难。
他的离开反而是对家族的一种保护,他一走,皇帝自然能感受到秦家的忠心,自然会多多提携秦家。
果不其然,秦家在这十年间,成功挤入了帝国一流大家族,家族子弟进入了朝堂为官为将。
“七弟当年离开,恐怕是对家族的另外一种保护吧。”秦海微眯着眼睛,把话说得极为隐晦。皇家之事,素来不可以多加议论,人心隔肚皮,哪天或许就因为利益而被人出卖。
秦昊也深深地看了秦海一眼,这四儿子做事情倒是稳妥,方方面面地都考虑地周全,修为不高,但是胜在读书甚多。
但是他们也同样没想到,秦玄宗虽然在这荒凉之地是天纵之才,然而,这样的天赋放在玄域之中却也普通。正是因为他以低微的实力勇闯玄域,危险无处不在,说不好哪日便横尸街头,这样的压力之下,他与天争,与地斗,一次次徘徊在死亡的边缘,压榨着自己的潜力。
一次次铤而走险,一次次虎口夺食,终将让他脱颖而出;一次次生死搏斗,一次次死里逃生,让他实力直超各派天之骄子。也让他在秘境中掳走了清月天宫的圣女的芳心。
秦钟为人简单,没什么心机,也只是挠挠了后脑勺,嘿嘿地佩服道:“七弟的确是聪明过人,我不懂也正常。待会好好问问七弟妹,七弟为何还未归来吧!好多年没见七弟,兄弟们都想他了呀!”
秦昊膝下的男儿团结无比,秦府有因此欣欣向荣。这一点倒是比其他家族因利益而产生各种勾心斗角的要好许多。
“此事不急,我自有分寸。”秦昊摆了摆手,示意秦钟不要轻举妄动。
待得乐怡和秦一翰进到大厅后,坐在由上等红木制作的木椅上,佣人们为他们两个摆上了餐具。
秦一翰望着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咽了咽口水,这菜,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而乐怡浑身则散发着清冷而淡雅的气息,看上去十分难以接近。虽然她很想放下架子融入这样的气氛当中,但难以入戏。
这七少夫人乃何许人也?众人心头也是一片问号。是哪家的千金?怎么从未见过?
在饭桌上,秦海和秦钟不断地给秦一翰夹菜,这让秦一翰吃的尽兴无比。
然后,秦昊一一为乐怡母子介绍秦府的一些亲人,类如秦海秦钟之类的。
对此,乐怡也仅仅是点点头,没有丝毫打招呼巴结的意思。至于秦一翰在乐怡刚刚的教导下,变得老实,很有礼貌地向长辈们问好。
“好了,你们都退下去吧!”秦昊端起一杯茶,轻饮一口,便吩咐着众人道。
很快,旁边就只剩下秦昊、秦钟、秦海、乐怡、秦一翰五人。
“不知姑娘,来自何地?”秦昊客气道。这女子听口音便能听出不是兰斯帝国之人,而他七子秦玄宗看上的女子显然不会是一般人,定然是大头来头。哪怕这女子是他名义上的儿媳妇,但他还是得客气对待。
“我来自玄域,至于是何地,想必你们也不清楚。”乐怡声音淡淡地道。
这回答,然秦昊等人的脸皮抽了抽,颇为尴尬,他们虽然能雄霸帝国一方,可是放在外面便是不折不扣的乡巴佬。
“你们放心,我相公虽然遭遇了麻烦,但是没有生死的危险,此次我带一翰回来,一是我没有时间来照顾他,二是带他回归秦家。”乐怡接着说,缓解了这尴尬的气氛。
“娘,你是要离开了吗?”秦一翰转过身去,问。
“是”乐怡犹豫了一会,确认道。
“为什么?娘,爷爷家里不是挺好的吗?你是不是想念山里?我可以陪你回去的。”秦一翰一本正经地道。
“不是,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你跟着我只会妨碍我。”乐怡嫌弃道。
这下,秦一翰沉默了,眼睛有些红。有时,他总感觉娘很讨厌他。
乐怡站起了身子,向外走去。
餐桌上,是整齐的餐具,筷子没动过。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我?”秦一翰站了起来,眼里涌出了泪水。
“等你能修炼出元气的时候吧!你们替我照顾好他。”乐怡回了一句。若有若无的气势开始喷涌而出……隐隐压人。
一道青光飘走,院中人已不再。
“娘……”
秦一翰哭出了声音,追了出去。
“孩子,别哭了,你娘会回来看你的。”秦昊抱起了小孩,感叹道。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