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罗钰不高兴。
罗钰不高兴,整艘船都感到亚历山大。
只有花绿芜除外。罗钰高不高兴关她什么事儿啊?她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操心,那就是——挑衣服。罗钰既然不让她穿别的男人衣裳,把她的衣裳烧光了,而她毕竟要出门的,只好委屈自己一下穿罗钰的衣服啰。
罗钰的衣服只有三种颜色:黑色。黑色。黑色。
除此之外,对花绿芜来说,还有一个重大的缺陷:太大。太大。太大。
唉!
花绿芜一边嫌弃,一边撅着屁股翻翻拣拣,只能高个儿里面选矮子,好容易才挑出一件暗绣繁密华丽的黑衣,料子倒是凉滑舒服,往身上一裹,站在一人高的大铜镜跟前一照,咩哈哈哈哈,哪里来的黑乎乎小乌鸦?
只见衣袖到膝,袍角曳地,黑衣又长又大,把整个娇小的人儿都包裹起来了,衬着无辜白嫩的小脸,格外滑稽可笑。
花绿芜踩着袍角踉踉跄跄走到门口,放声大呼:“小海螺!”
“哎……!!”小海螺光速跑了进来。“有什么吩咐么,主人?”
花绿芜道:“你去找绣娘,让她来我这儿量尺寸,把这件衣裳改小了。”
花绿芜没听到出去以后的小海螺嘀咕抱怨:“一个烧了她的衣服,一个又要剪了他的衣服。多大仇啊?”
绣娘来了,摸着那件黑衣裳,纠结了半天,没忍心下手。
花绿芜好奇道:“又不是剪你的衣裳,何必这么心疼呢?”
绣娘哀怨地看着她,一付你不懂我的心的寂寥模样:“我对这衣裳下手,好比玉匠对和氏璧动刀。因其太过完美宝贵,不知从何下手啊。”
花绿芜挽袖子,笑道:“这还不简单,你不忍心,便交给我,我来剪!”
绣娘见她伸手来抢衣服,一付跃跃欲试的模样,脸都绿了,一边护住衣裳一边道:“算了算了,术业有专攻,还是奴婢动手吧。”
——衣裳啊衣裳,你死在我手里尚可瞑目,要是夫人动手,你绝对是死无全尸啊。
绣娘抱着这种悲愤心情,花了一个时辰将衣裳改小了。
花绿芜再次穿上身,揽镜自照,只见大小合适,肥瘦正好。她虽然面嫩,被这冷峻的黑衣一衬,也算是个翩翩少年郎了,唯独个子矮一点儿,还没有一双好鞋。
花绿芜视线一转,看到罗钰的黑缎子锦靴。跑了过去,踢掉脚下的绣花拖鞋,就光脚踩了进去,鞋子也是太大,脚往上一提,鞋子就往下掉。
绣娘脸又绿了,连连摆手:“夫人,术业有专攻,奴婢专门缝衣绣花的,可不会改靴子!”
花绿芜叹口气:“你不说我也知道啊。虽然难看,但也没时间改了,就这双吧,往里面多垫些鞋垫也就是了。”
绣娘好奇,夫人这是要出门么?她却不敢多问,花绿芜就吩咐她下去了。
花绿芜又叫来小海螺,问道:“我听到外面喧哗之声,通州城有人上船了吧?”
小海螺点头道:“是有人上船了!”
“是谁?”
“一个自称叫什么独孤的很俊的公子,被男主人先召见了。和独孤一起来的,好像是通州城盐铁使大人,后来又来了一个小孩。这俩人都在客房等候召见呢。”不愧是号称“长了六只耳朵”的小包打听,船上的事情,小海螺几乎都知道。
“小孩?”花绿芜吃了一惊。随即有些恼。包氏这亲娘当的,知道自己得罪了她,不敢来,让小孩过来顶缸。是想让她念着和小孩的交情么?虽然说是人之常情,但这什么都利用……未免让人慨叹一句,不愧是奸商。
花绿芜生了一会儿闷气,便叫小海螺找来三双鞋垫,又塞了些棉絮进去,遂穿上罗钰的锦靴。
穿戴好了,又束好了头发。花绿芜折腾完毕,再次揽镜自照。旁边小海螺看得嘴角直抽抽。只见花绿芜身子细瘦,鞋子大,看上面是俊秀的少年郎,看下面却又成了大脚鸭。
“主人,这样不好看!”小海螺是心腹,心腹有时候是可以说实话的。
花绿芜道:“不好看就不好看吧。总不能光着脚让那群臭男人看。”
“小海螺,我要去见那小孩和盐铁使,现在我的身份是罗钰的义弟,万一有人问起,你可别穿帮了。”
“啊”
“啊什么啊?我先前和罗钰说过了,他知道。”花绿芜自顾自走了出去。大靴子一摇一摆,还挺气派。
船上客房。
一张桌子,两排椅子。烛火摇曳,光影飘忽。一滴滴滚烫的烛泪,慢慢堆积在铜制莲花烛台之上。亲生父子对面相坐,却一个扭头,一个低头,沉寂如死,一句话不说。
花绿芜推门进来时,屋里的婢仆惊讶地张大嘴。花绿芜大模大样地摆摆手,那些人就像吞了一个生鸡蛋似的,一声没出,乖乖地全出去了,连带关上门。
父子两个也惊讶地看着来者,视线从上到下,不约而同全定格在那双不成比例的大鞋子上。
小孩子眼睛瞪得圆溜溜地,先失声叫了出来:“你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