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绿芜的预感不幸成真。
自从大殿那场令人瞠目结舌的闹剧以后,从此每天早晨,必定有一个少年在皇宫门口前跑来跑去——
北漠右大臣养了这么一个好儿子,已经快抓狂了,他的手下顶着主人不断飙升的愤怒解释道:“我们每天都按您的吩咐把小少爷捆起来,可是他……”
好吧,手下是一群猪,北漠右大臣只能自己亲自上阵,天天在皇宫门口逮儿子。
守卫大门的御林军从开始的防备,惊奇,已经进化成现在的见怪不怪。
满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少年,每天都有稀奇古怪的方法试图混进皇宫,或更准确的说法是,“混进去拜师学艺。”
——比如,询问守卫的御林军,最近皇宫里是否缺人,凤林宫之变应该死了不少人吧?为什么不及时补充新血呢?像他这样对皇帝无比敬仰,尊崇,爱戴,又勤奋敏捷上进的少年,难道不正是皇宫最需要的人才么安啦,为表示诚意他的要求真的很低,完全不需要统领规格的待遇,只要副统领规格的待遇就好啦……
御林军:就算全死光光了也不会找你,你个二缺!副统领规格的待遇完全没有,旁边倒有个很适合你的马桶!
——再比如,不知从哪儿带了一群美女过来在皇宫门前跳热舞,然后企图男扮女装混进去……
御林军;你胸前装两个馒头是可以的,但素请不要跳着跳着就掉到地上好不好……这叫身为直男的我们情何以堪,在馒头掉落的一瞬间,就算是钛合金狗眼都要亮瞎掉滴啊混蛋……
“他真的很执着啊!”皇宫门后有个高高的箭楼,花绿芜笑地直拍巴掌,兴致勃勃地看着北漠右大臣挥舞大刀抓儿子。每次滚出去都还能再滚回来的少年,真的好励志!
“已经重复第五天了,这种场景已经是第五遍了。”罗钰不以为然。他很小心地扶着她,仿佛妻子变成了易碎的琉璃娃娃,“明日北漠使者就该回国了。”
——世界终于能清静了。
“咦!可惜!以后就看不到这么好玩的事情了……”花绿芜有些失落。
“我已经写信给东海了,过些时间,你师父和你师兄都会过来,你说好不好?”
“一个糟老头,一个娘娘腔,不好!”
花绿芜伸手指着下面:“这小子一定要留下来的话,你就同意嘛!这么有趣的家伙真的很少见了啊!”
罗钰无奈地看着她,最终只能宠溺地叹口气:“他毕竟是北漠右大臣的小儿子,留下来就等同于人质。你觉得合适吗?”
“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反正迟早都需要人质,不是吗?”
“就算如此,我也不想留他。”罗钰皱起眉头。
“为什么”
“你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吗?性格,脾气,乱来的程度……”
“谁啊?”
“你!”
花绿芜立即鼓起脸。
罗钰戳戳她的脸蛋:“好像忽然看见你变成了男人……糖豆,你要考虑一下我的心情。”
糖豆考虑他的心情了,奈何老天不考虑。
外国使者团离去的那一天,朝廷举行最后的欢送宴席。作为皇后的花绿芜陪丈夫坐在御座之旁。
说是宴席,却并无歌舞升平,而是肃穆庄重。别忘了现在白竺国的老皇帝薨逝不久,所以这次宴席等于纯吃饭而已。
两国使者团分别坐在下面左右两列食案旁,身着素衣的宫人鱼贯而入,上酒上菜。
名叫沙鹰的少年虽然鼻青脸肿,却也身在其中。任何父亲都会想把这个随时乱来的儿子锁在家里吧,但从前些日子就可以看出,他父亲根本就管不了他。
沙鹰漫不经心吃着饭,一双眼睛炙热地望着御座上的白竺皇帝。
那小目光炙热得哟……花绿芜虽然挺喜欢这个有趣的家伙的,但他对罗钰的炙热目光却叫她很不爽——好,好想将盘子里的鸡蛋糊在他的眼睛上,然后揍他一顿……
侍女在御案上放下两小碗桂花藕粉汤,清香扑鼻。这里所有的菜品都是先在御案上摆好了,再依次给下面的食案摆放。
现在是冬季,本不是吃桂花与藕粉的季节。不过御厨房很有些压箱底的巧功夫,他们用糖蜜腌渍了桂花,又用干燥的特制瓷罐密封当年的新鲜藕粉,保存得当,便能在一年的任何时间做出这碗鲜汤。
花绿芜喜欢吃甜食,用小勺舀着津津有味喝了小半碗。
此时,下面的食案上也已经奉上小碗的桂花藕粉汤。沙鹰漫不经心地端起碗,刚要喝,忽然顿住了!他将这个精致的小碗放在跟前,仔细辨认半天,面露讶色,忽然低声问旁边的父亲:“白竺的皇后娘娘不是怀孕了吗?”
他爹一怔,还没有回答。罗钰耳朵却微微一动,一双清冷的眸子顿时厉电一样射过去!
右大臣低声道:“逆子,你打听这种事情做什么?”
沙鹰忽然脸色大变,踢开椅子倏地站起来,冲着御案的方向大喊:“请皇后娘娘不要喝这碗汤!”
这话说晚了,花绿芜的小碗里只剩下一点儿汤水。一只修长的手蓦地扣上她的小碗!花绿芜讶异地转头,看见罗钰脸色极为难看,沉声道:“北漠使者这么说,是何用意”
——“北漠使者”,可就不仅仅是沙鹰一人的行为了。
右大臣一身冷汗,倏地站起,指着儿子鼻子低喝道:“混账东西!”
沙鹰不顾父亲的责骂,急慌慌地瞅着上面,眼睛都要冒出火来:“这汤里放了银丝草,银丝草就是产于夏月山谷的罕见药草!孕妇吃了容易发烧昏迷!”
一石激起千层浪!!
顿时,所有人都放下碗筷,吃惊地望着沙鹰!
罗钰立即扭头去看花绿芜!
花绿芜捂着胸口,秀眉紧蹙:“罗钰,我,我有些难受……”说完,忽然脸色潮红,双眼一翻,顿时歪倒在罗钰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