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绿芜翻了个身,蹬开薄被。仰着小脸追问道:“是他自己砍的手,还是你示意的?”
“他自己。”罗钰面无表情,顺势坐在床边,摸着花绿芜的头发缓缓道:“所以说他实在很聪明。”
——他知道得罪了你,就必须付出血的代价,用以震慑天下人。让天下人都知道,我罗钰的妻子,是绝不可轻侮的。
“聪明什么?”花绿芜撇撇嘴,打开他的手,懊恼道:“他实在是自作聪明!我这么好收买的一个人,他要是散财收买我,未必非要废掉那只手。还有你不要动手动脚的,我跟你已经没关系了。方才不过是在外人面前给你面子罢了。否则他叫我夫人的时候我都要呵呵他一脸。”
罗钰收回了手,抱臂,冷冷看着她不说话。
花绿芜理直气壮瞪回去。
罗钰眉头越皱越紧,忍不住道:“你就非得这样?非要分手,非要惹我不高兴么?”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我在和你玩过家家?你当我是说着玩的?罗侯爷,我喜欢的不过是你的一张脸,现在已经看了这么多年,早就看够了!你现在对我来说,就像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啊不,有一点儿不同,要是你倒霉了,我会比较开心。”
花绿芜心里默数着一二三,等待罗钰气得甩袖出去。可他这回居然忍住了,虽然脸色不太好看,僵了半晌,却还牢牢坐在床沿上,一动未动。
罗钰深吸了一口气,深邃的眸子凝视着花绿芜。“就算你看够了,也要继续看下去,看一生,看一世,看一辈子!花绿芜!”
她仰起头,不满得瞪着他。
罗钰忽然俯身压住她的身体,薄而柔软的嘴唇紧紧吻到她的唇上!
易风站在一辆豪华的马车边,焦急地等待。
岸边人群逐渐散去,孤月繁星之下,岸边逐渐变得空旷寂寥。
静谧之中,远处的巨船忽然竖起了一架长梯,一行黑压压的人群渐渐从船上走了下来。
易风心中一喜,连忙跑到岸边十丈处迎接。旁边盐铁使府的下人也围了过来。
过不一会儿,公子熟悉的身影出现。
旁边出了“啧”的一声,不知谁在轻笑:“方才没看见,原来这般矮!”
话音未落,易风脸色一变。独孤栖白脸色苍白,快速走过,手中不知何时滑出一柄利剑,只见寒光一闪,鲜血飞溅,说话那人只觉得自己腿上一凉,身子重重往下一挫,及至看见仍竖在地上的两条断腿,才感受到彻骨的剧痛,凄声惨叫起来!
易风干脆利落地敲晕他,周围人噤若寒蝉,腥臊之气弥漫四周,有人甚至吓得尿湿了裤子。
独孤栖白湛蓝的眼底空茫一片,似乎根本就没有看见这恐惧至极的人群。脚步不停,淡淡道:“很好,现在你和我一般高了。”
不理身后人的恐惧,易风服侍着公子上了马车。
马车绝尘而去。
公子在马车铺的凉席上伸长了腿,苍白的脸色麻木至极。
易风小心翼翼掀开他染血的红色衣袖,只剩下光秃秃的手臂,能看见白森森的骨头。虽已经点穴止血,泛青的肌肤之上却已经染满了鲜血。
易风心中大恸,一边清洗伤口,一边敷药道:“公子你这又是何苦?听说花小太岁虽然喜欢捉弄人,认识她的人却都说她是个嘴硬心软的,独孤清婉那个贱人犯了错,公子最多替她求求情,多用财帛补偿,取得花小太岁谅解便可,又何须为独孤清婉那小贱人做到如此地步?”
独孤栖白闭着眼睛,十分疲累的模样。淡淡道:“你错了。我岂是为了救她独孤清婉那个愚蠢的女人,便是被千刀万剐,与我又有何干呢?”
“那您……”
“我是为了博得东海侯的好感啊。”
独孤栖白仍闭着眼睛,不辨雌雄的声音轻轻响在易风耳边:“东海侯当年被皇后戕害,皇上下令屠灭他母妃三族,又派人将他母妃鸩死在流霜宫,此恨之深,不共戴天。东海侯小时候被兄弟迫害,九死一生,连他名义上的父皇也多次派人围剿。哼,像这种曾经被亲族背叛的人,应该最为厌恶亲族残杀之事。倘若我交出独孤清婉任由他们处置,凉薄无情之余,难免会勾起他往日的旧恨。他若厌恶于我,师尊交代的联盟之事,又该如何开口呢?”
“小婢无知,公子圣明!”
易风明亮的眼睛里尽是倾慕。随即,却又有一些疑惑,忍不住问道:“可是公子,传闻中不是说罗侯不喜欢花小太岁么?花小太岁对他真的这么重要么,竟值得您自断右手?”
独孤栖白忽然睁开了眼睛。湛蓝的眼神如出鞘的刀锋一样,锋锐而冷酷。
“值得。我初见他的眼神便知道,传闻并不可信。这人为了花小太岁,恐怕会不惜与整个独孤家族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