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罗钰浑身都僵硬了,花绿芜才哼了一声,放开他胳膊端正坐好,冷淡道:“吃饭!”
——什么叫做祸从口出,你知道了吧!
——罗钰当然知道了!QAQ……
这顿饭吃得多么艰难不重要,重要的是之后花绿芜就要和罗钰说那件事。
花绿芜有些踌躇,估摸着罗钰肚子里的食物已经消化了,换了睡衣的两人躺在被窝里说悄悄话的时候,才轻声道:
“今天,汉王入宫,去东暖阁求见皇上,请求去他的封地就藩。皇帝同意了,却给他改了封地,换做偏僻荒芜的沙土州县。”
罗钰没说话。
花绿芜继续说:“汉王当场暴怒,与皇帝大吵一架,皇帝削了他的职务,令人即刻押解他去封地。”
“这件事我知道。”罗钰闭着眼睛,“汉王骂他凉薄狠毒。他真的,对每一个儿子都很狠啊!”
罗钰的身体有些颤抖,显然是极力压抑愤怒。
花绿芜立即摩挲着他胳膊。“一个父亲,一个极有家产的父亲,对一个儿子狠,也许是为了对另一个儿子补偿。”
“谁稀罕!!”声音很低,表达的情绪却很激烈。罗钰忽然睁开眼睛,双眸利如寒星!!
花绿芜:“而且,对那个儿子心狠,除了为保护家业不散,也是为了保护那个儿子,纵然他失去家业,同时恨死他了。但至少不会有实力反出家门,兄弟相残,丢掉性命。”
花绿芜闭上眼睛:“父亲本不用担着凉薄无情的名声,安心坐看那两个儿子斗法,就像以前做的那样。但他却选择这么做,担着恶名,担着怨恨,毫不辩解,也许只是为了同时保护两个儿子吧。”
罗钰忽然掀起暖和的锦被!顿时,他和花绿芜都只穿着单薄的睡衣,浸在有些寒冷的空气中。
罗钰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双冰冷的眼睛不带任何温度。
“糖豆,”他的声音甚至有些温和,带着些诱哄:“现在很晚了,我也很累。你是想和我安安静静地睡觉,还是想我出去?”
花绿芜冻得脸色发白。罗钰的神态很骇人,她却静静地看着他:“让我再说最后一句吧。那个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恐怕撑不过半月,他做了很多事情,像是在安排后事。”
罗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起身,下床。
床上,只剩下孤伶伶的花绿芜。
花绿芜听着足音远去,呆呆地看着上面的帷幕,然后自己起身,拉好了被子,继续睡觉。
梁谦桐听说了太子夫妻的隔阂,立即私底下求见花绿芜。纵然这是不合礼数的,也顾不得了。
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太子妃昨夜没睡好?”
满眼红丝的花绿芜打个哈欠,没精打采地反问道:“你看我像是睡好的样子吗?”
“是。在下废话。”梁谦桐一怔,低头说道。他竟有些犹豫:“您,为什么明知会和太子产生嫌隙,还要和他说那些话呢?”
“咦?真奇怪,这些话不是用你那聪明的脑袋想出来的吗?”花绿芜奇道。
梁谦桐唯有苦笑:“您何必用这个堵我?您知道,我只是分析出皇帝目前的心境。”梁谦桐看着花绿芜,有些歉疚:“而太子,是不想听到这个的。您清楚,我也清楚。他恨他的父亲,恨到不愿意听他的好话。您,您又是何苦?竟以身犯险,去触他逆鳞?”
“梁谦桐!”花绿芜打着哈欠问:“你这么聪明,什么都能看得出,你是不是常常骗人啊?”
这一问出乎意料,梁谦桐完全愣了。
花绿芜淡淡道:“隐瞒,不叫别人知道完全的真相,这也算是欺骗的一种吧。”
梁谦桐辩驳:“隐,有时候是善。”
花绿芜:“对愚蠢的人来说,也许是善。因为他很可能永远都猜不到真相,所以不会遗憾,不会后悔。可是梁谦桐,你觉得罗钰是这种人吗?你觉得罗钰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吗?”
梁谦桐一怔,不说话了。
花绿芜托着下巴叹气:“唉,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成功地瞒他一辈子。因此只好硬着头皮给他说了。皇帝毕竟是他爹,以前虽然做了大大的错事,但现在却拼了老命在悔改。咱们都知道罗钰恨死他了,可罗钰没有亲手杀了皇帝。”
梁谦桐看着她,那目光有些了然,有些怜惜,有些敬佩。
花绿芜:“表面上是碍于礼法,可礼法又岂能约束他其实,他心底还是有些在乎这个父亲的。我这么做,只是不想叫他以后遗憾后悔罢了。”
梁谦桐忽然起身,对花绿芜郑重行了一个大礼。
花绿芜吓一跳,以前梁谦桐从来没有对她行此大礼呢。关键时刻她只想起师父令她牢牢背诵的师门训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一个不好的念头霎时升起,花绿芜立即防备道:“干嘛?先说明一下,别的都好办,你可不要朝我借钱,我很穷的!”
梁谦桐僵了一下,才起身,苦笑道:“我只是敬佩夫人的为人罢了。”
他真看不透这个太子妃了。说糊涂,又通透,说大方,又小气。
“譬如刚才这件事。皇上不能对太子说,朝臣不能对太子说,我和其他人自然也不能对太子说。唯一能说的就是您,但您原本可以选择不说。”
花绿芜拍着胸脯,一脸:幸亏不是借钱就好!
梁谦桐便夸不下去了,只能苦笑着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