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隆隆的鼓声与寺庙里清越的晨钟一起敲响的时候,整个都城的坊门与城门依次打开。
等候在坊门前已久的人们蜂拥而出,市井百姓去各自工作,朝廷的官员则坐轿去庙堂。
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随着出城人群一起出了都城大门,花绿芜被细如蚕丝的混金线捆缚了手脚,躺在马车内布置的很舒服的小铺盖里面。外面护送她的暗影跟守门的小兵进行例行问话,毫不慌张,对答如流。罗钰替他们准备的身份是左都御史准备回乡探亲的亲戚。寻常士兵见了当官的亲戚总会客气一点儿,况且这群人做派大方,赏银厚重,载着花绿芜的马车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阻拦,出了城门后,顺顺利利向南方行驶。
马车辚辚前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花绿芜猛地吐出一口气,终于自行解开了穴道。活动活动僵硬麻木的手脚,身体顿时感到针刺一般的酸疼。好容易感觉到身体恢复了灵活和知觉,花绿芜立即咳嗽一声,大叫道:“停下,我渴了,要喝水!”
外面一声马嘶,马车一震,顿时停了下来。
车门被打开,探进一个神情恭敬面带笑容的半大少年来。花绿芜认识他,这孩子是暗影的后起之秀,小冯亲手训练出的徒弟,最是忠心机灵。
“夫人想喝什么茶水?这里空间有限,茶叶种类不太多,有竹叶茶,玫瑰花茶,茉莉花茶,菊花茶,都是夫人平时喜欢喝的。”
花绿芜想了想,“要玫瑰茶。”
少年立即探身从左手边的壁橱里取出茶叶罐子与一整套精美的茶具,又从右手边固定的小暖炉上取了茶壶,不一会儿便冲泡出一杯香气四溢的茶水来。
少年跪坐在面前,将茶杯端到花绿芜的唇边,细瘦的手臂却平稳得犹如松树根。
“为什么我要喝你喂的水呢?你想占我便宜吗?解开我的绳子,我要自己喝水!”花绿芜身子往后仰,露出极为嫌恶的表情,顺便侧转身子,将捆缚在背后的双手用力伸展。
少年露出为难的神色:“夫人,恕小人不能遵从您的吩咐。王爷早就吩咐了我们,万事听从您的安排,除了不能放开您。王爷命令我们一定要把您安全送到东海才行。”
花绿芜扭头道:“你是一个暗影么?你真的是一个暗影么?”
少年低下头柔声笑道:“属下自然是。”
花绿芜叫道:“那请你告诉我,谁是暗影首座”
“夫人是暗影首座。”
“很好。”花绿芜又将被捆缚的双手伸出来:“现在本首座命令你,立即替本座解开绳子,如有违抗,你就不配再做一个暗影了,本座就……就立即将你逐出暗影!”
“话虽如此,但是……”
“但是什么?”
“根据我国习俗,女子出嫁从夫。所以当夫人和王爷一起下令的时候,如果意见相悖,属下要听从王爷的。”
“从,从你个大头鬼!!!你是女人吗?为什么要替我们女人代言!!”花绿芜差点儿蹦起来,要不是她被捆地太结实的话。
少年苦笑道:“夫人,这不是属下说的,是属下转述王爷的原话。”
花绿芜气得胸脯起伏,满脑子都是极为凶残的念头。要是罗钰在这里就好了,她一定先把他揍一顿,最后把那张蛊惑众生的俊脸左边画一堆大便,右边画一只乌龟——!!
茶水已经变温了。少年捧着茶杯柔声道:“夫人,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您先喝杯茶水消消气。王爷对您的心意天地可鉴,要是您生气的话,可以通过骂属下来解气。属下一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花绿芜气鼓鼓地看了他半天,这少年秉持“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原则,笑眯眯视而不见。
花绿芜忽然笑了:“你这小鬼说话真有趣,难道本座会欺负一个小鬼么?把水端过来!”
就着少年的手喝完茶水,花绿芜神情平静,竟然不再有一丝怒容。
少年也暗暗称奇。心想小冯老大说首座小心眼,睚眦必报,看来也不尽然么。
喝完水,花绿芜跪坐在车板上,背对着少年,说:“这绳子勒地太紧了,绑绳子的家伙真是个笨蛋!”
——可以称呼您那伟大的夫君为“笨蛋”么?
“手腕上的皮肤都要磨破了,好疼啊!一定会留下疤痕的!罗钰这个卑鄙小人,一定是想让我的手腕上留下疤痕,然后就找借口休掉我了!喂,少年,你看起来这么诚实正直,应该不会和那个有险恶用心的家伙同流合污吧”
槽点太多,少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于是只好低下头。
“帮我松开一点点绳子。松开一点点应该不要紧吧!我知道像你这样优秀的暗影,只稍微松开一点点绳子,仍不会让人逃走的!小鬼,我很看好你哟!怎么?为什么还不过来帮我解开一点点绳子,难道你不信任我吗?难道身为一个暗影,你竟然不信任自己的首座吗?难道身为一个男人,你竟然不相信一个柔弱的女人吗?这么犹豫和软弱,你还配做一个暗影吗?这么没有同情心,你还配做一个男人吗”